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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二节 寇可来,我亦可往!(1)

我要做门阀 要离刺荆轲 10452 2021-03-28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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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升至树梢时,鶄泽的战斗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此时,整个战场,满目疮痍。

   到处都是倒伏的人马尸体。

   血腥味浓郁到,连秃鹫与野狼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张望、徘徊。

   数不清的苍蝇,飞舞在这片土地上。

   一队汉军骑士,策马走在其中。

   巡视着战场,寻找着可能存活下来的同袍。

   而军法官也开始入场,在长水校尉的将官们簇拥下,开始就地记录和登记军功斩首数字。

   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

   “阵斩数字,起码在两千以上!”秦武向续相如报告着:“此外,还缴获了一面呼揭大纛,斩得其自呼揭王以下贵族、头人三十余人,生得七百余俘虏,匈奴贼寇,仅三百余残兵败将逃遁……”

   续相如听着,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立刻就问道:“已经派人去向侍中公报告了吗?”

   汉军制度,司马以上军官,每次出战,就都有业绩标准了。

   依照军法,屯曲长,每次战争的业绩标准为二十三个首级。

   而像续相如这样的列侯兼任将军的大将,业绩压力就更大了。

   身为长水将军,统帅长水校尉出征的他,没有遇到战争也就罢了。

   遇到战争,斩首数字便不得低于八百级。

   不然,就是不合格。

   下次休想再得到领兵机会!

   甚至可能会被追究责任。

   如今,斩首两千,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任务目标。

   在军法中,这叫‘盈论’。

   而盈论是有激励的。

   各有相应的评判标准。

   像是这一战的战功,就足够包括续相如在内的所有将官,统统升官加爵。

   身为将主,他甚至可能得到益封的奖赏。

   自然,续相如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快速报告给可能还不知情的张侍中。

   然后,让这位持节使者,快些上表请功。

   这既是他本人的心理,也是全军将士此刻的共同心情。

   “将军放心,末将早已经派出了最精干的骑士,向南寻找侍中公的踪迹……”秦武笑着说道。

   续相如满意的点点头。

   两人正要继续说话,这个时候,鶄泽中的呼奢部贵族们,却已经赶着羊群,带着骏马,恭恭敬敬的走出营地。

   他们还押着一个被扒光了衣服后,五花大绑起来的男子。

   这些人被汉军带着,来到了续相如面前。

   一见面,所有人立刻就统统趴到了地上,叩首拜道:“罪奴等万死再拜将军大人,死罪!死罪!”

   续相如只是扫了一眼他们,就将眼睛别了过去,连看也不看。

   一时间,气氛无比尴尬。

   这些人互相看了看,只好再拜道:“大人明鉴,罪奴等本是一心忠诚汉室之人,奈何为呼奢屠各及其兄弟蛊惑、蒙蔽,才行差踏错,险些铸成大罪,如今,呼奢屠各等罪奴,已为我等擒下,愿交大人处置!”

   续相如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了两声。

   没办法,这些人只好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哀求着:“罪奴等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望圣天子赦免,无论大人与朝堂,对罪奴等如何责罚,罪奴们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续相如这才有了些许的生色,冷着脸,看向他们,轻声道:“尔等之罪,非本将可以言语之事……”

   “只是,有一点,须得晓瑜尔等……”

   “大人请吩咐!”所有人立刻俯首,恭恭敬敬的磕头,用比伺候父母还要孝顺的眼神,看着续相如,眼中满满的都是孺慕之情。

   续相如握着剑,冷冷一笑:“本将,乃汉长水将军、承文候续相如!”

   “可当不起尔等大人之称!”

   他可不敢有这么一群‘孝子贤孙’。

   也受不起这样的称呼。

   会折寿损福的!

