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银白而柔和,耳畔的礼乐已经渐渐停歇,宴会应该结束了吧。她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一般,被这繁华喧嚣抛弃在外。
在月光下,一个身影缓缓步入,刀削般的俊美脸庞,一身鲜红的新郎新服更衬托出他的英挺俊逸。他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这是第一次见他喝如此之多的酒,若蕖皱了皱眉,这酒是喜酒还是苦酒?
悄无声息,南宫宸缓缓踱到若蕖身边,脸上神色复杂。看着若蕖眉间百转千回的思绪,他的心也跟着浮浮沉沉。
南宫宸身上火红的锦袍刺痛了若蕖的眼,眼眸瞬间流转微颌,“今晚是殿下大喜的日子,来到我这别苑做什么?殿下放着如花美眷不顾,还想再多一个心伤之人吗?”他不是应该洞房花烛吗!既然伤了她为何不更加残忍一点,彻底让她断了念想。
“你是在怪我吗?”南宫宸的话里有太多无奈,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若蕖,似要把她看穿一般。手在伸出想要抚上她憔悴忧伤的脸庞时,被毫不犹豫地躲开。那份陌生的距离感让他心中一窒,他伤她太深了!
“对不起!”骄傲如他,什么时候说过道歉的话语。可是对于若蕖,他却是真的觉得亏欠了,欠了她一个既简单又难得珍贵的承诺,欠了她一生一世一心人的承诺。
若蕖的心中是莫名沉痛,情何以堪,“对不起”三个字就能换成她所有的心伤吗!对于自己真心的付出,换来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把她的心打入九重冰窖了去了,就仿佛爱情对他来说只是一样争夺权利的工具,自己一直是他的棋子。
是啊,如此一个人中之龙,英俊不凡,雄才伟略,早已经让天下女子心动不已。女子、爱情,对他来说还不都是手到擒来的东西,而江素翎不但人美智高,娶了她还等于接管了江大将军手中的三十万大军,这笔婚姻怎么算都很合算,而自己这份微弱之爱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若蕖哑然失笑。
“殿下不必抱歉,每一段姻缘都是月老亲捻红线。”若蕖自嘲般笑笑,“或许,我与殿下的线,是他人家酒醉时捻错了。”见南宫宸似有话说,若蕖淡然转身,“时辰不早了,殿下不要冷落了你的新娘子。”若蕖别过头将最后的脆弱隐藏。
“上官若蕖,你该懂我的!”若蕖的淡漠让南宫宸彻底抓狂,一把拽过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子,“这场婚礼并不是我所愿,难道你不能理解我吗?”如果不是湘雅太后以死相逼,他又怎会同意。
“我懂你的结果便是要与他人共侍一夫,我理解你的下场便是忍气吞声不得说出半个‘不’字!”若蕖始终挂着轻笑,只是那抹笑多了些苦涩。他怎会如此残忍?
那双钳制着若蕖的手异常用力,似乎怕一个松手就会错过一般。南宫宸看着若蕖的心一点一点的冷却,他的心也痛到极致。
“殿下,你该回了!”若蕖瞟过南宫宸,淡淡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不!”
他到底想怎样,既已应下这门亲事,却又在成亲当晚跑到这边,是想害她心伤这后又成为众矢之的吗?
“南宫宸,你种下了因,就要接下所有的果!”若蕖的口中带着几分冷冽。
南宫宸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难道就真要恨我一辈子吗!”
一个松手,将她推到地上。重重地冲力,让若蕖措手不及,一下跌倒在地。顿时,若蕖感觉小腹一阵疼痛袭来,相比上次更盛,只感觉下体一片温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出。恐惧顿时涌上全身。
若蕖眼睁睁地看着一股血流沿着大腿往下流,立刻染红整片衣裙。
怔怔地看着血越流越多,若蕖惊慌失措的想要徒劳抓住些什么。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前所未的恐惧彻底袭向她。
“蕖儿、、、”南宫宸回过神来,立刻惊恐地抱起若蕖大声地嘶叫道:“快叫太医!”
