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上卷(大结局)
熊宝贝一脚踹飞宋学手中的炸弹引爆器。
然而,熊宝贝没想到的是,宋学的动作竟然是那样快。
几乎在炸弹引爆器脱手的那一刻,宋学的身体便往后一仰,抓住了尚未落地的引爆器。
拇指对着引爆器上的红色按钮一按。
电光火石之间,熊宝贝只来得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紧接着,“嘭!”地一声巨响。
“宝贝!”
于少卿的这声大喊完全地被爆炸声所掩盖。
房屋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猩红的火舌从上面窜进地下室。
熊宝贝甚至没能好好地看一眼于少卿,无情的大火便将一切都吞没。
“不!”
熊宝贝神魂俱裂。
双目猩红,熊宝贝她低吼着就要往大火最为猛烈的方向跑去。
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宋学的右手被熊宝贝踢伤,他只能用左手死命地拽住宝贝,用尽全身地力量将她往地下室深处跑去,“不许过去!你是我的!我绝不允许你陪他一起死!”
大开得的大门,使得外面的火舌迅速的蔓延至地下室。
到处都是浓烟滚滚。
宋学眯着眼,困难地带着宝贝在地下室当中奔走。
“陪少卿哥一起死,总好过跟你一起偷生!
放开我!”
熊宝贝的身体长时间被捆绑,又滴水未进。
方才那一脚已是强如之末,一时之间,她竟然挣脱不得。
“休想!宝贝,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宋学双手搭在宝贝的肩膀上,大力地摇晃着她的身体,眼底一片疯狂之色。
两人争执地功夫,“嘭”地一声,又是一声轰然的爆炸声。
想来是大火引发了房屋内其他易燃物品的爆炸。
地下室都受到了波及,大块大块地石块往下掉落。
“快走!”
宋学悚然变色。
宋学原先以为,这间地下室是战时用来躲避空袭跟炮火特意建造的,抗震能力可见一斑。
可他显然高估了这地下室的抗震能力,又或者是,他低估了自己的炸药跟屋内其他易燃品起化学反应后的威力。
这里不再安全!
宋学一只手护着宝贝的脑袋,拽着她飞快地穿梭在地下室长长的通道。
四周是脱落的石块。
有一块石岩从头顶上掉落,宋学想也不想地将宝贝一把给推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宝贝挡下了那一块石岩。
宋学发出一声闷吭,牙尖竟生生地咬出了血。
熊宝贝根本就没有想着要活着离开这里。
在大火将于少卿的身影吞没的那一刻,熊宝贝便抱着赴死的决心。
因此,哪怕她早就注意到了那块岩石,她也没有想过要去躲避。
熊宝贝甚至闭上了眼,静静地等在死亡那一刻的来临。
然而,熊宝贝没有想到,在性命攸关地那一刻,宋学会推开她,
石块砸在宋学的后背,宋学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宋学发出一声闷吭,如火灼般的痛楚令他将舌头都要咬破。
熊宝贝瞬间红了眼眶,“宋学!你这是什么意思?谁允许你擅作主张了?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感激你么?
我告诉你,不会!
我恨你!
我恨你!
如果没有你,少卿哥不会死!
我恨你,我恨你!
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那就……不要原谅。
至少,这样一来,你就会记住我一辈子,不是么?”
宋学的嘴角有血,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晶亮。
他的后背传来火辣辣地痛楚,使得他讲话只能断断续续,然而他却是在笑着的。
宋学对熊宝贝,从来就不仅仅只是占有那么简单。
为了这个他的小女孩,他确实是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
“疯子!宋学,你这个疯子!”
熊宝贝双目血红,破口大骂。
“嗯。我是个疯子。走吧。再往前走五百多米,应该就到了出口了。从今往后,我让你自由。”
血从身上汨汨地流走,宋学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感到死亡距离他是如此之近。
他当然也可以拉着宝贝一起死。
可他更喜欢他的女孩活得好好的,然后,余生都活在对他的歉疚里。
宋学唇边的笑意扩大,他觉得这样的结局简直棒呆了。
他的女孩将会一辈子忘不了他,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么?
身上的石头被挪开,宋学震惊地仰头看着宝贝。
“呵。你以为,你害了少卿哥,我会让你就这么轻易地死掉么?
我要你跟我一起逃出去!
我会让你受到法律的制裁。
宋学,从此等待你的将会是漫漫的铁窗生涯。
我一定要让你把牢底做坐穿!”
