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相守,难相望,人各天涯愁断肠;爱易逝,恨亦长,灯火阑珊人彷徨;行千山,涉万水,相思路上泪两行;春花开,秋叶落,繁华过后留残香;酒意浓,心亦醉,罗衫轻袖舞飞扬;思秋水,念伊人,咫尺天涯媲鸳鸯;前世情,今生债,红尘轮回梦一场。
病愈出院第一天,路绾绾就叫着祁思远去办住院前未完的事宜——离婚。
这天,阳光灿烂。
看着手中转瞬间红本变绿本,不知怎么的,祁思远就想到了多年前自己遇见路绾绾的日子,也是阳光灿烂。
那年夏天,天气特别的热。
他在学校第一次看见路绾绾的时候,她正低头坐在校园的浓荫下啃吃硕大的草莓冰激凌,那满嘴角沾染着草莓汁的样子十分惹人注目,尤其是自己走过去时,她刚好把吃剩的冰激凌木棍丢向自己脚边的垃圾桶,可能是力道差了那么点,她那沾满草莓汁的棍子不偏不斜,正贴在自己因穿着半截裤而裸露的小腿上……
本想一笑了之的他却被路绾绾拉住,叽里呱啦地说了很多道歉的话,说到最后还对着他耸鼻吐舌的做了个鬼脸。
有时候,要对一个人动心很难;可有时候,要对一个人动心又很容易。
祁思远觉得,自己对路绾绾的感觉,就是后者。
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去追求这个女孩子。不得不说,路绾绾虽然聪明矜持,可又很单纯可爱,他请她吃饭、送她很多可爱的小礼物、每天早晚给她打电话、一日三餐陪她吃、接送她上下课,直到全校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浪漫举动了,路绾绾才当着很多人的面亲吻自己,答应做自己的女朋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单纯的喜欢路绾绾的——至少,在那个时候,他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在那之前,他和自己的初恋女友冷一心刚分手不久,原因是忽然清醒过来的姐姐不喜欢冷一心,但姐姐又不肯告诉他厌恶冷一心的原因,只是警告他少和冷一心来往,最好避开冷一心和冷一心的母亲白丹璐。他当时以为是姐姐嫌弃冷一心的家境不好,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家境不好,父早逝,母又病弱,全靠了有病的姐姐供自己读书,经过反复思虑,他就答应了,因为他想出人头地。
一半是真心喜欢,一半是掺杂了心机,毕业后,架不住他的浪漫攻势,已深爱上他的路绾绾很快与他结了婚,而他也如愿进入路家的企业,并深得路绾绾父亲的重用与信任,当时,娇妻,事业,地位,一切握在手中,他曾想这一辈子算无憾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
婚后三年,病入膏肓的老母多次流露出临死前能见到孙子的奢望,他也多次与路绾绾商量——要个孩子吧!
可惜,自己还像个孩子的路绾绾从来就没有把他的提议放在心上,不但不放在心上,还在一次意外怀孕后口口声声要拿掉孩子!那个时候,母亲忽然病逝,而路绾绾竟借口在医院拿掉孩子而不愿随自己奔丧,那一刻,他彻底怒了。
只是,他忽略了上帝也有开玩笑的心情,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口口声声说因拿掉孩子而无法随自己奔丧的妻子,并不是真的那么绝情,而是因自己酒会把持不住的与有孕的妻子同房导致妻子见了红,他善良的妻子怕他内疚,竟随便找了个笨借口支开他,独自在医院保胎。
而毫不知情的他却在奔丧的当天遇到了分手后三年未见过面的冷一心,那一刻,在人群中,独她一个光鲜亮丽,身上穿戴俱是价值不菲的名牌。当时他只隐约觉得,冷一心看自己的眼光有些不一样,可惜他当时心神不宁并没有深想。
可之后,所有的事情便如脱轨的火车,一发不可收拾。他从未想过,冷一心会就这么缠上了他,直接而热烈,不容拒绝,他婉拒过两次,并且表示自己已经和路绾绾结了婚,可完全不起作用。
冷一心长得漂亮,又会打扮,并且在柴氏里面身居要职,说话管用,出手大方,在自己的私人圈子里,大家就都以为,她才是祁思远的女人,都夸他好福气。
渐渐的,他心中的天平也开始渐渐倾斜,再加上一帮老同学都说冷一心的好话、路绾绾的坏话,终于在一次泡吧之后,他同冷一心有了最直接的关系,从此两人就同住在一起,而他与路绾绾之间的感情,也渐渐淡了。只是那个时候,路绾绾对此还一无所知,再加上她正在忙着拿掉孩子、与自己闹别扭,貌似也无暇顾及。
