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昨日她救下的年轻人手里挎着一个竹篮,艰难地穿过人群挤到了最前方。
“草民陈宇,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救草民和母亲于危难,还特地让宫里人送来药方,草民无以回报。”陈公子将竹篮捧在手中举高,“但母亲叮嘱草民一定要来谢谢皇后娘娘,只是草民家中一贫如洗,就剩下几个老母鸡产下的新鲜鸡蛋,请皇后娘娘千万不要嫌弃。”
“百善孝为先,陈公子寸草春晖,孝感动天,而本宫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盛夏一开口,所有百姓都安静了下来。“这篮鸡蛋本宫不能收,留给你母亲补身子吧。”
陈宇听盛夏这样说,也不好再强求,对着盛夏叩了三下头,提着竹篮转身离开,却又有一中年妇女牵着一名女娃挤到了最前面。
“皇后娘娘,救救民妇的女儿吧……”中年妇女拉着小女孩一起跪下,话还没说完便哭了起来,那女娃却懂事地替她擦去泪水,乖乖地站在她身边。
“皇宫重地,岂容你在此哭哭啼啼!”一名御林军上前呵斥道,长矛直指,中年妇女一时被吓傻了,抱着女娃说不出话来。
女娃却挡在中年妇女跟前,“不要杀我阿妈,不要杀我阿妈!”
“哪里来的小女孩,这么没规矩!”那御林军觉得脸上挂不住,用长矛轻轻一推就把小女孩推倒在地,还把矛尖对着她。
城楼上的盛夏看不下去了:“放肆!流云你去夺了他的长矛!”
流云也很是火大,堂堂御林军竟然欺负一个小女孩,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一手夺过他手中的长矛,将他踢翻在地。
中年妇女拥着女娃瑟瑟颤抖,流云上前安慰道:“皇后娘娘在此,没人敢欺负你们,把事情说清楚。”
中年妇女才说:“皇后娘娘菩萨心肠,半年前民妇的女儿总说肚子疼,民妇没在意,可是现在她每隔几天就疼一次,前几日民妇带她去看郎中,郎中说她患得是绝症!”
原来她竟是带着女儿来求医的,盛夏才发现百姓之中有不少是抱着小孩、扶着老人来的。
盛夏没有回答,转身走下城楼,中年妇女以为皇后娘娘离开了,一时抱着女娃失声痛哭,百姓们也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准备离去。
“吱……”承天门缓缓打开,一抹摄人心魂的身影就站在门后。
“全都退下。”徐成命令道,御林军齐齐退了下去。
盛夏走到中年妇女跟前,扶起她,温柔地说道:“起来吧,本宫尽力一试。”
中年妇女不敢相信,皇后娘娘亲自扶起她,还对着她笑。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好看,让她的眼泪都凝住。
“皇后娘娘,也救救我爹吧。”
“皇后娘娘,还有我妻子。”
……
盛夏早有决断,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对菲儿和徐成交代了几句,他们各自回到宫里,御林军也领了命令悉数散去,只有流云陪在盛夏身侧。
“各位乡亲先起来吧,本宫医术浅薄,但医者救人实乃天职,请各位乡亲按秩序看诊。”盛夏让流云组织他们排好队伍,自己则先查探起小女孩的病情。
徐成率人抬出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菲儿以轻功返回琉璃宫,为盛夏取来了笔墨纸砚与金针,稍后御林军又搬出来数十张椅子,由菲儿挑选病情较为严重的百姓,让他们坐下休息。
刚才盛夏为小女孩诊脉后着实着急,她患的哪是什么绝症,分明是蛔虫病!而这里的郎中竟然连蛔虫病都诊不出,足见医疗水平有多落后。
“党参2钱、白术2钱、茯苓2钱、甘草4钱……”盛夏将药方写好交给中年妇女,交代她不要再让小女孩喝生水,并常常备些四君子汤,杀虫健脾。
“不出三月便能痊愈。”
听到皇后娘娘这样说,中年妇女又拉着小女孩跪在地上拜了几拜,满心欢喜地离去。而排在她身后的一名少女,她身边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腰已经挺不直了。
“皇后娘娘,前一段时间民女的爷爷摔了一跤,全身似散了架,如今连走路都十分困难,民女心中不忍,万不得已只好来打搅娘娘。”少女跪着,老人似也想要跪下,却连从椅子上站起都很困难。
盛夏示意他不用起身,亲自走到老人身边,细心地查看了一下他的颈椎和腰椎,对着少女说:“多由风寒湿侵袭、气血不和经络不通所致,本宫将以金针为你爷爷舒经活血。”
少女感激涕零,对着她频频磕头。
“你且将穴位记下,以后交予郎中,让他们照着方子为你爷爷施针。”盛夏取出金针在老人的绝骨穴和后溪穴刺下,再配以大椎、风府、天脊、天目、天柱等穴位,便让流云将老先生移到旁边等候取针。
盛夏看了看求医的队伍,延绵了好几百米,这样下去得看到什么时候?