熊宝贝一双赤红的双眸与宋学对视。
宋学的瞳孔倏地一缩。
他发现,他竟然没有办法平静地面对宝贝对她的恨意。
哪怕他刚刚才豁出去性命救了她,他的女孩,对他依然除了恨,再无其它。
人的潜力是无穷大的。
宋学的后背血肉模糊,没有办法再行踪。
熊宝贝蹲了下来,她把宋学往她的后背一背,脚步承受着两人的重量,一深一浅地往前走。
熊宝贝的身上已经被汗水给打湿,期间,不停地有小石子砸到她的身上。
熊宝贝像是感觉不到疼,她背着宋学,缓慢但坚定地挪动着步子。
“宝贝,把我放下来!把我放下来!”
宋学能够感觉得出来宝贝的体力在迅速地耗尽。
宋学挣扎着想要从宝贝的背上下来,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成为宝贝的累赘。
“我会把你救出去!
我们两不相欠!”
熊宝贝的体力到了顶点,每多说一个字,就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割开她的喉咙,疼痛难当。
宋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两不相欠?
她这么费力地救他出去,原来不仅仅是想要将他绳之于法,更重要的竟是为了还清他先前救他的行为。
即便是两个人一起交代在这里,她也不要背负着他的恩情么?
宋学几乎将牙齿给咬碎。
宋学这一生,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
可是这一刻,他竟然拿这个倔强的女孩没有丝毫的办法。
他的后背被石块砸伤了,鲜血跟力气从他的身上迅速地流逝。
他连自己摔下她的后背都做不到!
熊宝贝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有可能半个多小时,也有可能可能才几分钟。
终于,前面开始出现一道光亮。
熊宝贝知道,她马上就安全了。
可她的心底,没有半分喜悦。
熊宝贝回过头。
她的身后是滚滚的浓烟。
眼睛是干涩的。
原来,一个人到了最伤心处,是当真流不出一滴眼泪的。
她的少卿哥不在了。
这个世界上最令她心折的男人不在了。
从此,她的人生也只有去路,再无归途。
熊宝贝先是自己爬出通道,就在她将宋学也拽出去的那一刻。
“嘭”地一声,地下通道再一次传来爆炸的声音!
滔天的火舌从如火龙般从地下通道口猛烈地飞窜而出,熊宝贝跟宋学被巨大的热浪双双掀飞了出去!
……
“嘭”地一声。
当巨响声响起的时候,大地猛地晃了晃。
一开始,埋伏在附近的民警以及几位狙击手,包括从后山追捕宋学而去的赵向前,都以为是地震了。
人们纷纷寻找就近地方躲避。
方怀远跟随两位民警,跑到了一块相对较为平坦的空地。
不等大家喘口气,“嘭”地一声,又是一声巨响。
有民警开始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
因为地震不是这样的。
假如是地震造成巨石滑坡,那响声可比刚才那两下猛多了。
那是山呼海啸般的咆哮,是连绵不绝地震怒。
刚才那一声,更加像是……
“着火啦!着火啦!”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所以,刚才的那两声声响,不是地震,而是爆炸?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奔逃。
人们不约而同地站直了身体,看向火光的来源之处。
方怀远也看见了。
先是第二间房子升腾起滔天的火焰,接着,大火迅速波及到其他几间。
方怀远周遭的血液为之凝结。
在他的大脑做出反应之前,方怀远的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迅速地跑向那一片火关!
“卧槽!”
距离方怀远最近的老民警黄警官低骂了一句脏话,他飞快地追了上去,把方怀远从身后死死地抱住。
“那里不能去!没看见发生这么大的火么!你现在过去简直就是送死!”
“我必须去!我的兄弟还在里面!黄警官,算我求你,放开我!”
这一下,黄警官是彻底地震惊了。
那位于先生在那间房子里?
于先生不是去小解了么?
是了,好像从他解手回来,就再没见过于先生。
卧槽!
这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他岂不是得负连带责任?
“该死!你们怎么可以擅自行动!”
下雨的天气,黄警官生生地被下出了一声冷汗。
他扒拉了下警帽,扬声叫来不远处的民警小杨,厉声道,“小杨,把这位方先生给看好了!他么的!赵队让我们把这两人给看住了,结果那位于先生跑到犯罪嫌疑人落脚的那屋子里去了!
妈的,现在只能祈祷那位于先生在爆炸之前就跑出来了!
不然你我非受处分不可!”
小杨听说于少卿去了爆炸的那间屋子,吓得脸色惨白,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大的火,这人要是在屋子里头,能是活的么?