几个月之后,他发现骄傲的妻子竟在跟踪自己,查自己与冷一心的事情,已经对妻子感情淡薄的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只是,无独有偶,自己和冷一心吃饭的时候竟碰上了妻子的好友骆炜馨,唉,他真是没想到,冲动的冷一心竟然摔伤了骆炜馨,当着柴卓棣的面。
后来,后来的剧情发展就如脱缰的野马,自己再也无法控制,好似自己完全变为了木偶被人操纵,身不由己,虽心里痛苦挣扎,仍似徒劳无功。
终于在他得知冷一心背着自己用拼接剪辑的录音电话冒充自己通知妻子第二天离婚后,他和冷一心大吵一架,只是,上帝没有给他回头的机会,还没有来得及抽身的他,竟被骆炜馨堵在了冷一心的家里,那一刻,听着骆炜馨在门外诛心的质问自己,他很想冲出去解释,可惜,冷一心就站在他身边,很是疯狂的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就搁在她自己的手腕动脉上,她威胁他——如果出声或者出门,她就死在他面前!
那一刻,以他对冷一心的了解,他知道冷一心不是在开玩笑,毫无疑问的,他不想也不能让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爱到不介意身败名裂、失去所有的女人去死,何况还是为了留住自己的去死?于是,他任由骆炜馨在门外怒叫了很久,始终咬唇不语。
也正是那一刻,妻子打电话来找自己,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冷一心会在那一刻玩了他一把,竟然把她和自己缠绵时候的电话录音发给了妻子,而倨傲的妻子也就真的如玩笑中说的那样——如若他辜负她,她就嗑药……
那一夜,他第一次动了手,在冷一心凄惨的哭声里,他酩酊大醉,酒醒后,看到哭得眼睛红肿的冷一心,他心软了,他觉得,事已至此,总要辜负一个的吧?妻子不止有疼爱她的父亲,还有偌大的家业,而冷一心不同,冷一心无父无母无家底,只有他!于是,他思来想去,就决定同妻子把事情说清楚,将错就错的离婚。
只是当时未曾料到的是,冷一心居然也跟在他身后悄悄去了医院,并且在他找路绾绾赔罪的时候,出现在他和路绾绾面前,以爱情至上的大无畏口吻对着一脸震惊的路远和绝望的路绾绾说出自己都不记得何时说过的话——一场家庭战争,由此不受自己控制的爆发……
而就在那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也开始质疑冷一心接近自己的动机,于是,他搬离了冷一心的家,他想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感情。
审视的结果让他自己都挺意外——原来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初恋情人冷一心,而是被自己伤害得嗑药的妻子路绾绾!好么,痛苦懊悔过后,他开始对妻子死命的追求,比恋爱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自己无数次的忏悔,哀求……终于,对自己余情未了的妻子答应了和自己借出游的机会好好谈谈。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随后的事情急转而下,旅游归来的他还在想着搬回路家与妻子重新开始,谁知冷一心却是瞒着自己做足了动作,断了自己与路绾绾和好的路——向刚刚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妻子发出了大量的床上缠绵视频!
其实到现在他都不明白,那时的自己,因何会对冷一心那样?自己的体型,能做出那么多的高难度动作吗?直到真像被骆炜馨揭开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冷一心一直给自己下药,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阴谋,而自己,竟然只是一颗被冷一心利用来打击路遥的悲情棋子。
离婚是意料中的,只是,历尽风波后再爱上妻子,却是意料外的。
走出民政局,脚尖刚踩向马路,路绾绾忽然回首对着身后已从丈夫变陌路人的祁思远发出邀请,“最后的午餐,我请客,去不?”
“哦,好。”他陷入悲情回忆的思路被路绾绾成功的拉回,并涩笑着点头。
吃过最后的午餐,结账出门。
站在餐馆门口,遥望餐馆对面那家他们曾常去的ktv,路绾绾眨着猫一样的眼睛,貌似心情很好的再次开口,“吃得好饱,我想去唱歌。”
“哦,好。”祁思远满口答应。
原本那一切都不该发生,就只因他的一时放纵,最终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他此生也成了负罪的人,除了对路绾绾言听计从,他哪有什么资格说不?
