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颜的固执让易道有些束手无策,除了继续厚着脸皮跟踪她之外,易道实在想不出其它办法了。无奈的易道只好假装没看到她的黑脸,听没见她的嘲讽,继续无聊地呆在那里挖蚯蚓。
“唉——”纪颜长长叹了口气,低着头轻轻道,“别蹲在那里了,当心一会儿腿麻。”
易道不由得一愣,据他的记忆,这好像是纪颜第一次主动关心自己,这让他心头涌起抑制不住的受宠若惊之感。刚想站起身来,却被纪颜说了个正着,易道因为蹲得太久腿麻了。麻到连站都站不起来,好像好数不清的小虫在啃噬一般,痛苦不堪。
纪颜又好气又好笑地瞥着易道皱成一团的圆脸,走过去想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可易道的体重如此可观,哪里是瘦弱的纪颜可以轻易扶得起来的。再加上易道已经被纪颜难得的温柔弄得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居然直接趴到了地上!地面的枯叶也趁机攀上了他的头顶,实在是说狼狈,就有多狼狈。
“嘿嘿,我太重了。”易道沮丧地说着,还用力摇了摇头,努力想将头上的东西摆脱掉,可那摇头晃脑的样子却像极了小乌龟。
看着满着烂叶的易道,纪颜忍不住在脸上绽放了一个笑容。虽然笑容仅仅是昙花一现,但也足以让易道暗自失神了许久。
腿上麻劲过后,易道好不容易才在纪颜的帮助下站起身,坐到石凳上休息。
“好点了吗?”
“好多了。”易道有些不自在地回应道,今天纪颜对他好像格外的体贴,这让他欣喜之余又多了点惶恐不安。
纪颜也不知应该再说些什么,两人只好尴尬地沉默着。谁也没有注意,周围已经大雾迷漫。
“咦?好大的雾啊。”纪颜随口说道,虽然有些无聊,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沉默要好。
易道也马上答了一句:“是啊,可能又要下雨了。”但他的心里却仍然有几分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分钟的工夫就这么大雾了?连昏黄的路灯都变得模糊不清,更别说要照亮道路了。
想到这里,心头顿时有了几分不安的跳动,易道连忙趁机说道:“反正这么大的雾,连对面的灯光都看不到了,不如下次再来。”
纪颜想了想,有气无力地点了一下头。就在两个转过身,准备离开时,一阵悠扬悦耳的歌声缓缓地传了过来。
那声音且悲且柔,缠梁不散,就是那歌声的口音有些奇怪。但这并不妨碍欣赏,至少纪颜和易道都是听得如痴如醉,忘记了浓雾的困扰,连大气都不敢出。歌声仍旧徐徐传来,连雾气都似乎有些散去,隐约可见连江水都仿似在随之波动。
歌声渐近,随之而来的还有江水的涌动声,似乎有人正唱着小曲划着船,这可是现代都市里不多见的,纪颜不住地探着头翘首以待。她很少有好奇心强烈的时候,因为作为从美国留学的女性,纪颜总是不愿意介入别人的生活,但今天是个例外,她真的很想亲眼看一看,这江上歌女是不是有美人鱼般的美丽。
果然,一个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狭小的木船慢悠悠漂了过来。船头上高挂着几盏灯笼,灯笼不是普通的红色,而是类似于福州的筒形伞灯,上面画着精美繁复的仕女图案。因为灯笼的底色不深,所以既能照亮,又可拿来欣赏。
船上有一个船夫,还有一个女人。只是那个女人并不如纪颜所想的那样是站在船边,而是慵懒妩媚地躺在甲板上铺着的锦毯上,斜倚着船帮,望着远方兀自出神。这女人虽说不上如何美丽,至少比起现在的百福来要差上不少,但那一袭白衣让她显得无比洁净宛如春雪。
除了这个女人之外,船尾还有一个船夫。面无表情地划着船,动作如同机器一般整齐,每摇一下橹,无论是角度还是幅度都是不差分毫。因为太远了,所以易道和纪颜看不到,这个船夫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水上佳人?”纪颜的语气略带兴奋,更多的则是不可置信,从她眼中冒出的星星,让易道忍不住为之侧目。
“你认识啊?”
“不是。”纪颜脸上挂着期待的笑意,“小时候我记得曾经听过一首歌,就是描写水上佳人的。她们以船为家,四处漂泊……那时候我正被父母管得紧,不知多羡慕她们的自由自在呢。那时候我常常想,等我长大了,也要做个水上佳人,以船为家,每天都来到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人……”
易道倒抽了口凉气,有些犹豫地说道:“听起来是不错了,可是……四处漂泊,无家可归……好像惨了点吧?”
对易道的话,纪颜极不赞同地哼了一声,然后微微嘟起了小嘴,这孩子气的表情让易道心中一动,然后偷偷傻笑一下,又即刻恢复了凝重。
“上面那位姑娘,不知有没有兴趣来船上喝杯茶?您若来了,华重自会以礼相待。”那白衣姑娘的声音实在是宛若莺啼,动人至极。
“华重?这个名字好特别。”望着纪颜如同着魔一般喃喃着,忍不住就想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谁知,还没等她前进一步,就被易道一把拉住了:“不要过去,她……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