   所有人闻言,只觉两股战战,根本说不出话来。

   ………………………………

   无名山丘谷地内,张越端坐在军帐内,拿着毛笔,在带来的白纸上,奋笔疾书着。

   他正在将这一路上的心得与体会,记录下来。

   尤其是这些日子来的行军、作战和见闻、想法记录下来。

   回长安后,他打算依照这些记录与心得,编写一本西元前的《骑兵操典》。

   结构上,他打算采用后世欧陆近代军事革命之前的启蒙作品,公认的西方近代军事职业化和标准化鼻祖,荷兰的莫里斯亲王所著的《莫里斯操典》的形式。

   不讲什么形而上,深奥的军事理论、战略、战术。

   只讲最基本的东西。

   骑兵每天的行军速度。

   最基本的作战姿态。

   骑兵在近战与远程时的标准形态。

   单兵作战的注意事项。

   日常训练与战时编组。

   别看这些东西,说起来很简单。

   但实际上,是一个复杂而科学的严肃事情。

   一天两天,是根本不够的。

   必须得等这一战打完,回到长安,总结和检讨之后,汇总各方情况,才能真正动笔。

   而那无疑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因为,这部操典,将不止会有文字。

   还会有成百上千副绘图。

   尽可能用简单、浅白的形式,将骑兵的训练、战斗和列队、冲锋、骑射等等事情,具体化和标准化。

   正沉浸着在创作之中时,田水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欣喜的报告:“主公,续将军派人来联络了!”

   张越闻言,立刻放下笔,起身问道:“续将军?”

   “然也!”田水兴高采烈的禀报:“主公,据说续将军在今日拂晓,突袭了鶄泽的呼揭骑兵,一战全歼其主力,得其王首、大纛!”

   张越听着,立刻就握紧了拳头,大喊了一声:“善!”

   “长水校尉,果然不愧是天下强军!”

   “马上去将使者请来,我要详细询问具体情况!”

   “诺!”

   不久,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汉军军官,就被请到了张越面前。

   来人见到张越,也是兴奋不已,当即纳头就拜:“末将长水校尉甲部队率郑泽,拜见侍中建文君!”

   张越立刻上前,扶起他,道:“郑队率请坐,与我细细说来……”

   郑泽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长水校尉从昨日发现敌人后撤说起,一直说到歼灭呼揭主力。

   张越听完,忽然笑了起来:“这么说的话,呼奢部还存在?”

   “这可真是一个难题呀……”

   若是呼揭人彻底攻破鶄泽,那对张越来说,可能是更好的结局。

   现在的话,张越还得想想,怎么处置这些家伙了。

   不过,先不管这些了。

   现在的关键,还是要先去鶄泽,与续相如汇合。

   然后,再与司马玄联系上。

   这样的话……

   他手中,就会有七千骑兵。

   其中,四千精锐汉骑。

   拥有这样的兵力,完全可以……

   大闹天宫!

   想到这里,张越立刻就下令:“全军拔营,向鶄泽进发,今日傍晚之前,必须抵达鶄泽!”

   时间,就是生命。

   张越很清楚,现在他已经获得了主动权。

   若是行动迅速,他甚至可以赶在弓卢水的匈奴主力,没有得到情报之前,就率军进抵弓卢水。

   一旦可以在弓卢水获胜……

   张越的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元狩四年,也就是二十七年前。

   他的偶像,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将军,汉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于漠北决战后,乘胜追击。

   渡弓卢水而禅姑衍,然后封狼居胥山。

   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传奇。

   彻底的打垮了当时不可一世的匈奴帝国,使得从此幕南无王庭。

   而现在……

   张越获得了一个可能与偶像相同的战机。

   他脑海中,立刻回忆起了,居延方面的报告。

   从去年的秋天开始,为了解决日逐王先贤惮的势力。

   匈奴狐鹿姑单于,调兵遣将,将其主力,向天山方向集结。

   仅仅是汉军观察到的匈奴大纛,就已经多达二十余面,总兵力无限接近二十万!

   毋庸置疑,那是匈奴最大,也是最强的机动兵团。

   就像汉室在居延的李广利兵团一样。

   而现在……

   在这幕南,呼揭部主力已被全歼。

   若能趁机迅速进军,在弓卢水消灭或者重创卫律兵团。

   那么……

   整个幕北,匈奴人的老巢,就要出现一个巨大的防御真空。

   汉军完全有机会,长驱直入,在匈奴主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他的老巢,捣一个天翻地覆!