“菲儿,你制作一些号码牌分发下去。”盛夏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能力,想着再到太医院借两名太医过来,今日大约能为一百名病人看诊,余下的也只好请他们明日再来。
拿到号码牌的百姓纷纷叩谢盛夏的荣恩,前一百名按照顺序等候在承天门外,其余的百姓遵照盛夏的旨意回到燕京城里。
“娘娘,太医来了。”流云请来两名太医,徐成又率人搬来桌椅,如同盛夏一样在承天宫门口摆起医摊。
萧启瑞收到消息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他正和晏文钦在御书房里议事,特地交代任何人不准打扰。
当晏文钦一打开房门,小德子便冲了进去:“皇上,你快去看看吧,娘娘她在承天门摆起了摊位……”
小德子话音未落,萧启瑞已经匆匆往承天门的方向赶去,晏文钦紧随在后,小德子不由得为盛夏捏了把汗,一国之后这样抛头露面,皇上肯定又要大发雷霆了!
透过敞开的大门,萧启瑞一眼望见坐在最中间的盛夏,她仅穿着一身长裙,单薄的身子让人心疼不已。
“谁准你们开得门!”萧启瑞见她正在为一名中年男子诊脉,醋意由生,又见她的披风覆在一个小男孩身上,不由得微有愠色,对着徐成吼道。
“皇后……皇后说奉了皇上的命令去倾听百姓的声音,故微臣才斗胆打开宫门。”徐成低头回禀,身后传来阵阵凉意。
“夏儿。”萧启瑞不动声色地凑到她耳际,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声“夏儿”,让她手中的毛笔一窒,便又迅速恢复了神色,“臣妾正忙着呢!”
萧启瑞霸道地捧过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盛夏不经意地抬头望向她,撞进他琥珀色的眸中。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身着龙袍的萧启瑞,百姓纷纷又跪了下去。
萧启瑞看到百姓如此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对流云说:“速去太医院找一名太医来替了皇后娘娘的位置。”
盛夏无奈,谁让他是皇上呢,可百姓们听见了却不依,要求皇后娘娘留下来的呼声越来越高,萧启瑞一脸的不高兴,流云也不知该去太医院还是不该去。
“皇上,大可让皇后娘娘继续在此为百姓诊治。”
说话的是晏文钦,他很少越矩插手后宫之事,此言一出不仅是盛夏就连萧启瑞也有些惊讶。
“晏文钦,天寒地冻的你要皇后娘娘在这里摆医摊像什么话!?”
萧启瑞知道如果让盛夏留下自然能收获人心,可是看到她这样认真地救治病人,甚至将避寒的披风都拿去给别人用,心中不忍,若是别人他才不管那么多,可这是他的玄儿,宁可被天下百姓骂,他都舍不得她受一丁点苦。
“皇后,随朕回宫。”萧启瑞抓住她的手,冷得像块冰,他更坚持自己的决定,绝不能让她再呆在承天门外。
“皇上,民乃国之根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在承天门外受苦,臣妾又怎能安心地在一门之隔的皇后里享福呢。”盛夏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趁着他呆住的一瞬挣脱了他的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一个十七岁女子说出的话吗,他又咄咄地看了她许久,一样的面容却完全不同的心性!
“皇上,大事将即,民心所向能够加大我们的胜算。”
萧启瑞又怎会不明白这一点,看盛夏执意如此,又看着跪着的百姓,那些他的子民需要他的帮助。
“去为皇后去金丝木绵绒雪裘,再升三炉炭火,命御膳房备好姜茶糕点,分予等候的百姓。”萧启瑞还是妥协了。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相求,这些前来求医的百姓家境大多贫寒,有些药材……”
盛夏欲言又止,想着自己的要求会不会太过分。
萧启瑞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只道:“需要什么就让太医院准备吧,朕会再派两名太医过来,你只许为妇女小孩看诊。”萧启瑞不想他与任何他以外的男子有肢体接触。
“是,臣妾遵旨。”
盛夏欠了欠身,虽然觉得萧启瑞的占有欲太强,不过她心中还是一片甜蜜。
“朕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就必须乖乖呆在宫里。”
盛夏知道三天已是萧启瑞的极限了,便也不再讨价还价,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个结果是晏文钦喜闻乐见的,他借口留下帮忙分发姜茶,偷偷向菲儿讨了一张号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