黄警官等不及小杨的答复,再一次叮嘱小杨把方怀远给看紧了,一头往漫天的火光来源跑去。
在距离屋子四五百米的距离,黄警官就被迫停了下来!
火太大了!
隔着这么老远的距离,他都能闻见呛人的鼻烟,还有那几乎能够把肌肤给融化的热度。
方怀远最终还是挣脱了民警小杨的束缚,朝这边跑了过来。
只不过,方怀远跟黄警官一样,都被迫停在了四五百米之远的地方。
不能再往前了!
火势太凶猛了!
方怀远双目狰红。
他猛地一拳捶在了一旁的树上。
他之前应该阻止少卿的!
他应该阻止他的!
那天晚上,漫天火光,将半坐山峦都照得通红。
黑夜如同猩红的白昼。
所有人都沉默地注视着被大火吞噬的民房,连呼吸都充满了沉重。
消防车在接到报警之后呼啸着赶来,大火还在熊熊地燃烧着。
原来,这五间民房里,除了宋学落脚的那一间民房,其它时间的住户早就搬出了西岭山。
其中一间民房的村民早年是从事烟花爆竹的生产。
2号民房的爆炸,引起了地3号民房的大火。
3号民房的大火蔓延至4号房屋,点燃了4号房屋仓库里的烟火爆竹。
于是,火势以迅猛姿势迅速地蔓延开来。
足足调用了10辆消防车,加之后半夜大雨倾盆,火光才总算在天光微亮之际逐渐地熄灭。
五间民房成为了一片焦土。
方怀远彻夜未睡。
他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
他站在黑焦的废墟前,眼神空洞。
没了?
少卿就这么没了?
上半夜还跟他说着话的人,就这么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方怀远手机里的电话响了。
方怀远先是只听到吱吱地电流的声音,当他拿着屏幕,看清楚来电显示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少卿!是你么?
少卿?!少卿!
少卿,说话!说话!你说话啊!”
方怀远对着低吼。
然而,下一秒,屏幕便暗了下去。
方怀远马上就回拨过去,然而不管他回拨了多少个,电话那头再也没办法接通。
如果不是通讯记录上,清楚地记录着已经来电,方怀远会以为刚才的那一通电话只是自己的错觉。
少卿还活着!
太好了!
少卿还活着!
方怀远转身就往消防车所在的方向跑去。
站了一晚上的双腿有些僵硬,方怀远在刚跑出去的几步时,甚至差点扭了脚。
火势已经扑灭,消防官兵在员在开始收队。
听闻还有人活着。
所有的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呢?
这么大的火?
就是块铁,也早就融了!
当大家看见方怀远手机的通话时间,最近的一次通话记录,确实是来自于少卿后,现场所有的民警跟消防官兵们都沸腾了!
既然还有幸存者,那还等什么?
赶紧挖啊!
就算是十根手指头都给废了,也得把人给救出来!
所有的消防官兵跟民警都参与到这次的救援工作当中。
方怀远也没有闲着。
他不停地用手机拨打于少卿的号码。
既然刚才那通电话能够打通,说明于少卿那里是有信号的。
只是那里的信号可能十分地薄弱,所以才会在进行一次通话之后,其余几次就再也没办法顺利打通。
爆炸是从2号屋开始的。
消防官兵自然从2号屋开始搜救。
生命探测仪这种只用在大规模搜救或者是海巡之类行动的昂贵仪器,地方派出所跟消防自然是没有的。
这为搜救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因为大火把一切都给烧成了黑色,人们根本没有办法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来判断于少卿有可能被埋在哪里。
方怀远一直没有放弃拨打于少卿的电话。
“赵队!我好像听见了手机铃声!”
民警小杨趴在房屋后头也烧成了焦炭的废旧院子里的地面上,他似乎隐约听见手机铃声从地底下传出。
小杨的耳力在派出所是出了名的。
赵向前叫来了消防官兵的队长,两人聚在一起商议了下,共同下了个决定!
挖!
就算是把后面的院子给翻过来,也得挖!
