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定心思,夕银推开房门,不出所料,爸妈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虽然哇啦哇啦说得欢天喜地,可看他们黑得像铁面判官的脸色,就知道他们的心思绝不在电视上。
听到开门声,夕母首先看过来,皱着眉埋怨:“出去买瓶醋也能买到深夜,小银,你知道我跟你爸担心得差点报警吗?”
“对不起,妈……”夕银鸵鸟地缩着脑袋,编好的理由忽然都堵在脑袋里出不来了。
“唉!”夕父忽然一甩袖子,站起来,叹气道,“女儿大了,管不住了。半夜三更的,也……也不知道去干嘛了!”说完,忿忿地进了卧室。
夕银扁着嘴巴,怯怯地换鞋,脱外套。
夕母为难地看了眼离开的丈夫,又苦口婆心地劝夕银:“小银,你看你爸气的。咱们一家虽然分开十几年,可我毕竟是你妈。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你到底去干嘛了?”
“我……我就是买完醋看到百货商店有打折,就去逛了会,忘了时间。”夕银支支吾吾地解释。
夕母眼一横:“百货商店十点就关门了,你能逛到现在才回来?”
夕银赶紧补充:“我逛完啊,肚子有点饿,又去夜市吃了点东西。谁知道吃撑了,就想散散步消化完再回来。”
半夜三更的散步,亏她想得出来!
夕母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会,伸手问:“那醋呢?”
夕银差点咬到舌头!左思右想,急得额头上都冒出几滴汗来,忽然一拍脑袋瓜,惊呼:“完了!我把醋忘在夜市的小摊上了!”
夕母无奈地摇摇头:“多大的人了,还丢三落四的。赶快去洗澡睡觉吧。”
“哦。”夕银点头,忙不迭逃离“审讯”现场。
一个礼拜之后,夕银坐在化妆间里,看着镜子里浓妆艳抹完全不像自己的人儿,哀怨地叹了口气。
她向父母撒谎说到老同学家住几天,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是偷跑出来结婚,只怕棍子就得抡上来了!
“咯噔”一声,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一身黑色高贵燕尾礼服的龙释从门缝里探进颗脑袋:“老婆,准备好了吗?”
夕银苦着脸转过身,望向龙释。
“老婆好漂亮。”龙释由衷地感叹了句。
此时的夕银,被一条及地白纱裙罩住,抹胸设计露出整个白皙的香肩和明朗的锁骨线条,双层盘花钻石项链将纤细的脖颈修饰得完美无缺,凝脂玉肤上妆容明艳靓丽,精致的镶钻头冠将一袭白纱固定在夕银的盘发上。白纱边缘,密密地坠着琉璃闪烁的水滴形珍珠,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有一排水珠摇曳生辉。
“睁眼说瞎话。我这张脸,都快皱成抹布了!”夕银烦躁地在脸蛋上揪了一把。
“怎么了?结婚应该开开心心啊,为什么说这种话?”龙释捧着花束,索性走进屋来。
“如果是光明正大地在我爸妈眼皮底下结婚,我是会开开心心啊。可现在我做贼心虚啊,能不担心吗?要是让我爸知道,我这条小命……铁定玩完啦!”
原来在担心这个。龙释淡笑着安慰道:“放心好了,帖子只发给黑龙帮内的兄弟和道上常来往的一些人物,而且入场都有专人检查,严禁带拍摄和录音设备进礼堂。我之前也在黑道上发了话,这次的婚事,不许任何人泄漏出去。混了十几年,这点薄面,他们还是会给我的。”
夕银这才微微放宽心,又对着镜子照了照:“你看我把妆都抓花了,这样子是不是很丑啊?”
龙释温柔的目光锁住夕银的脸庞,手指缓慢地描绘着夕银下巴的线条:“不会。我老婆是今天最漂亮的。”
教堂的钟声响起,哥特式的尖顶上,礼花绽放。鲜花彩带,纷纷散落在夕银的脚边。
沿着草坪上柔软的绿地毯,一步步迈上连接教堂的红地毯,在众人起立齐齐注视的目光中,夕银渐渐地昂起头,唇边漾着属于新娘的甜蜜笑容。
教堂里,黑泽一捋着胡须,看着孙媳妇,满意地笑了。
龙释站在台上,回首望向款款而来的妻子,眼中溢满了柔情蜜意。
此刻,满场宾客,没有一人会怀疑这两人在演戏。
是假戏,还是真做?谁能说得清?
曳地的白纱缓缓拖过地毯,摩挲出柔软细腻的声音,就像内心深处,缓慢溢出的幸福。人的一生能有几次这种时刻?就算只是契约结婚,夕银也想记住这铭刻一生的时刻。
眼看着即将走到台阶上,龙释熟练地向夕银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
夕银莞尔,慎重地将小手递上去。我把自己完全的交给你,89斤,从头到脚,全部的重量。
两人携手并进,将要站到教父面前时,教堂外,一阵急促粗鲁的脚步声。
“黑龙帮龙少结婚,怎么能少了我们炮哥这份贺礼?”
红毯尽头,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既没穿正装,也没持请帖,大手托着张偌大的托盘。正中,一只骇人的烤乳猪,完完整整,包括栩栩如生的猪头,额正中,还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样子有点吓人。
饶是满场宾客都来自黑道,也有人被这场景怔住,夕银更是惊恐得捂住了嘴巴。
“葛炮那家伙,居然还没死。”龙释不悦地低声道。
黑道做大买卖之前,习惯用整只烤乳猪来祭奠拜求平安,猪头插刀,摆明了是来找麻烦。整个墨东黑道,要数龙释独步天下,现在葛炮公然挑衅,面子上,心情上,都过不去。
龙释面色无波,抬抬手,就有几个手下上前结果整只乳猪,端了下去。
“葛炮这份大礼,龙某收下了。今日龙某好事,几位要是有心喝杯喜酒,就请一边入座,如果没这个时间,龙某也不强留。”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着上百黑道人物的面,发话也不能失了身份。他们几个不过是受人之命来传话,为难他们,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也没实际意义。
“龙少的喜事,咱们哥几个就算没时间也得挤啊。”说完,大大咧咧就着一旁坐下。
龙释耸肩小银:“承蒙赏脸,龙某他日一定好好回礼。”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满场的气氛僵到零界点,连那几个葛炮的手下也脸色铁青,不敢再吭声。
龙少这话,等于当着几百号黑道中人的面,跟葛炮杠上了。黑龙帮和青帮这场龙争虎斗,势在必行。多数宾客,还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龙释转身,对着瞠目结舌的神父温雅一笑:“神父,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