皇冠ktv的玫瑰包厢里,路绾绾漫不经心的捞起遥控器,“祁思远,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我不唱——”落座时脱下西服,取下领带,祁思远靠向沙发时眸光落在路绾绾的侧面,低头看看手里的领带,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遂改变了主意,“来一首《围巾》。”
路绾绾表情一窒,不自然地翻着歌单。
一只手掌胆怯的轻轻搭上路绾绾的肩头,见她没有抗拒,他便把她拥入臂弯里,她全身微僵,握着遥控板的手心因紧张而渗出了微微细汗……不消片刻,徐誉滕的围巾的旋律在房间内响起。
有意无意的,他在她耳边,把音调放低了八拍,柔声唱道——
窗外风起了我又拉紧了颈上的那一圈
你织的围巾柔柔的感觉像你软软的脸
两年前某天坐在我身边你天真的样子
你织着围巾一条长长的专属我的依恋
那一针那一线编着你的缠绵
织着女人最珍贵的企盼
你用爱紧紧的围住我却不能
挡住冷却了幸福的冬天
那一针那一线勾着我的想念
缠着我总放不下的昨天
你用你的天真围住我的青春
留给我最美的画面
我总欠你一个圆满
他那般低沉的伤感吟唱,对她依然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虽然已是陌路人,但她心口内引发的震撼依然难以形容。
这歌真他妈的应景,路绾绾由是恨恨的暗骂。是啊,婚后的第一个纪念日,她曾破天荒的亲手织了一条围巾给他,可是,终究没能围住他的心,还是在别人的诱惑下出了他们爱情的墙,然而,她怎么就不恨他呢?
离婚了,本该潇洒的自己,为何还要和他吃最后的午餐?为何还要再重温曾经来过的ktv?难道真就没有一丝眷恋吗?答案是——no!看,她好不容易凝聚了一整天才鼓足的勇气,却被他的歌声震得溃缺,象是全身力气都已被他萦绕耳边的魔咒抽走,几乎连遥控板也握不住,而只想只想哭。
想伏在他怀里肆意的放声痛哭。
在他唱完最后一句时她再忍受不住,低着头起身,“我出去一下。”
用尽全力撑着雾汽眼睫的她并没有看到,在她起身时背后有一只手已胆怯地伸到了她手边,下一刹听见她微沙的哽声时在半空滞了滞,只错失那短暂一秒,她人已走远。
空气陷入静寂。
忽然间,包厢外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入包厢内怔怔的盯着字幕发呆的祁思远的耳中——
“杀人啦——”
然后,就是女哭男叫嘈杂声……
绾绾?祁思远忽然醒悟过来,刚刚借故离开的路绾绾还在外面,他立即开门窜了出去,这一刻,他是真的担心妻子,虽然已是前妻。
而倒霉的路绾绾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慌不择路,竟然在奔跑的过程里细跟鞋扯上了一只花花绿绿的编织袋的一根带子,随着她的奔跑,套在她脚上的袋子就那么听话的跟着跑——好么,这个编织袋可不是普通的编织袋,里面可是有料的,而刚才的那一声枪响,就是为此袋而鸣。
“站在,臭三八,再跑我就开枪了——”
“哇哦,你以为我怕你啊,有本事你就开枪啊?”奔跑的路绾绾忽然想到昨天的报纸上有说起,据说这个皇冠ktv被某影视公司选中为拍摄一场毒品交易的场景,嘿,不就是拍片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呀,这里的群众演员这么多啊,好敬业啊,刚才那个躲入女厕的人竟然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唔,估计是血包吧,啧啧啧,那血红艳艳的好逼真,想到这里,她玩心忽起,弯腰捡起她以为是道具的编织袋,边向迎面跑来的祁思远晃晃,边笑嘻嘻道,“祁思远,你看,我们碰上拍电视的了,我……”
“绾绾小心……”随着这一声恐惧的呼声,懵懂的她已被祁思远一把抓过挡在身后,而同一时间,只听一声清脆的枪响,耳畔随即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就看到膝盖流血的祁思远仿如电视中一样的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