在历经三个多小时小心翼翼的搜寻工作,消防官兵终于在地底下,坍塌的地下室,找到了生命体征微弱的于少卿。
也是于少卿幸运。
在爆炸声响起的一瞬间,他便本能地窜进了地下室。
只是爆炸掀起的气浪跟推力太大,于少卿被冲出了好几米远的地方。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于少卿起来后,第一时间就是要去找熊宝贝。
结果尚未走出几步,脚底踩空,便又滚下了阶梯。
恐怕,就连宋学都不知道。
原来这个战时用来躲避空袭的下室并不仅仅只有一层。
于少卿就那样误打误撞地跌落在了地下负二层。
接着,是接二连三地爆炸声。
周围的石块开始掉落。
于少卿只能拼命地往前跑。
当最后一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地下室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滚滚的浓烟蔓延至地下室。
于少卿的额头本来就因为从楼梯滚落时划破了口子,哪怕在逃跑的时候他已经尽可能地屏住呼吸,最终还是因为吸入了大量的浓烟而昏迷了过去。
等到于少卿醒来,地下室早已面部全非。
周围的石壁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到处都是大火燃烧的痕迹。
于少卿刚好被困在巨石跟横梁之间,这让他免于重物的坠砸,也因此逃过一劫。
只是巨石跟横梁之间的那个空间非常地小,于少卿就连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都费劲了力气。
拨给方怀远的电话,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拨打出去的。
于少卿的喉咙因为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根本说不了话。
于少卿原本想要个方怀远发个信息,然而,信息却怎么也发送不出去。
于少卿不担心他自己。
他对怀远有足够的信心,他相信怀远在接到他的那通电话之后,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他出去。
于少卿现在唯一挂心的就是宝贝。
如同宝贝爆炸前的电光火石之间怕瞥见了于少卿。
于少卿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宝贝。
于少卿一度憎恨宋学绑走了宝贝。
然而那种情况下,于少卿只能在心里祈祷,宋学安全地带宝贝离开了地下室。
于少卿就这样怀着满心对宝贝的担忧的情况下,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在历经三个多小时的搜救后,于少卿终于被消防官兵找到,紧急送往宁安市人民医院!
于少卿因为吸入了大量的浓烟,造成了大脑的缺氧。
在送进安宁市第一人民医院时,曾经一度病危。
宋方怡、于沛泽在接到医院的电话之后,连夜赶到了宁安市。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于少卿终于从icu转到普通加护病房。
只是人虽然抢救过来了,于少卿却依然陷入昏迷。
在于少卿昏迷的这段时间,宋方怡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方怡。这里有我。你先回酒店休息。”
宋方怡已经在于少卿的病床前守了两天一夜,这期间除了必要的梳洗曾经回过酒店,期间就这么一直守在病床前。
于沛泽教书的f市离宁安市非常近,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因此,于沛泽没有特意跟学校请假。
于少卿跟于沛泽并没有血缘关系,甚至因为于少卿的存在,宋方怡跟于沛泽的夫妻关系始终也没有办法更加往前一步。
宋方怡心里清楚,她没有办法苛责些什么。
她只能自己倔强地守在这里。
她已经缺席了他的生命太久。
她希望在少卿醒来的第一眼,能够看见她。
这天,于沛泽早上只有两节课,下了课之后便从学校驱车赶来医院。
见宋方怡脸色憔悴,于沛泽终是出声道。
“不用了。不工作不是忙么?
你忙你的吧。”
宋方怡笑了笑,只是任凭是谁都能够看出她笑容里的勉强。
“方怡……”
“沛泽,对不起。”
于沛泽难得目露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我跟你说抱歉,你很意外么?”
宋方怡竟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思,只是她虽然笑着,心里却前所未有地发苦。
于沛泽确实是惊讶的。
当年宋方怡瞒着他,在明知怀有他人孩子的情况下,跟他结了婚。
之后,被他无意间发现,她便以于家的密辛相要挟,要求跟他有名无实的婚姻。
愤怒、羞恼、屈辱等等所有的词汇都无法形容他当时心情的万分之一。
可及时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方怡都不曾跟他说过道歉。
他的结发妻子,从来都是自傲跟骄矜的。
因此,于沛泽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宋方怡会开口跟他道歉。
“对不起。
当年我不该在怀有少卿的情况下,还利用了你。
对不起,在你喝醉的时候强行跟你发生了关系。
对不起,在你提出离婚的时候,没有答应。
我是个失败的母亲,也是个失败的妻子。
我只是希望……我只是希望倘若有报应,就报应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少卿……少卿是无辜的啊……”
宋方怡眼睛逐渐地发红。
在历经了两天两夜情绪上剧烈的波动之后,宋方怡终于再也忍不住,在于沛泽面前失声痛哭。
对长子长年不曾过问的愧疚,年轻时对丈夫赌气的利用,以及后来明知道自己动了心,却已然太迟的悔恨,无时无刻不在灼她的心。
于沛泽看着将脸埋在双手里无声恸哭的妻子,他犹豫了片刻,终是迟疑地,缓缓地将手搭在她的双肩上。
“少卿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这么多年来,两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形同陌路。
即便是安慰,于沛泽都是笨拙的。
可宋方怡听了之后,反而更加崩溃大哭。
这些年,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老天爷!
