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消失的芷萱(一更)
第一百七十三章 消失的芷萱(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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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依微微一愣,随即便快速从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有礼道,“叔叔您好,我是芷萱的朋友,莫子依。我突然联系不上芷萱了,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而后便慢慢传来了一声无奈而又悠远的叹息,“你过来吧。芷萱她,就在家里。”
夏明海缓缓回头,看向身后躺着那个温婉而又美丽的女孩,一双老眼不由得红了红。
莫子依挂断了电话后,便匆忙坐车赶往了夏家。
她告诉自己不要乱想,告诉自己并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芷萱一定只是最近身体不舒服,在家里静养而已,很快,她就会好起来。
等到自己见到芷萱的时候,她一定又会像往常那般,对自己温柔的笑着,告诉自己不要胡乱担心。
莫子依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来到了夏家的大门口,门卫大叔一看到是她,便放了她进来。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夏芷萱经常带她来家里玩,所以,夏家的很多人都认识莫子依。
莫子依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这栋熟悉的豪华房屋,暗自抿了抿唇,缓缓走了进去。
刚走进客厅,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他的手上夹着一根香烟,上面汇聚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袅袅的烟雾在他的面前不断上升。
他将香烟缓缓递到了唇边,深吸了一口,继而便有一阵灰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口鼻中缓缓逸出,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慢慢的,那团烟雾渐渐消散了些,缓缓露出了他的面容。
那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头发微白,长相斯文,浑身都带着儒雅的气息。
他察觉到莫子依进来,便缓缓抬眸看她,从嘴角费力的扯出了一丝有礼的淡笑,“你来了。”
莫子依看到他的模样不由得立即怔住,他的神情憔悴,下巴处是细碎的胡茬,额头上布满了皱纹,眼下也有着深深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比她上次见到的时候要苍老了许多。
她暗自环顾了四周,偌大的客厅里除了他之外似乎便没有了其他人影,连经常和他一起出现的芷萱母亲也不在。
往日她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窗户都会打开,温暖的阳光便会悄然洒落一地。
但是,如今,窗户密闭,里面光线不足,微微有些黑暗,使得整个客厅仿佛都笼罩在一种阴沉冰冷的氛围之下。
她压制住心中那愈来愈强烈的不安,努力的保持着平静,勉力的对他笑了笑,“夏叔叔。”
夏明海低低的嗯了一声,指尖夹着香烟在玻璃烟灰缸的边缘轻敲了敲,烟蒂立即便散落了下来,末端的火星也再次变得明亮起来。
他又再次抬起手,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吐出的烟雾比方才的更浓,浓的有些呛人。
“叔叔,阿姨不在家吗?”莫子依试图寻找着话题,主动出声。
夏明海吸着香烟的动作突然一顿,继而便低沉出声,“她在楼上休息。”
莫子依怔了怔,隐隐约约的觉得那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就要成真,下意识的便攥紧了双手。
夏明海将指尖夹着的香烟随手掐灭,继而便缓缓站起身来,“走吧,我带你去见芷萱。”
说着,他便转身向里走去,声音苍老而又嘶哑,不知道是香烟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
莫子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突然莫名的涌起一阵悲凉,站在原地僵硬了几秒,还是忍不住挪动了脚步。
她跟着夏明海穿过了长长的楼梯,走进了阴冷昏暗的地下室。
她是第一次来到夏家的地下室,以往她都是待在夏芷萱的房间里。
芷萱的房间在二楼,是一间温暖而又干净的房间,就像是一个浪漫而又美丽的公主房。
而如今,她却跟着夏明海来到阴暗的地下室来寻找夏芷萱,即便她不愿意承认,她的心中也早就隐隐的明白了什么。
当夏明海终于停下的时候,莫子依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那是一扇十分厚重的大门,当夏明海的指纹在门口的识别机器上轻轻扫过的时候,那扇大门才缓缓打开。
在打开的一瞬间,莫子依感觉到了一阵凌冽的寒气,冰冷刺骨。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眸光却紧紧的盯着前方。
她跟着夏明海缓步走了进去,这才发现这间房间是一间冰室,里面的一切都是由冰块组成。
房间中央似乎是一张冰床,但是上面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弧形玻璃,周围还有很多复杂的按钮,床边摆满了白色的玫瑰花,神圣而又纯洁。
夏明海在那冰床的前面缓缓停住,嘴角慢慢浮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芷萱,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莫子依顿时一怔,不由得快步走到了那冰床的前面,透过厚厚的透明玻璃,清晰的看着里面躺着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安静的躺在那里,双眸紧闭。
长长的卷发,白皙而又干净的肌肤,细长美丽的黛眉,总是盈满温柔笑意的嘴角,一切的一切都是莫子依所熟悉的模样,是了,是她最好的朋友,夏芷萱。
她就安然的躺在那里,宛若一个优雅的睡美人,只是脸色十分苍白,看起来没有什么血色。
莫子依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双脚突然一软,骤然便瘫倒在地。
怎么可能?明明上周,她们还那般一起开心的笑着,为什么现在芷萱却这样毫无生气的躺在这里?
