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再睡,他自己并没有做梦。甚至,他自己并不曾发现自己睡着,后来他醒来之后一直固执的认为自己只是愣了一下神,而不是沉睡了那么久。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一瞬千年。菩提树焕发出无尽光芒,直冲霄汉。奇特的光晕,包裹着叶欢,宛如一个蚕茧。
整个花海的奇珍异草,在此刻都朝菩提树的方向弯折,宛如是朝圣一般。一层层的清风,不知从何处来,灌注到了整个兰圃,让这里充满了风尘的味道。
整个兰圃发出奇特节奏的震动,甚至可以看到,兰圃上空的混沌似乎出现了无数的裂缝。原本纯净的颜色,开始像一杯水中滴入了一滴墨水,那墨水在水中腾挪翻转,如龙如蛇,然后渐渐变淡,最终与混沌融为一体。
然后,光芒收敛,只覆盖在叶欢那如茧一般的身躯上。或者说,那光芒就是茧。至于其他,又恢复了往常,只是万千奇花异草的跪拜方向依然不变,尽折腰而向。
雷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菩提树旁,他的神色之中依然有着无尽威严,面无表情。但那眼睛里,看着那只有他拇指大小的茧,却是流露出一丝敬畏之色。
“噗~”
他看到菩提树掉下又一枚树叶,那树干之上,终于只剩下一枚转红的果子,和一片孤零零的树叶。这意味着叶欢只能在这里再待一天,但是雷翀等了很久,那枚叶子像汪洋之中的孤舟,始终傲立在枝头。
雷翀看了一眼苍穹,若有所悟。然后他悄然隐去,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
槐江之山上,楼阁之中,聚集着十几个人。
大腹便便的璟儿神色有些憔悴,无力地倚靠在窗前。身旁英招武如修竹一般挺拔的身躯,只是偶尔扫过女儿时,眼中会流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疼爱。
英招瞳、英招符两人,还有英招丕等长老,也都汇聚于此。
叶欢进入兰圃已经四个月,按照规则,他本该在一个月前就被送回槐江之山的出口。但是英招颛在那里一直等,包括现在还在那里,却没有看到那出口任何一丝迹象,表明叶欢要出来。
这是在英招族从未发生过的怪事,所以大家都无从判断。
“孩子……”
英招武略转过身,虽然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温柔,却不像一般的父亲那样有更多的表达。他只是对璟儿说道:“你的预产期便在这几天,不必待在此处,还是先回去安心修养吧。叶欢一有消息,为父保证第一个让你知道!”
璟儿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除了偶尔回去清洗换衫,然后偶尔打个盹之外,便一直坐在窗前,呆望着窗外。父女连心,英招武岂能不知,因此对叶欢这个惹事精也是有些恼怒。所有人去兰圃都是一切顺利,就他偏要出什么幺蛾子。关键还是在璟儿即将临盆之时,真是让英招武杀了他的心都有。
璟儿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英招武。
英招武从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恳求,看到了迫切,看到了担忧……所有他不想在自己女儿眼中看到的情绪。
但他微微摇头,因为璟儿的请求,他做不到。
璟儿见状,又回过头去,痴痴地望着窗外。她没有怪英招武,因为她也知道这样的要求有多么的不合族规。但她只能尝试,为了叶欢。
唉~
英招武知道璟儿所想,这一个月来每当她看自己,眼神中的意思都很明确,希望族里能派人进兰圃找叶欢,把他带出来。可是每一次,英招武都只能摇头。
兰圃是神界,英招族每十年能得到一个进入修行的名额已经是神界的莫大恩宠,又岂敢擅自再派人进入其中。英招武见过雷翀,知道神界的力量,知道人类的渺小。
他决不能冒着激起神界怒火的危险去做这样的事,也是他不敢,他自己心中承认。
璟儿的倔强,和英招武的坚持,看在英招瞳的眼里,也只能是微微叹息,无奈之极。
就算他是五级神巫师,他也无法窥探神界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为叶欢卜了一卦,上面显示生死未知,前途未知。所以,这更增加了璟儿的忧虑。
开天眼也不行,不必说他未必能够看到兰圃内发生的事,为了一个还没有和璟儿结婚的外族人,让一个五级神巫师冒险开天眼,族里没有一个人会答应。
“他的路,由他走!”
英招瞳轻叩桌面,沉吟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思考天谕关于叶欢的批语,因为他想不明白什么人能够得到这种天谕。他的路,即是他的路,不是别人的路,甚至未必是人间的路。由他走,即是顺其意,不是顺天意。
这个世界上就算是当年的斗神冷离别,也没有过这样的天谕。叶欢是谁?
“他的路,由他走~”
英招瞳依然在端详着这句话,但他看不透。脑海中纵然有无数的猜测,那也只是猜测,并不是实际。
但他知道,兰圃的意外,或许就是叶欢在走他的路。而这条路,不是他们能懂的。
时间就在这样的沉默中缓缓流逝,璟儿数着窗外的日升日落,又过去了一个月。五个月了,叶欢依然没有任何的消息,而她的肚子,竟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按照原来的估计,预产期在两个月前,稍微延后几天,大家都没有在意。但现在,她坐胎十二个月了,却依然没有生产的动静,所以除了她自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开始出现焦虑。
英招武和英招瞳等人商量过,甚至英招瞳开了心眼做推算,但发现璟儿腹中胎儿的前程,居然也和叶欢一样变得虚无缥缈,不可推测。
“坐胎十二个月的例子,以前也并不是没有!”
英招瞳对英招武沉声说道:“按照秉笔的记录,我们族内曾有三名强者坐胎十二个月,也是族内坐胎时间最长的三位。”
“他们如何?”
英招武脸上写满了忧色,直接问道。
“你自己看吧~”
英招瞳将手中的简册递给英招武,英招武接过来,只见上面古老的纸墨上,只写了三个大字。
“不可知!”
英招武的脸色瞬间煞白,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斜倚在窗前的女儿,眼中终于流露出了悲伤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