加入真的有报应,请让所有的报应都报应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请让我的孩子醒过来,请让我的孩子醒过来!
病房门口,方怀远、项歌、孟云泽过来探望于少卿,在看清楚病房内的情形之后,便又默默地离开了。
于少卿再一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算上西岭山大火,于少卿已经足足昏迷了五天。
于沛泽是第一个发现于少卿醒过来的。
那天宋方怡在医院情绪失控到大哭之后,于沛泽便跟学校请了假。
事实上,于沛泽本来就有跟学校请假的打算,只是他手头上的实验需要找人交接,这才耽误了几天的时间。
于沛泽跟学校请假后,就由他跟宋方怡两人轮流守在病房这里。
宋方怡反对,因为于她而言,于沛泽是没有那样的义务的,她也不想,对这个男人更加亏欠。
只是于沛泽决定的事情,又岂会因为宋方怡的反对而更改?
这天一大早,彻夜未睡的宋方怡就被于沛泽给“赶回”酒店休息。
于少卿虽然陷入昏迷,但他的吞咽功能都还在。
医生建议时不时地用棉签给他沾点水喝。
于沛泽就是在用棉签给于少卿沾水喝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指头动了动。
于沛泽立即按响了护士铃。
医生跟护士很快就赶到。
医生给于少卿做了全身的检查,“恭喜,病人现在的情况非常地良好。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能够恢复了。”
于沛泽如释重负。
向医生道了谢,于沛泽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父亲,宝,宝,宝贝呢?”
医生走后,于少卿便迫不及待地向于沛泽询问宝贝的下落。
吸入了大量的浓烟,呼吸道有些损害,因此说起话来很是有些费力。
于沛泽附耳在于少卿的耳边,集中注意力,才听清楚他说了些换什么。
然而,于少卿的这个问题,于沛泽回答不了。
他要怎么告诉他死里逃生的儿子,在爆炸现场,除了他,没有一人生还?
如果这个时候守在这里的是宋方怡,只怕她会立即告诉于少卿,宝贝没什么大碍,就在他隔壁的病房里躺着。
只要他好好养伤,两人很快就能见上面。
然而,守在这里的人于沛泽,
于沛泽是不擅撒谎,也从不撒谎的。
“你先好好养伤。”
沉默了片刻,于沛泽也只能挤出这么生硬地一句话。
于少卿从于沛泽的表情里,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宝贝没有从那场爆炸里逃生么?
于少卿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紧紧攥起。
在于少卿昏迷期间,于沛泽跟宋方怡就一直很担心,该怎么告诉于少卿熊宝贝已经去世的消息。
然而,等真的到了这一刻。
于沛泽却发现,于少卿的情绪比他想想当中的要镇定许多。
他这个大儿子没有大吵大闹着要去现场看个究竟,也没有歇斯底里地恸哭。
他就那样平躺着,双目平静地看着天花板,目光犹如一潭死水。
这让于沛泽更加地担心。
长歌当哭。
一个人若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该是何等的悲恸?
很快,于沛泽发现,自己的担心成了事实。
自从于少卿醒来后,他就不再言语,也不再进食。
所有喂进去的流食跟水,于少卿全部都吐了出来。
拒绝跟任何人沟通,所有人跟他讲话,他都都充耳不闻。
仿佛是一心求死,恨不得立即就追随宝贝到地下去。
“你就这么爱她吗?
爱到连姓名都不顾的地步?
于少卿!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你能不能为你爷爷想想?
纵然……纵然在严格意义上而言,于殊同并不是你亲爷爷。
可这些年老爷子是真心疼爱过你,将你视为己出。
你如此不把你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你对不对得起他?”
在于少卿再一次把喂出来的粥给吐出来,宋方怡将碗筷重重地往床头柜上一放。
这些天,她从未睡过一天安稳觉。
满心满意地盼着儿子能够醒来。
如今儿子总算是醒来了,可他这副样子,跟个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宋方怡的神情激动,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于沛泽轻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自从那次宋方怡在于沛泽面前落泪,不知不觉,两夫妻的关系竟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往前跨了一大步。
于少卿的眼神仍旧是空洞的。
过了许久,于少卿方才嘴唇蠕动,缓缓地道,“请转告爷爷,孙儿不孝。”
他心已死,留着这副躯壳,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