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群芳吐蕊枝蔓相缢
日上三竿,娇俏的宫人慵懒地打着哈欠卷起画帘。料峭的春风一夜之间吹绿了宫墙下的芳草,远远望去凄凄一片。
拓拔焘半睁惺忪的睡眼服过汤药,一翻身继续作他的春秋大梦。尽是些战场上的刀剑血光,居然还梦到了数年前投魏封王的杨保宗。
头痛欲裂,恍惚中隐约嗅到一阵沁人的兰香。幽幽浅笑,惬意地将赤红的双眼张开一条缝。
一张甜甜的美人脸飘然迎上前来,柔声细语:“陛下,您醒了?”
“何时来的?怎不叫醒朕?”佳人媚眼流盼,只觉体内一阵燥热,抬起下颌贴上娇软的红唇,霎时骨酥筋软。
高嫔妖娆一笑,颊畔漾起一对浅浅的梨窝,正要起身参拜,却被心猿意马的男人猛然压在身下。大掌一扬,罗裙起浪,当下激起一场即兴云雨……
环廊内钿花流光,步摇作响,一袭坠满珠玉的丝绒大氅飘然掠过前殿,尚未开口便被守门的老宦官拦在了寝殿门外,“老奴见过冯娘娘!万岁偶感风寒,此时尚未醒来,睡前曾吩咐老奴不见任何人。”
左昭仪柳眉轻挑,略显丰腴的圆脸上浮起一片绯红的妒火,“门外那几名奴婢不是高嫔宫里的人吗?高嫔见得,本昭仪为何见不得?赶问公公私下里得了高妹妹多少好处?”撇了撇嘴角,随手抹下皓腕上的碧玉镯塞进老宦官手里。
“昭仪娘娘息怒,老奴可不是为了这个。”嘴上谦让,嶙峋的老手毫不客气地将镯子塞进怀里,“娘娘急着面圣,不过是以探病为由,实则为了您那沒入宫中的小姪女。老奴一定把话带到。龙榻上鱼水缠绵,此时觐见只恐扫了万岁的雅兴。”装模作样地扇了自己一嘴巴,“老奴多嘴,娘娘恕罪!”
“呦,冯姐姐,我又来晚了?”一身西凉装扮的右昭仪隔着大老远,声音已经插了进来,“姐姐无伦什么事儿都比我早那么一点点。这人和人啊,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同为昭仪,人家还比她的阶位高那么一点点。
“老奴见过沮渠娘娘。”拂尘一摆,微微躬身。
左昭仪锦袖一甩,双手玩味揉搓着肩头垂下的缎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皇上已经有了那‘巧人儿’服侍着,咱们姐妹啊,还是哪儿凉快哪儿等着吧。纵有一片痴心,却没生出人家的巧嘴!”
“唉,早知如此就跟着赫连姐姐看热闹去了。听说昨夜宫内惊现刺客,太乐署死了个宮女,皇后一大早就派淑妃娘娘去查问此事了。”拢了拢两鬓垂下的大串松石玛瑙,神神秘秘地说道,“有人密报,太乐署一名新纳的部伎隐有奸情。逃走的刺客就是那杀人灭口的奸夫……”
“是吗?不如这就过去看看?”
两位昭仪云山雾罩地携手闲扯,无意间的一句话把当值的老宦官吓出了一身冷汗。派去侍候雁姑娘的宫女兰儿不幸死于非命,分明是有人蓄意捏造罪名强加给那女子!
时逢万岁兴起云雨,拥佳人高卧龙床,报是不报?
报——唯恐得罪了高娘娘?
可若知情不报,万一那得宠新人枉死刀下,陛下保不准得要了他的老命!
皇上再三交待让他把人照看好,那得宠的新主儿就好比万岁的心尖儿。若说恩宠,堪与高娘娘平分秋色,可必竟还少了一层主子的名份。这可如何是好?
真真苦了他这当差的奴才!
立在一旁的另一双“耳朵”,远比这老宦官清楚关于“奸夫”的内幕。宗爱自背后贼眉鼠眼地瞥了眼低头沉思的师傅,第一时间溜进了寝殿。
狠狠赌一把!
用项上的人头赌后半辈子的平步青云!
但愿这次跟对了主子,当差十载,他这灰袍也该换换颜色了……
脚步轻得不能再轻,御榻前薄如蝉翼的屏风掩不住颠龙倒凤的人影。战战兢兢地迎上前去,猛一咬牙,伏地叩拜:“启禀万岁——”
混帐!
拓跋焘正拥着身下的软玉温香云里雾里,耳边忽然响起的‘启禀’如当头浇下一盆冷水,霎时坏了一腔雅兴。紧紧皱起浓眉,强壮的手臂赫然支起愤懑的胸膛,对着殿前不知死的东西扬声大骂:“狗奴才!何故找死?若非边关十万火急,朕便砍了你的脑袋!”
“万岁息怒,奴才该死!是——是,是太乐薯!”声音颤抖变调,碍于榻上仰视龙颜的高娘娘,避重就轻地解释道。
拓跋焘心中大惊,瞬间清醒:一早服药时便听说侍侯落羽的宫人兰儿为剌客所杀,莫非又节外生枝?
顾不得温柔缱绻,猛然抽身,哗啦一下披上淡黄的锦袍横冲直撞地下了床。扯着衣襟将瑟瑟发抖的小宦官猛然提到了半空,“出了什么差子?”隐讳发问,相信对方能明白他的意思。
“皇后一早派淑妃娘娘前往太乐署追查遇剌宫女的死因。据知情人密报,说死去的宫人兰儿撞见那乐署部伎与人私会通奸,一双奸夫淫妇唯恐奸情败露才下此毒手。”
大手一松,宗爱纤秀的身子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帝王困惑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沉默片刻,忽然嗔目大吼:“无耻!”分明蓄意栽赃,意在要她的命!愤然闭起双眼,努力平息着喷涌而出的怒火:“传旨将疑犯幽僻瀛澜苑,待朕择日亲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