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加迷糊了,只能直接问唐岭,这到底什么意思。
唐岭冲着出家的老者解释着:“她脑子得了病很多事情都忘记了,我也没打算带她一起来的,是正好遇上了。”
出家的老者听了这话微微点头,一副了然又带着些悲悯的神色看看我,双手合十没再多说。
我并不介意唐岭对出家老者的解释,可是他的话让我实在忍不住要追问下去,而且一种熟悉但又飘忽不定的熟悉感袭上心头,我竟然觉得这样的场面我早就经历过一样。
我问唐岭,脸上很严肃。
“我跟你来过这里吗?我只记得十年前跟你哥来过,可我一定没见过这位老师父,更没留下什么东西在这里。”
我说这话的同时,使劲回忆着跟唐峰来这里时发生过什么,可是没想起什么,只是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唐岭又朝着观音佛像所在的庙里望去,嘴里面平静的回答我:“我们来过,大概两年前的时候,那时候正在下大雪,我的脚……”
他抬起左脚很快又放下,我马上想到他脚后跟的那个可怕伤疤,我就是从看见那个伤口才知道我跟唐岭在两年前就见过。
可是我的记忆里,我跟他是在明廊公墓唐峰的墓前才第一次见过。
唐岭继续往下说:“我的脚是救你才弄伤的,可是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真讽刺,我以为你这种忘性也早就把我哥忘记了呢,可是你还会去墓地陪着他一起过生日……怎么说你好呢?”
我迎着唐岭审视我的目光,浑身好冷。
张了张嘴,我整个人就是当机的感觉。
“两年前,你没跟我说实话……我那时候一开始也不知道你就是我哥这辈子唯一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因为你没说自己叫蒋令令,我还以为自己够幸运遇到了……”唐岭慢悠悠的讲到这里停下来,他伸手把那个黄色的布袋子拿起来对着我晃了晃。
“这里面是一块老蜜蜡坠子,我们唐家传家的宝贝,她的上一任主人是……我妈妈,离婚的时候她把这个还给了我爸,我爸后来又给了我……”
唐岭眼中陡然闪过很痛楚的神色,“本来应该传给我哥的,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两年前,我曾经把这个给了你,可是后来我又要回来了。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我动了动嘴角,“我……你编故事呢吧,怎么可能!”
我听着自己吐字不清的说话声,好像喝多了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唐岭,他现在跟我说的话不过是酒后胡言罢了,我不必信的。
可是我的全身又开始有那种发麻软塌塌的感觉,我知道唐岭的话其实已经被我听进心里去了。
刚才我问的话不知怎么触动了唐岭,我看见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然后就见到他飞快的抬起手在眼角擦了一下,脸色也跟着阴郁起来。
我倒是松了口气。
这样阴郁的唐岭才是他本来的面目,这段日子他的温让我很不习惯,甚至觉得好假,现在又看见他这个样子一下子心里安定了很多。
我暗骂自己贱,别人对你冷言冷语你反倒觉得正常,不怪唐岭说我两年前疯掉了。
我疯掉了……我怎么会疯掉,我忘记了那么多事情,就因为我疯掉过吗?
我恐惧起来,因为我在心里反复念叨着“我疯掉了”这句话时,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逐渐出现……
我似乎看见一些晃眼的烛火光亮在眼前晃动着,我跟什么人一起跪在佛像前面,身边的那个人还在对我说着什么。
还有,我跪在板桥上面嚎啕大哭,我的样子不是十年前,可我干嘛在那里哭呢,我虽然想起了这些画面片断,可是脑子根本跟不上,还是想不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我那个样子。
我打了个寒噤,禅房门外也响起风猛烈吹过的呼啸声。
这时候,唐岭已经伸手从布袋子里拿出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个蜜蜡坠子,温润的鸡油黄色在屋子里的灯光下罩着一层有些诡异神秘的气息。
唐岭举着蜜蜡坠子在我面前晃了晃,他对我说:“吕岩一定跟你说了我接的那个电话,我最晚后天就要去我爸的老家,我要带着这个过去……”
我沉默着,目光在唐岭脸上和蜜蜡坠子上面来回移动着,我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说起问起,脑子里实在太乱了。
“我可能很久都回不来,你回到刑警学院按我布置的继续工作,有事情我们电话联系。”唐岭冷不防转了话头,我脑子反应迟钝中,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讲什么。
大概见我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唐岭有些落寞的笑笑站起来。
“我们回去吧,我这么一折腾也醒酒了。”
走出小庙的时候,我在幽暗的小巷子里突然问唐岭:“两年前的事情,我好像想起来一些……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我们怎么认识的,我连自己怎么来过苏河都想不起来,你也说自己这次走可能很久都不回来,告诉完我再走,现在就说。”
我的语气难得强硬,唐岭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巷子外走,可他倒没像过去那样不想回答我就沉默,我听见他语气平静的对我说,等他明天酒醒了再告诉我。
我一听这话就急了,快步靠近他拽住他的衣服。
“不行。现在就说!”
唐岭突然站住,我放开抓着他衣服的手,静静站在他身后。
周围全是黑乎乎的,可是我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站立在他的阴影里,心头说不出的难受纠结。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从没想过自己两年前竟是在苏河见过唐岭。
为什么总是在苏河,我讨厌这个地方,可是又忘不掉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不对……我忘记了两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可是十年前的那些没有。也许十年前那些也有遗忘,只是我现在分不清楚。
唐岭慢慢转过身,他身体晃了一下,看来还是喝多了,一出了小庙那种清静之地就掩饰不住了。
“令令,”唐岭声音温柔喃喃的叫了我名字,我恍惚看见他眼睛里明亮起来,他伸手握上我的手,“那我们去板桥那里说,我全都告诉你。”
唐岭的手跟我的手一样冰冷,我心中一阵刺痛,眼睛里泛起水雾,多亏天色够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