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驶出市区,柴卓棣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下号码,有些意外,其实之前冷一心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会出事,这个时候柴家的家庭医生打来电话,一定没有好事,没有通知自己的母亲而是通知了自己,就说明事情非常紧急,听完医生的话,柴卓棣的脸色微变,看了看骆炜馨,表情迟疑。
“怎么了?”看他欲言又止,骆炜馨就轻声问。
“是家庭医生的电话。”柴卓棣眉心微蹙,有些担心的说,“冷如风完全失控了,扬言要杀了白丹璐母女,白丹璐已经被他打昏了,冷一心也被他吊了起来……”
“那你开快点。”骆炜馨立刻说。
柴卓棣点点头,下意识的就把油门踩大不少,车子一穿过钱塘江大桥,路上就空旷了很多,不消二十分钟,他们就赶到了那座孤零零的位于村头靠近河边的乡间小院,院门外围了不少不明真相来看热闹的乡民,院外比较空旷,随便找个位置泊好车,柴卓棣率先下车,又绕过来帮骆炜馨打开车门,骆炜馨刚一下车,就听到院中传来凄厉的哭骂声,“嗷——有种你就打死我……”
推开半掩的木门,因白丹璐素日不与乡邻来往,所以怕事的乡民多是在院外观望,院子里也只有保姆和柴家的家庭医生在满头大汗的分左右拽拉着冷如风,保姆是被沐婉晴以三倍薪水请来照顾白丹璐的,家庭医生也是为柴家服务十几年的了,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冷如风当他们的面打死这对母女,但对方实在是太愤怒了,那怒火简直要烧穿任何阻拦,除了口中不停的咒骂,就是一个不慎就踢出去一脚,或者捶出去一拳,他们真是不明白了,这人明明看着很是温雅的貌相,怎么就这么的力大无穷?古有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这今有中年男一拳打飞中年女,看刚才白丹璐飞出去撞上院中老树的情形,十之八九是被打昏了,因为这都二十几分钟了,除了看见她鼻口穿血,还真没看见她睁开过眼呢,唉……
冷一心被冷如风吊在院中老树上,那里本来是个简易的秋千,也就是只有两根绳子一块木板的那种,竟被冷如风巧妙利用,他抽出随身所带的瑞士军刀挥刀断去一边绳子,手脚麻利的就把冷一心背手拴住,因为绳子被截短加上在冷一心手上绕了几圈,以至于冷一心被吊得脚尖离地两三尺,在冷一心如兽鸣般的哭喊咒骂声里,地上的白丹璐依旧是双眼紧闭——
飘浮,三魂不知所归,七魄无所凭居;沉湎,黑暗无边,缥缈无尽……忽然,一阵营营汲汲的钻心之痛,袭击了因羞耻而刻意想沉睡的灵魂,她终再无法飘浮沉湎,双眼虽无声流泪,却仍不愿睁开,直到女儿凄惨惶恐的哭喊声不绝于耳,她才微微的眸开一线,首进入眼际的,仍是自己看了五年的朴拙墙壁,墙壁上挂置的猎刀、木担、圈笠,都在无声的说明她当下所在之处,仍是她五年来没有走出木门半步的那座乡间小院。
意识遭吞噬前的最后记忆,是爱了一辈子追了一辈子设计了一辈子的男人的羞辱与拳头,那样的当下,似乎未感觉到疼痛,呵呵,身体上的疼痛算得了什么?一个没有心的人,岂会觉得疼?被打飞的那一瞬间,她很想笑,虽然很变态,可她心底最真实的感觉就是好舒服,得不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身,此生仅有的三次肢体接触,除了第一次,就是五年的那顿拳脚,和今天的耳光加拳脚吧?不过,借用曾经的流行语,她很想跪在他的面前对他很不厚道的痴狂喊出:很好,打得好!我喜欢!因为,就算是被打,也算是他与自己的肢体接触吧?哈哈,冷如风,你不是说你今生不会沾染我一下嘛,哈哈,这都几下了啊?哈哈……
很可惜,这种感觉没等享受多久,她就被人抬进了屋内,唉,这人真是好心办坏事,咋就那么笨呢?她并没事,真的,她此刻除了觉得嘴里和鼻子里流出的东西很失礼以外,真就觉得没事,喔,上帝啊,如果可以选择,她真希望在自己离世之前能够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与他见最后一面,毕竟,奈何桥上就算等个千年百年才遇见的传说并不是那么的靠谱啊!她清楚,这一别,就是永久,好遗憾,无论是如何,过了今天,她是再无缘看到他了,永别了——冷如风,我白丹璐唯一爱过的男人,我白丹璐穷尽一生也未得到半丝欢颜的男人,我白丹璐祸害苍生也未得到正眼一看的男人……
骆炜馨看到一贯成熟干练、优雅漂亮的冷一心忽然是这么个凄惨模样,心头一阵不忍,几乎忘掉了先前的恩怨,慌忙甩开柴卓棣的手,立即跑上前去帮她解绳子,却没想到陷入半癫狂状态中的冷一心力气大得惊人,竟然抬起一脚踹在骆炜馨身上,骆炜馨不曾提防,让踹了个正着,正踹在胸口,疼得她立即弯腰皱眉,紧跟在她身后的柴卓棣立刻伸手抓住冷一心的胳膊一带一扭,在胳膊被扭到身后的瞬间,同时的抓住了她另外一只胳膊,一推把她推倒趴在了白丹璐先前做的那张椅子上,他很是心疼加恼火,这女人到现在还显摆她的柔道身手,真真是不识好歹,先前那般对待骆炜馨,骆炜馨不计前嫌的好心帮她解绳子,她竟然死命的踹骆炜馨,要不是看在她今天已经被冷如风收拾的份上,他很难保证自己不动手。
“卓棣——”闻讯赶来的沐婉晴夫妇进门就先看到了冷一心正被柴卓棣甩倒在椅子上,沐婉晴不知道院中情况如何,只得先喝住自己儿子,并对身后的丈夫柴文轩匆忙的说,“文轩,你先去把一心扶起来,我去屋内看看白丹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