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唐岭的话,我吓了一跳,他们要怎么去见唐峰?
“把电话给她吧。”唐岭在电话里跟我说,我把手机还给王飞芸。
王飞芸听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点头,“好,我换件衣服就去,咱们在学校门口见吧……好,那我挂了。”
“飞芸,你要去哪儿啊这么晚了。”我看王飞芸要走就问她。
王飞芸看了一下周围的同学,“去我屋里吧。”
我觉得她是有话要跟我说,刚才唐岭没来电话的时候她不就是想跟我聊聊的,我现在也想问问她“去见我哥”是什么意思。
到了王飞芸的房间里时,还能听见楼下同学们说话的声音,王飞芸没关门,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灰色的裙子,拿着到卫生间里去换衣服了。
我决定主动问明白心里的疑惑,就站在卫生间门口对王飞芸说,“刚才唐岭说你们约好要去学校见……唐峰,怎么回事啊,我没听明白。”
卫生间里响起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然后又响起了水声,很快王飞芸就开门出来了。
她看见我站在门口就说,“去烧•纸啊,你没给亲人烧过吗,现在城市里不允许烧了,可这里还行……你去吗?”
王飞芸说着就从行李箱里又拿出一个黑塑料袋子,她蹲下去打开塑料袋看看,我也看见里面是叠好的那种烧纸,很厚的一摞。
难道王飞芸从奉市带着些过来的,她这次来就准备好了这些,我看着王飞芸,“你从奉市带来的?”
“嗯,来的时候就准备去唐峰出事的地方祭拜一下的,没想到会找到他,就更要去了,你到底去不去?”王飞芸把塑料口袋系上站起来又问我一遍。
实话实说,我是想去的,可是我又有点不想见到唐岭,正犹豫的时候,房间门口传来余甜说话的声音。
“你们两猫屋里干什么呢……”余甜好奇的走了进来。
王飞芸瞧我一眼,从地上拿起那个黑色塑料袋子朝余甜举了举。
“去祭拜一下……”
余甜看看塑料袋子又看看我,很快就明白了王飞芸的意思,她叹了口气问王飞芸她能不能也一起去。
“走吧。”王飞芸说着拎着塑料口袋走了出去,余甜见我没动就拉着我一起跟了出去。
有几个同学已经在楼下开始打扑克,朱新还歪在沙发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张丽正跟客栈老板在前台那里闲聊,见我们三个要出去就问我们去哪。
王飞芸回答说要陪余甜去转转,十年前来苏河时她没来。
张丽听了就笑笑,我很怕她说也要跟我们一起,可是张丽目光落在我身上后只说让我们小心点就继续跟客栈老板聊天了。
也许高中时被我打的不愉快记忆还在影响张丽跟我之间的关系,我现在还是不喜欢张丽这个人,没有具体原因就是不喜欢。
张丽大概也不想跟我走近。
现在的苏河已经跟十年前有很大的不同了,夜里再也不是那种到处黑漆漆一片的样子,我们三个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能遇见也出来散步的游客。
镇中学走了将近二十分钟后出现在我们面前。
十年前,这里还是苏河村民自己住的房子,房子后面就紧挨着山脚,唐峰那时候就住在这里,我还记得那户老乡家的院子里有一颗很大的樱桃树,后来随着泥石流跟唐峰一起消失了。
“来了这么多人……”
唐岭在我回忆的时候从学校门口的警卫室里走了出来。
王飞芸走在我跟余甜前面,唐岭把她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子拿了过去,我们几个人默默地走进了苏河镇中学的大门。
校园里很安静也没什么灯光,我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往前走着,唐岭带着我们走了一阵绕到了学校教学楼的后身。
他停下来看看四周,最后选了一个靠近墙边的地方放下了塑料袋子。
王飞芸不等唐岭开口就走过去打开塑料袋子拿出了那些早就准备好的烧•纸。
唐岭用手里拎着的一根树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王飞芸很默契的把那些烧•纸的一部分放到了圈里面,然后拿出一个打火机和一张纸递给唐岭。
我和余甜就像两个不相干的围观者一样站在旁边看着,唐岭背对着我点着了那张烧•纸,然后用它引着了其他的纸,火光很快就出现在寂静黑暗的校园角落里。
“哥,看你来了,”唐岭依旧背对着我蹲了下去。
王飞芸也拿了一张烧纸放进圆圈里的火焰里,我看见她抹了一下眼睛,“我也来了。”
我听着王飞芸的话,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我没看余甜,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只觉得自己被巨大的悲伤和某种我不能确定是什么的情绪笼罩着。
为什么那个雨夜里唐峰问我是不是跟谭立旋在一起的时候要骗他呢,是我让他带着一颗伤透的心离开的,我永远也没机会跟他说清楚当年的事情了。
后悔,遗憾,恐惧……乱七八糟的情绪接二连三在我心里涌起,我抬起头看看夜空,不知道唐峰会不会正在看着我。
“对不起……”我用很小的声音对着夜空说,这是我每年去明廊公墓跟唐峰一起过生日时都会说的一句话,我从来没想过他会不会听见,可今天我很想知道他十年里有没有听到我对他说过的话。
“的确有人该对他说对不起,可是那个人不是你吧……”
王飞芸的声音在这时候硬生生的送进我耳朵里,我不得不低下头去看她,就见她站在烧纸的火焰旁边安静的看着我。
她的脸被火光映照着忽明忽暗,本来火光会让人觉得热,可我看着王飞芸却觉得浑身发冷。
“王飞芸,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了,那个白色信封是你给大家的吧。”余甜走了几步靠近我身边冲着王飞芸问。
唐岭对于她们两个的话完全无动于衷,他蹲在那里继续烧纸,头都没回一下。
王飞芸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唐岭,然后把手里拿着的一张烧纸揉成团投进了火焰里。
“你说对了,律师就是聪明,擅长发现这些。十年了,我从来都没相信过唐峰会是因为意外离开的,可是我一直不敢说我也没那个能力说,说了也没人会信我的,当年我就跟警察说过可是没人理我,后来还是定性为意外灾害失踪……可是,”王飞芸正说着突然停顿了下来,她目光变得恶狠狠的看向我。
我不知道王飞芸怎么突然这样看我,可我很快就发觉其实是自己看错了,王飞芸恶狠狠看着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