   说不定,甚至可以再现霍去病当年的那传奇远征。

   达成所有武将的终究梦想——禅姑衍而封狼居胥山!

   只是想到这个,张越就激动难耐。

   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去鶄泽。

   可惜……

   乌恒的骑兵,做事情拖拖拉拉。

   等了半个时辰,都还没有将营地收拾好。

   张越索性就丢下了这些家伙,带上自己的亲卫随从们和一部分的乌恒贵族,轻车简从,直趋鶄泽。

   这才在当日傍晚之前,赶到了鶄泽。

   当张越抵达此地时,战场的尸骸,已经被打扫干净。

   两千多具呼揭人的尸体,被堆磊在一起。

   他们的首级,则按照汉军的惯例,用沙土与枯叶,堆磊在一起,成为一座座大大小小的京观。

   这既是为了夸耀武功,也是现实的需要。

   因为,汉军军法和秦军军法,一脉相承。

   有着同样一个规定:以战故,暴首三,乃校三日,将军以不疑致士大夫劳爵!

   意思就是斩首所获,必须面向全军公示三日。

   三天后没有疑虑,也没有争议,这些军功才能实打实的被记录,被承认。

   所以,这些京观,其实是长水校尉各部的‘财产公示’。

   张越看着这些京观,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续相如已经带着全军将校,迎了出来:“末将等拜见侍中公!”

   “赖陛下洪福,侍中公运筹帷幄,将士用命,末将今已夷灭呼揭,斩其首,俘其人,而铸之京观!”

   “还有俘虏?”张越一听,微微诧异,随即他想了起来,他的那道‘呼揭首级比匈奴四大氏族本部’的命令,长水校尉并没有接到,所以有俘虏也正常。

   这可让张越遗憾不已。

   “俘虏?”续相如一听,马上就闻弦歌而知雅意:“侍中公可能听错了,哪有什么俘虏?皆是些伤重将死之人,大约也是救不活了……”

   张越闻言,赞赏的看了一眼续相如,不过,他还是摇头道:“杀俘不详,将军若是可以,还是尽量救治吧……”

   不管怎么说,诸夏民族也是礼仪之邦啊!

   正所谓,戎,昭果毅以听之之谓礼!

   果者杀敌,致果曰毅。

   这是先王与先贤们的谆谆教诲。

   所以,在战场上,战而杀之,是对先王与先贤道路的尊敬。

   但,现在别人都放下武器,并为汉军所俘虏了。

   这个时候再杀,就是对先王与先贤的侮辱和亵渎了。

   白起一生,光辉灿烂,就因为坑杀赵国降兵,为人唾弃至今。

   张越可不想重蹈覆辙。

   至少,他不愿授人以柄。

   续相如听着,自是顿首,道:“诺,末将知道了!”

   对他来说,这些俘虏,其实杀与不杀,都差不多。

   就听着张越道:“对了,有个事情,正要告知将军……”

   “吾在昨日,已经下令:彼呼揭者,凶暴残虐,实与虎狼无异,入寇幕南,实为汉敌,故其首级比匈奴四大氏族本部首级论!”

   续相如听着,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匈奴四大氏族?

   现在他无比后悔,为什么要留俘虏!

   为何不下令‘格杀勿论’。

   他也理解了为何侍中公会在听到他有俘虏时,做出那样奇怪的表情了。

   感情……

   我错过了好大一笔的军功啊!

   现在,呼揭部族的俘虏们,应该庆幸,他们投降的是两个有节操的汉家贵族。

   若换一个人,此时就已经断然下令‘尽杀之,取其首级以记功’了。

   续相如虽然怦然心动,但良知和张越那一句‘杀俘不祥’,还是让他忌惮。

   没有翻脸不认人,最多只是不会再管他们的死活了。

   死也好,活也好。

   都是他们的命!

   在懊悔之后,续相如忽然想了起来,再拜报告道:“启禀侍中建文君,呼奢部贵族、头人,如今正在末将帐中,肉袒戴罪……”

   “侍中,将要如何处置他们?”

   张越听着,嘿嘿一笑,道:“走,先去问问这些乱臣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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