若蕖无力地缓缓抬起眼眸,看着眼前仓皇失措的男人,幽怨地道:“我的孩子。。。如果发生半点意外、、、你,你就是凶手!我,我恨你!”说罢,身子一斜,让一旁倒去,不省人事。
鲜红的血迹浸透了南宫宸的新郎锦袍,两种红相映,生出的是一种让人心疼的美,那么绝望那么心碎。
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双一听南宫宸的叫喊就感觉情况不对,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看着地上那一滩分外刺眼的血迹,再看看早已昏迷不醒的若蕖,泪再一起涌出,脚像千斤重一般定在原地。
南宫宸一回头,见小双愣住了,怒吼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叫太医!”南宫宸猛地抬起头瞪向她,眼睛血红,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
马上,房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胡太医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进入大厅便看到了下身血流不止的若蕖,再一看一脸怨怒的南宫宸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刻迎上去。
此时的南宫宸眉头紧皱,默默地看着宫女们手中换下一块又一块被血染红的纱布,和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心被狠狠揪紧。
为什么他要伤她!为什么他要推开她!天啊,他都做了些什么?!
躺在床上的若蕖一动不动,似睡着了一般,那潺潺流动的血流似乎也在昭示着她生命的结束。
不,他们还没有白头到老,他们还没有携手相游,他们还没有、、、他们有好多没有完成的约定,上天怎么能够这么残忍。南宫宸一直守在床边,紧紧握着若蕖的手,脑海里盘旋着她晕死过去的那张脸。那是多么绝望的一张脸,让他的心口有种被人撕裂的破碎感。
看着那本来洁白素雅的床单此刻已被染得血红,红的那般无力红的那般凄凉。那片刺眼的红,如同后院那片红蔷薇般,一点一点越开越盛。那,是一种生命的消逝,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属于他和若蕖的孩子一点一点地离开他,离开这个还没有来得及接触的世界。
“蕖儿、、、你醒醒啊,不许睡!没有经过本殿下的同意,你怎么就能睡、、、”南宫宸的声音微微颤抖,言语中含着无尽的痛苦。可床上的人儿继续恬静地睡着,那么沉那么静。
这时,只听一旁胡太医哆哆嗦嗦地道:“三殿下、、、皇妃本就体虚,加之此次胎儿保不住了!而且,胎儿月数已大老夫需要立刻将其取出,不然皇妃、、、”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南宫宸对着胡太医怒吼道:“皇妃如果有所闪失,你也别想活着出去!”南宫宸的心中开始升起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在黑夜中慢慢吞噬着他的心。
胡太医惊得一身冷汗,“老夫明白,那殿下速速去请个产婆来。”
不一会,张嬷嬷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进来也是被此景骇住了,“这、、、皇妃昏迷不醒,老奴如何下手啊、、、?”她从业以来,当真是没有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何况眼前的还是皇妃,万一有个差池只怕自己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南宫宸身子一怔,怒斥道:“不会就提头来见!”他不许若蕖有事,他不能失去她啊!
“孩子、、、我的孩子、、、”床上的若蕖缓缓张开了眼睛,呆滞地看着床顶。心中明白,她的孩子终究是不可能保住了。可是来不及细想,小腹传来的阵阵抽痛似要了她的命,那种痛不欲生的撕裂感让她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眼前只感觉天昏地暗,一度欲在锥心的刺痛中昏死。
“皇妃,你用力呼气吸气,这胎儿再不出来可要危及您的性命了啊、、、”张嬷嬷急地满头冷汗,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是怎么也不敢掉以轻心啊!
若蕖只感觉全身无力,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似要把她毁灭一般。吃力地转眸,看到床边一脸焦急地南宫宸,心里立刻泛起一股恨意,“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她怨他,她恨他,一想到孩子因为他而没有,若蕖就痛不欲生。
南宫宸听到若蕖的话浑身一怔,眼眸中尽是愧疚和悔意,张了张嘴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虽然已是深秋,可胡太医和张嬷嬷两人早已经汗流浃背。忽然,张嬷嬷大松一口气,“出来了、、、”说罢,捧出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胎儿。
随着下身一松,若蕖倏地起身,凄厉地哭道:“那是我的孩子、、、”手努力的伸出,却始终触摸不到,那是她的肉,她的心肝啊!
她的孩子,不过四个月而已,她这个做母亲的只能看着这么弱小的生命离她而去、、、
慢慢地阖上眼帘,还是阻止不了眼中那两行清泪的滑落。那种痛,已经如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心上。
南宫宸疼惜地看着若蕖,鼓起勇气将她搂在怀里,让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胸前,漠然不语。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说安慰的话语。那双骄傲倔强的眸子里,隐隐闪动着泪光,悔意折磨着他的身心、、、
胸口突来的疼痛,令他眉头紧蹙。
若蕖张开口紧紧咬住他,咬到牙齿有些松动,口中已有血腥,可她仍是不松口!
她恨他!她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