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卡这是第一次看到，赴死的人如此毫无畏惧，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的。

　　可厉天行一走到刘印蓉跟前，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话，实在按捺不住的布拉罕立马把枪移到下面，就朝厉天行的小腿上狠狠开了一枪。

　　这里毕竟是热闹的上海，枪头是装了消音器的，并没有发出多少声音；但子弹打进厉天行的小腿，那钻心的巨大痛楚还是让厉天行蓦地跌倒在地，捂住小腿，痛不欲生。布拉罕把门关起来后，一把将刘印蓉推到旁边地上，扑上去对厉天行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这每一拳他都用尽了全部力气，毫无保留；而小腿的疼痛让厉天行已经失去了所

　　有力气，无法反抗，只能单方面被打。

　　福斯卡也过来狠揍厉天行。在他们眼里，就是这个男人让他们家破人亡，毁了他们一切的，他们怎么能不报仇雪恨呢？

　　看到厉天行被打得几乎要散架，旁边刘印蓉心疼到生不如死，甚至想要扑上去替他挨打；但她被五花大绑着，连行动都非常困难，就只能朝布拉罕和福斯卡怒吼道——

　　“你们住手！你们以为打死了他，你们就能活吗，不可能！留他一条生路，也是留你们自己一条生路！”

　　“他虽然可恶，做错了事，但罪不至死啊！你们别打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我求求你们别打了，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你们要钱是吗，告诉我要多少钱，我这辈子就算做牛做马，也会挣来给你们的，求你们住手！”

　　……她这声嘶力竭的吼叫让布拉罕不厌其烦，走到她跟前，扬起手，一个巴掌就重重地落到她脸上，伴随着他凶悍异常的话语：“叫什么叫，吵死了！我告诉你，你给多少钱我

　　都不要，我就是要他的命！他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他过！”

　　话一说完，他干脆从房间角落里拾起一块砖头，走到厉天行面前，举起来，就要狠狠拍到他头上！

　　这可是坚硬的红砖，而且对着厉天行的还是锋利的角落；这一转头下去，厉天行的脑壳肯定都会被敲碎，当场死亡！

　　“啊——啊——”第一次看到如此凶残的一幕，而且还是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最心爱的男人即将遇难，刘印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完全崩溃，不管不顾地就大叫了起来。

　　可就在布拉罕即将把这砖头拍厉天行头上之际，福斯卡却突然伸手，用强大的腕力抓住了他的手。手被抓得动弹不得，布拉罕不禁急了，朝福斯卡就吼道：“哥，你这是干什么，难道还想留他一条狗命吗？我们这么艰难地在中国生活了整整一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可你这一板砖敲死他，我们就能解恨了吗？”福斯卡双眸里划过一抹，不会让人轻易察觉的深意，“我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他体会到了吗？这样敲死他，简直就

　　是便宜了他！”

　　布拉罕脸上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把砖头给放下来了：“那哥你说，我们要怎么对他才好？”到这里，福斯卡的眼神猛然扫向刘印蓉，显得有些同情她，还朝她微微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很快就消失，换上了无比的冰冷：“我们让她来选择——刘印蓉，现在你和厉天

　　行之间只能活一个，由你来决定到底让谁活。一旦决定了，我们马上就会开枪杀了那个该死的人！”

　　“我……”一向卑微的刘印蓉，这一瞬便被赋予了生杀予夺的大权，让她有些懵，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但下一刻，布拉罕便不满地大叫了起来：“我不同意！哥，要是这个女人选择让她自己死，让厉天行活，难道我们就要放了厉天行吗？那我们的仇还怎么报，我们这一年在

　　这里还有什么意义！”“报仇就一定要杀人吗？”福斯卡不屑地嗤笑一声，“布拉罕我问你，当我们家破人亡的那一刻，我们是不是比死还难受？如果不是复仇的信念在支撑着我们，我们是不是早就宁愿自杀了？现在厉天行竟然肯为了这个女人只身犯险来这里，说明在他心里，这个女人就是他唯一的亲人；现在如果这个女人选择让她自己活，那我们就杀了他；如

　　果她选择让他活，我们就杀了这个女人，让他体会体会，失去亲人的滋味；让他的后半生，都在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中度过！”

　　被福斯卡这么一说，布拉罕就瞬间开窍了，重重地冲福斯卡点了点头：“好，就按哥你说的办！刘印蓉，现在你选吧！是你死，还是他死！”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厉天行那气若游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缓慢到断断续续：“刘印蓉，你让我死吧。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就算他们不立刻杀了我，我也救不

　　活了。”“我失去了国仁医院和国仁医疗，连我自己的天行医疗都失去了，几十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现在的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活在这世上太痛苦了，你还是赶紧让我去死，让

　　我解脱吧……”

　　“你不是一直都想摆脱我，逃离我吗？只有我死了，你才可以彻底摆脱；不然我要是活下来了，就算你被烧成了灰，我都会把你给挖出来……”

　　……厉天行强打起精神说完了这些后，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了；他即将昏厥，此刻却用强大的意志逼迫自己不能昏厥；他必须要看到她安然无事，他才

　　能够安心赴死。

　　刘印蓉朝他点了点头，那潋滟的眸光似是接受了他的建议，然后柔声对他说：“你能朝我笑一下吗？我想记住你笑的模样。”即使平时他对她，一向都是一副冷面魔王般的绝情模样；但他偶尔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还具有让她那冰冷的心一瞬间春暖花开的魔力；在以后的岁月中，她都不想

　　忘记。厉天行以为，她这是在跟他道别；因此即使他现在浑身伤痛，还是扬起嘴角，勉强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