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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是崔文卿不解风情,置佳人于惘闻。
也并非是美酒佳肴太过诱人,让他忘情大饱口福之欲。
而是这丫头所说的话题他实在没兴趣,也不敢有丝毫的兴趣啊。
作为诗词,以崔文卿自己的真实水平来说,只能是略有小成,上不得半分台面的。
他之所以能够在数次雅集诗会上大出风头,所仰仗依赖的,也完全是抄袭前世那些名人佳作而已。
故此对于吴柔萱所谈论的话题,崔文卿不敢冒然相接,免得一不小心就在这位大才女面前露出了马脚。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专注于眼前的美食了。
你说你的,我吃我的,咱们互不干扰,实乃绝佳和谐之景。
然如此一来,却更是显出了他的高深莫测。
也令陆若瑄在心底暗暗思忖道:莫非是我的文学水平实在太低,格局着实太小,引不起崔文卿的共鸣?
念头滋生,顿让她暗感失落泄气,只得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
她提起酒壶膝行崔文卿案侧,为他斟得一杯水酒,浅笑莞尔的递到了他的手中,又才举起自己的酒杯笑语言道:“崔大人这次代官家巡睃北地四州,所到之处施以仁政,可谓是大义高风,解民倒悬,北地四州百姓,特别是那些江南路异地安置之民百姓对大人你更是交口称赞,小女子在此敬大人你一杯,权作敬佩。”
说完之后,陆若瑄一饮而尽,回想起前程往事,酒杯中自有一番苦涩,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崔文卿也是一饮而尽,悠然笑道:“吴姑娘客气了,其实在下也只是在官家以及朝廷的指导下办事而已,所作所为实在无足挂齿,当不得姑娘你如此谬赞。”
陆若瑄眼眸中有着一份不能察觉的淡淡神光,她挺直腰身正容开口道:“不,大人你的所作所为实乃世所罕见,说是惊世憾俗也不为其过,至少你的免税之策……深入人心,甚得百姓拥护,也成为了击垮江东世家的一把利刃……如此作为,小女子实在大开眼界。”
此话落点,此际正躲在暗处观看偷听的易左使暗暗心急,心忖此女实在太过鲁莽,居然在这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若是被崔文卿看出端倪,瞧破身份,那该如何是好?
作为陆若瑄来说,她的心里却是有一番心思。
因为她想听听崔文卿对于此事的见解,否者作为她这个失败者来说,岂能心服口服?
闻言,崔文卿也有些奇怪。
不知道为何话题一下子就从诗词歌赋过渡到免税之策上面来,如此天马行空的转换,实在令他有些意外。
然意外归意外,话题却还是要回答的。
崔文卿略作思忖,笑着开口道:“其实当初我也不想兵行险着的,至少没想过用免税之法来消除异地安置之民的动乱,然而当初那些江南士子欺人太甚,也逼得我太紧了,不得已才采取此法啊!”
陆若瑄乃当事之人,自然知晓内情,并不纠结于此,蹙眉言道:“大人,我朝本以宗族为本,大小皇宫国戚,小到庶民百姓,全都是以宗祠为本,任何人离开了宗族,恰如无根之浮萍,即便再是了得,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目前江南士族尽管已经逐渐衰落,然那种承华夏之文化而俯瞰天下的格局却是没有改变,历朝历代,也不知道有多少文人才士,王侯将相来自这些大家族当中,前朝的西平郡王陆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正是出自于这次备受大人你打压的江东陆氏,可谓是开罪了整个江东世家,难道你就不知道其中的风险么?”
听此女语气神态居然有了几分认真探究之意,崔文卿更是奇怪,脸上却是笑道:“承华夏之文化而俯瞰天下的格局?吴姑娘,以此句话来形容江东世族,是否未免太大了一些?”
陆若瑄摇头言道:“大人,魏晋之时五胡乱中华,中原衣冠南渡,真正的华夏文化根源也随之迁移至江南,特别是以江南四大世家为代表的众世家,更是成为了华夏正统文化的维护者,在隋唐之时,长江以北多受胡风影响,文化风貌逐渐改变,然江南的世族们,依旧秉持秦汉之风,以承华夏之文化而俯瞰天下的格局为喻,何其错也!”
崔文卿轻笑摇头,言道:“吴姑娘啊,所谓的文化,其实并非是固守本源,排他除外,文化是一种相互融合的过程,在我们历朝历代的历史进程中,文化都在发展改变……”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身下的草席,苦笑言道:“就比如说吧,秦汉魏晋南北朝待客,流行长案草席,吃的东西全放在案几上由侍女分食,客人坐的时候讲究肃然跪坐,稍有放松,就被视为对主人不礼貌,但是就实而论,这么坐着吃东西非常痛苦,至少今晚,在下的大腿小腿一直是麻木无自觉。”
“啊?”陆若瑄一愣,随即俏脸微微涨红,“大人有这么难受么?”
“当然!”崔文卿重重点头,随即将双腿一盘,换成了盘坐,这才长吁一口气惬意言道,“你瞧瞧,这么坐着吃东西多舒服,难道非要与自己过不去不是?现在那些寻常百姓家,更是流行八仙桌与逍遥椅,吃起东西来更是方便舒适,可谓是大快人心的改变。”
“举这么一个例子,便是说明文化传承并非是会循序守旧的,也并非是食古不化的,它自会吸收好的东西,摒弃一些不足的东西,从而发展进步。”
说完之后,崔文卿话语一顿,言道:“就异地安置之民而言,江东世族已经成为了束缚在他们身上的枷锁,百姓们除了应付官府的苛捐杂税之外,更要应付江东世族的苛捐杂税,可谓压在百姓们肩头上的两座大山,朝廷收取税收,自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然作为江东世族而言,却完完全全是剥削百姓,欺凌百姓,犹如附骨之蛆般吸干百姓们最后一丝精血,这样的世家固然传承千年,非常了得,然就实而论,他们有存在的必要吗?”
一番话听得陆若瑄双目无光,愣怔当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