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人僵在了马桶上。
吕芹死了。
她话唠的样子在我眼前闪过,昨天夜里我还以为她好起来了,她怎么就死了呢。
“怎么死的……”我颤抖着声音问赵队。
“法医初步判定是自杀。”赵队回答。
自杀……
吕芹在奉市没有任何亲人,我这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给我发那条微信,为什么要我替她还书,可是一切都晚了,我迟钝的没有觉察到她说的回老家是什么意思。
殡仪馆的停尸间里,我看着工作人员拉开了存放吕芹的那个抽屉。
吕芹闭着眼睛,脸上应该还画着淡妆,看起来就跟和我吃饭聊天时没什么分别,可我看着她突然就哭了。
吕芹再也不会在我耳边唠叨各种八卦了,我也不用再去担心她会把我的事情当成谈资去跟别人讲了,还有她那么想得到的刑警学院老师的工作机会……
怎么能就这么放手了呢,我眼前一片模糊。
我反复问赵队,肯定是自杀吗,赵队说没有问题可以确定,吕芹是用丝袜吊死在小巷里一个废置的货架上的,法医的结论不会错。
吕芹跟我说过她在老家只有一个姐姐,是当地医院的外科大夫,父母几年前相继去世了,她昨晚吃饭时还把她姐姐的电话留给了我,我怎么就没想到她可能想走绝路了呢。
我联系了吕芹的姐姐,通电话时才知道这个姐姐跟吕芹是同父异母的,她听说吕芹出事了就说尽快赶过来。
可是我一直没等来吕芹的姐姐。
四天之后,我决定带着吕芹的骨灰去卫县,那里是临近明廊的一个县级市,吕芹的老家。
谭立旋在深圳得知我要送吕芹的骨灰回老家,开始并不同意,可我跟他说了吕芹告诉我的那段往事后,谭立旋沉默了很久最后答应了,只是一再嘱咐我要小心。
我没开车去,走之前见了余甜和赵队,他们都说我离开一下也好,案子这边有情况随时可以回来,卫县离奉市也没多远。
我又给看守所里的老爸存了两千块钱,但是没让余甜告诉他我去了哪里。
出发去卫县的时候,又是下着雨,今年的雨水也太大了。
临近卫县的时,空气开始变得特别潮湿,眼前也渐渐有了雾气,我坐在大巴车上往外看去,手指轻轻拍了拍放着吕芹骨灰盒的袋子。
“吕芹,我带你回来了,你看看吧。”
小时候我就听老爸说过,卫县这里自古就是一个地下文物聚集的地区,大大小小的丘壑里不知道有多少古墓葬隐藏着,流行盗墓小说的那些年里,我经常捧着某个红透的盗墓小说跟谭立旋说,要是哪天我能去盗墓就好了,太刺激了。
可我从来都只是嘴上说说,卫县离得这么近居然一次也没来过。
有人不是说过吗,人们往往只注目那些离得千山万水的地方,可是身边的美景从来都未垂怜一眼。
我大概就是这种吧。
在卫县长途客运站下了车,我抱着吕芹的骨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先去县医院找她的姐姐。
县医院就在车站附近,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在医院门诊大厅里,我给吕芹的姐姐打了电话。
电话打了三遍都不接,我只好抱着吕芹的骨灰直接到外科去打听。
其实我也不是想怎么样,只是我想把吕芹安葬在她父母身边,可我又不知道吕芹父母葬在哪里,只好来问她这个姐姐了。
也许是吕芹冥冥中在帮我,我到了外科一打听,吕芹的姐姐今天正好当班,可是护士说她正在看病人,要我在外面等一会儿。
我跟着护士到了吕芹姐姐看病的屋子外面,就看见医院的清洁工正在屋子门口拖地,地面上隐约还能看见血迹。
在外科见到血淋淋的场面也不奇怪,我看了一眼就转而朝着半开的屋门看过去,可是门上挂着半截的白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护士让我就在门口等着,她进去帮我跟吕大夫说一声。
这时候,我身后的医院走廊里传来一片嘈杂的说话声脚步声,我回头去看,就见到五六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朝我这里走过来,走在中间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等他们走近,我发现满头白发的老者很眼熟,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人呢。”白发老者站在我面前问他身边的人,一个中年男人很恭敬的微微低头回答说就在这里,手术刚开始。
老者的目光看向我身后的诊室,他眼光从我脸上经过,目光温和。
“去问问我可以进去吗。”老者又对身边的中年男人吩咐,中年男人很快走进了诊室,我抱着吕芹的骨灰站到了一旁。
很快,中年男人又走了出来。
“师傅,可以进去了。”
白发老者又看我一眼,脚步不停的走进了吕芹姐姐的诊室。
他的身影刚一消失,我猛然想到了老者是谁。
奉市有一档很火的讲座节目,最近半年来一直是一位研究古墓的资深学者在讲课,白发老者就是这位讲座的资深学者。
没想到会在卫县遇到我和谭立旋都很喜欢的这位学者,我好奇的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在诊室里的那个人跟他什么关系,是因为什么在做手术。
刚才诊室门口的那些血迹,应该就是老者急着见的那个受伤的人流下的,我站到诊室门口,伸手掀起了白帘。
“哎,你谁啊干嘛呢,别挡着让开。”一个小护士从我身后出现,我不好意思的又退回到了门外。
诊室里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可是声音随着一声咳嗽戛然而止。
“师傅,您在外面等着吧,我没事,这是小伤。”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静默中突兀的响起。
“我记得你麻药过敏的……大夫,不打麻药怎么手术,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吗,止痛的办法。”这是那位白发老者的声音。
“师傅,不能打麻药,没事,我挺得住,开始吧。”那个男人又说话,他说完接着就是几声很轻的咳嗽声。
这几声咳嗽声刺激着我的耳膜,之前我就觉得这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好熟悉,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现在我确定,这是那个嘴癌的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