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喝了一口酒,看着对面的柳炎君,轻声说:“皇上,您真的认为这世上还有和司马姑娘一般的人吗?”
柳炎君望着望月楼外熙熙攘攘的人流,难得离开皇宫,难得不用穿着锦服,难得可以放下让人心烦的朝政,在这儿,与无名喝一杯,心情有些懒散和放松,还有一丝隐约的起伏。
“朕只是,很喜欢这个奴婢身上与小敏相似的一些气质。”他笑了笑,平静的声音中却有着心中诉不出的哀伤,“能够再看到这些近似的气质,朕就已经很满足。”
“申莫言对宝儿的迷恋也不过是因为宝儿和司马姑娘相似的容颜,而您,竟然只因为一个奴婢身上与司马姑娘小小的类似就这样满足,如果司马姑娘还活着,哪怕她现在在九泉之下,也当是满足的了。”无名叹了口气,有些怅然,轻轻的摇晃着手中的杯子。
皇上和申莫言,正大光明的喜欢着司马姑娘,他们可以完全不用掩饰的喜欢和追忆,他不可以,他对司马忆敏的爱慕是隐藏的,纵然他现在已经是乌蒙国的相国大人,已经有了足够尊贵的身份,可他仍然觉得,他在司马忆敏面前,不过是一个小小尘埃。
“无名,朕累了,想要离开了,如今,你可以准备一下,接替朕的位置,这是之前朕答应过你父亲的。”柳炎君平静的说,放下手中的酒杯,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认真的盯着无名。
无名愣了愣,叹了口气,说:“这皇位,为臣真是不愿意去坐。”
柳炎君微微一笑,温和的说:“若是雅丽听到你这样讲,该是如何的伤心,你是她的希望,她养育了你二十多年,不惜背着骂名,不惜和锐王爷反目,不惜那样背叛她心中一直爱慕的男人,为得只是可以给你一个富贵荣华的未来。为着她的辛苦,和你父亲用性命换来的一切,你也得试着勉强自己。”
无名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说:“为臣还是喜欢以前在醉花楼的日子,什么也不用想,只醉卧在温柔乡,做一个他人眼中的平凡之人,却过着最轻松自在的日子,如今,虽然荣华富贵样样都有,却是无趣无聊的很。皇上,您做得好好的,何不如继续为帝。反正只要乌蒙国是繁荣昌盛的,谁做王真的不重要,而且,若论起身份,您比为臣更有资本,您是七王爷的亲生子,当年为臣的父亲是靠着那个罪臣才从您父亲手中夺了皇位——”
柳炎君淡淡一笑,平静的说:“事过境迁,后人说前人对错,其实也是多余,之前的事对或者错,与我们何干?就像以前小敏所说,有时候,放下仇恨不过是原谅了自己。再说,朕也想腾出身子来去好好的寻找小敏,朕总是抱着一丝幻想,这是朕活下来的力量,只要朕活着一天,朕就要找下去,直到朕闭上眼,才安心,朕答应过小敏,要走也一定要走在她后面,所以,朕一定要找,找到朕不得不闭上眼睛离开尘世,才会相信,朕确实是走在小敏儿的后面了。”
无名说不出话,柳炎君不是申莫言,他所有的一切全都放在心中,当时,目睹着司马忆敏在他眼前消失,被洪水冲走,连尸骨也没找到,他一时急火攻心昏死过去,原是打定主意随着司马忆敏离开,却因着要救回他们一行人,活了下来。
他活得何等辛苦,无名不是不知道,也许,他去江湖上寻找,找到他心中的残存的幻想,对他也是一种解脱。
无名想,如果司马忆敏真的还活着,会不会以为柳炎君已经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忘记了她,另有新欢?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执意消失?如果是这样,真是一种遗憾。
柳炎君是怎样用尽一切可能不去背叛司马忆敏,也许天下人不知,也许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那些女人们在后宫中是如何生活下来,雅丽姑姑说,这天下,坐怀乱的柳下惠不是没有,但面对一群可以安心享用的妻妾不动心,世上少有。
因着内疚,因着想要让无名有一天登上皇位,雅丽姑姑特意选择了一些她自己的人进入皇宫,包括,那个表面上最受皇上宠爱的月妃,就是雅丽姑姑亲自挑选送入皇宫。
可是,月妃虽然受宠,却一直没有身孕,明明是多半时间,皇上都会在她那儿留宿。雅丽姑姑有一次悄悄替月妃做了诊治,原想根据她的情形替她配些药使她尽快怀上皇上的子嗣,好让手中有些筹码让皇上兑现当时答应有一天归位于无名的承诺,但却发现,月妃一直还是清白的女儿身!
这是个意外,令雅丽姑姑大为惊讶的意外,明明月妃说皇上对她很是温柔体贴,也日日温存,怎么会这样?
一直伺候着自己的心怜突然想起皇上曾经让她引诱司马玥的事,才怀疑有可能是皇上利用了药剂让月妃夜夜于梦中似乎是得了温存,其实,柳炎君根本没有宠幸任何人。
雅丽姑姑说,这世上,除了司马忆敏,无人可得皇上的心。
雅丽姑姑说,申莫言喜欢司马忆敏用念,皇上喜欢司马忆敏用心。念上有今有时间,心是没有时间的。念是可以随着时间消失,心却会越来越深。
回到皇宫,有两日没见陌笙,她到安静的很,小太监说,笙妃娘娘一直呆在书房旁边的房子里练习吹笛,虽然吹不成调,但多多少少会练,并不曾离开半步,也不曾有人来过。
风中隐约吹来笛曲,确实是不完整,好像是在应付事,散漫的吹着,一句一句的,偶尔会休息一下,然后再随意的吹。
柳炎君站在那静静的听,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笙妃娘娘挺用功的,奴才只要过来,就会听到笙妃娘娘在吹笛,从不曾偷懒过。”小太监偷偷看了一眼柳炎君,轻声谨慎的说,“皇上您不必着急,只怕是笙妃娘娘之前没有接触过,所以辛苦些,要不,请宫中一些乐师过来教教?”
柳炎君摇了摇头,突然,眉头一蹙,似乎有些意外,嘴唇一抿,好像是咽回了一声就要到嘴边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