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莫子依的脑中一片混乱,对于眼前的情景,不断地产生怀疑和猜忌,甚至认为这只是自己一时神志错乱,妄想出来的虚像。
直到夏明海的声音缓缓响起,她那混杂的思绪才突然停将了下来。
“芷萱一直向你瞒着自己的病情,本是想着等这次手术完了之后,再告诉你。只是没有想到,手术失败了,心脏破裂,大脑缺血,供养不足,即便是拼尽一切的抢救,也无法将她救回来。”夏明海隔着厚厚的玻璃,轻抚着夏芷萱的脸,眼神充满了慈爱。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神色充满了痛苦,“她母亲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几度晕厥。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世界,我不愿她这样就离开,便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从国外找到了最好的专家,利用最先进的冷冻技术将其冰封,等待着有一天未来的技术能够解救她。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也是最渺茫的希望。”
莫子依僵硬的抬起头,看向夏明海,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努力的从喉咙处挤出破碎的声音,“芷萱她,什么时候做了手术?”
夏明海的眸光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女儿,缓缓出声,“上周周日。”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她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如果不做手术,很可能下一秒就会死去。权衡之下,我们便将手术时间定在了上周的周日。”
莫子依猛然睁大了双眼,上周周日?
难怪周五那天晚上芷萱会突然打电话邀约自己出来,难怪周六见面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要幸福,期间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
原来,她早就做好了从手术台上回不来的准备了吗?
一想到这里,莫子依的眼眶便不由得变得红彤彤的,她艰难的抿了抿唇,“芷萱她,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们见面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明海缓缓转眸看向莫子依,缓缓开口,“她本来有些犹豫,迟疑着要不要做手术。那天她和你见过面回来后,仿佛突然间下定了决心,心情也变得很好,还说很期待手术。我以为她那天已经告诉你了,没有想到,她还是没有说啊。”
他又将视线移到了夏芷萱的身上,嘴角缓缓浮起了一抹艰涩的笑容,“她之所以不告诉你,估计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吧。她总是和我们说,你很孤单,而你们又是彼此唯一的好友,她不想抛下你,不想让你回到之前那般孤单自闭的模样。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会想要好好接受手术,以健康的状态回来见你吧。”
“她就是这般温柔的孩子,比起自己,她总是先考虑到别人。明明她才是应该最让人担心的,但是,她却总是为别人着想。她总是安慰我们,若是有一天她真的遭遇不幸,让我们不要因为她的离开而难过,她说自己只是换个形态存在于这世上而已。因为这样,我们多多少少也有了一点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临的这般快,快的让我们一时都无法将接受。”夏明海看着夏芷萱安静的容颜,自言自语道。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我们不催促她去做手术的话,她或许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了。也许,她还可以像之前那般正常的生活着,只是多去几次医院而已。如今,想听她乖巧的喊我一声爸爸都已经成了奢望。”他的声音渐渐哽咽,缓缓转过头来,看向莫子依,颤抖着双唇,“你说,是不是我们终究害了她?”
他的老眼中已经布满了泪水,眼睛里是密布的红色血丝,与他那张苍白憔悴的脸相互映衬,使得他整个人的身上都弥漫着一种凄凉悲怆的味道。
“不,这是芷萱自己的选择。”莫子依的眼眶已经积满了泪意,她用手撑着地面,勉强的站起身来。
她向夏芷萱缓缓走近,看着夏芷萱那安静而又美丽的睡颜,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她一向是那么温柔,一定也不希望看到您和阿姨责备自己,她总是希望周围的人能够好好的,好好的幸福下去。”
莫子依的心中一片痛苦,她知道手术是芷萱的自我选择,但是,让芷萱下定决心去手术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明明是芷萱的好友,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情,也不知道她的病情恶化,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拉着她的手,和她说个不停。
芷萱总是对她很是担忧,那天估计也是突然放下了心,所以才会决定接受手术,想要鼓起勇气去尝试,期待着能够改变命运,却不曾想,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她的心中满是自责与怨恨,芷萱总是像个成熟的大姐姐,为自己担心这个,操心那个,但是,她却习以为常的享受着芷萱对自己的好。
在芷萱上手术台,面临着死亡的恐惧和威胁的的时候,她却一无所知,安逸的在家休息。
如今,要不是校长告诉她,她还对此一无所知。
明明她是芷萱最好的朋友,她却不是最了解芷萱身体情况的人,所有的人都以为她会知道,她确实也应该知道,即便芷萱没有主动告诉她,她也该注意到芷萱的异常,主动去询问。
但是,她没有。
她当时明明察觉到了芷萱有些不对劲,觉得芷萱和平日里的表现不太一样,但是,她却没有去多问,只是想当然的把一切美好,以为自己只是想太多而已。
一想到这里,莫子依的心中就满是愧疚。
她看着夏芷萱那苍白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她,但是,最终也只能触摸到冰冷而又厚重的玻璃。
莫子依的手沿着那玻璃缓缓下滑,最终在中间的位置缓缓停下,那里的玻璃下方正是夏芷萱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就在上周的时候,她还握过那双白净的手,如今那双手却早已失去了原来的温度。
莫子依缓缓摊开手掌,伸出五指,想要重新的覆在她的手上,但是,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远,无论是怎么努力,她也无法再触碰到她最好的朋友。
她眼眶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双目也变成红通通的一片,眸子却紧紧的盯着夏芷萱那毫无生气的小脸,紧紧的咬着微微颤抖的樱唇,她生生的将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她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