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雷厉脸上的红肿依然不褪,一日之内,连续挨了两个人的耳光,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
尤其葛炮下手之重,让他不由地也心生怨恨。
今天是青帮各堂口例行的会议,众堂主都在长桌两侧分坐下,唯独空下长桌尽头的主座位置。期间,偶尔有调笑的眼光落在雷厉脸上,他都只能低着头,装作没看到。
这口闷气,好不郁闷。
等了许久,葛炮终于现身。他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胳膊挽着以为窈窕美女,两人边走边亲昵地调笑,好不恩爱。只不过葛炮年逾四十,长得尖嘴猴腮,那女子却是二十芳华,娇媚可人,不由让人想起一朵鲜花插了啥啥的话来。
一直走到主位前,葛炮才咳嗽一声坐下。那女子自发地替他脱了西装外套,挂到一侧的衣架上,然后安分地在会议室一角的茶几旁坐着喝茶。
这一切,都被雷厉收进眼中。他静静的看着,眼珠几乎要瞪出来,嘴唇摩挲,无声地发出两个字来:“乐乐?”
此时,穿着优雅的连身裙,双腿交叠倚在沙发上喝茶的女子,正是余乐乐。
她神色坦然地迎着雷厉探寻而来的眼光,然后回以优雅淡漠的一笑。仿佛是初次相见的两个陌生人。
雷厉啐了口,臭婆娘,玩什么花样!
整个会议挨到结束,雷厉简直如坐针毡。他的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飘到乐乐身上,企图从她的表情打量出一点意图。然而,回报他的永远是八方不动的微笑。越是这样,越让他心急如焚。连最上位的葛炮都看出了点什么,露出不满的表情。
她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
晚饭过后,夕银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龙释则坐在对面翻看最近的报纸。
忽然夕银的手机传来简讯铃声,龙释从报纸堆里抬起头,只见夕银面色紧张地抓过手机,匆匆看了一眼,便收进包里,披上外套起身。
“这么晚了,要出去吗?”龙释放下报纸,好奇地问。
“嗯,有点事情。”夕银含糊不清地答着,手上的速度却没有放缓。
“是帮里的事情吗?你刚刚出院,还是在家多休息几天吧。”龙释似乎不赞成她出去。
夕银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瞥了龙释一眼,本想责备他多管闲事,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平淡的解释:“不是帮里的事,乐乐找我叙旧而已。”
“余乐乐?你那个高中同学?”龙释想起这个人来。
“嗯。”夕银点头,龙释又嘱咐道:“别太晚回来。晚上车不好叫,我去接你吧。”
自从夕银车祸以后,龙释就不允许她自己开车了。出门都是打车或者由龙释接送。而医生说,车祸受伤的病人在复原后,通常会产生驾车的恐惧症,不经过测验考核是不能再获得驾驶执照的。
夕银没有多说,点了点头,拎上背包便出门了。
叫了辆车一路开到去码头的路上。出租车停在路口,夕银付了钱下车,又徒步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一处车库。那里,有乐乐事先为她准备好的摩托车。
今晚,青帮会在这个码头进行一桩大型军火买卖。要是这买卖砸了,青帮上下几百号人得有几个月开不了锅了。
夕银在黑暗中笑了笑,摸出钥匙,启动了摩托车。
她跨上去,在黑夜中飞速驾驶。没有戴头盔,脑后的马尾四散狂舞着,风衣的衣摆鼓得猎猎作响。
马达一路作响,到码头边上时,夕银熄了火,停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里。
远处的江面上,隐隐有船只向这里靠近。探照灯在漆黑的江面照出一线光亮。夕银屏息凝神看着,果然,从码头另一边,一辆轿车后面跟着一辆面包车一齐开过来。
车门打开,葛炮雷厉一左一右,率先走下来。紧接着后面的面包车里也陆陆续续有手下出来。一行人嘴里叼着烟,迎着江风站在码头边等待。
烟头的星火微弱地跳跃着,就像夕银此刻的心。
身上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夕银看也没看,摸到怀里按掉了震动。
乐乐已经匿名报警,警察正往这方向赶来。现在,她只需弄点大的动静,就可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重新跨上摩托车,这回,她戴上了头盔遮住脸孔,双手按住把手,发动——
车子呼啸着冲出黑暗,向着码头边灯火明亮处冲去。背对车子,面向江面而立的青帮众人在听到声音后,纷纷疑惑地回头。
昏黄的灯光下,他们的脸孔有一瞬间的扭曲。夕银仿佛透过头盔看到了他们愤怒无处发泄的可笑神情,在夜风中冷冷轻笑。
当摩托车几乎与葛炮开来的轿车相撞时,夕银忽然侧身,轮胎斜斜地在地面刮过,由于冲劲过猛,摩擦出星星火光。
夕银顺势脱手,将车身从胯下丢出,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跳进了江中!
葛炮雷厉等人来不及惊呼,就见那横在地上不断摩擦旋转的摩托车,正撞中轿车车身中央!
雷厉首先甩掉烟头,抱住脑袋,趴在了地上,其他人也纷纷照做。只听耳边一声暴烈的轰响,伴随着冲力飞出的零件碎片,整辆轿车化成了火海!
一群人趴在地上,半晌才敢抬头去看。雷厉啐了一口,连声咒骂。立刻站起来向江水里张望,却不见有人游动的迹象。
是谁?摆明了故意来搞破坏。
本欲靠岸交易的轮船在看到码头火光后,忽然掉转船头,又向江心驶去。
葛炮大呼小叫,船上的人却全然不理。夜色浓重,江风又大,他们未必能看到葛炮的反应。
谈了许久的一笔大生意,葛炮甚至亲自出马交易,却突生变故泡汤了,众人皆是哀怨怒骂。然而更让他们崩溃的是,远处忽然车灯纵横交错,隐隐还有警笛的声音!
“先闪。”雷厉果断地作出决定,率先把人塞进了后面备用的面包车。来时本是两辆车,现在炸毁一辆,这么多人只能挤在一辆车里。
纵使憋屈难看,也只能忍耐着。一众人窝在车里,具是面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