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御驾出宫鱼临刀俎
环廊幽深,黯淡的光线斜照着苍白的短衣襦群,在光洁的地面上勾勒出一条长长的暗影。高欢儿半抬细长的媚眼,长久打量着恭顺谄媚的宦官宗爱:真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势利奴才!她刚一进封,对方立即就把前日认下的主子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么快就忘了他这顶中常侍的笼帽是怎么得来的了?
淡淡一笑,神色谦和,一副商量的口气:“公公以为,万岁的身体此时还能承受这般沮丧的消息吗?”
“娘娘所言极是。奴才跟娘娘想到一处去了。”陪着笑脸,后撤一步,“奴才这就去备驾,待万岁醒来直奔鹿苑。”
密密匝匝的丁香枝吐出了新芽,欢叫的雀儿在花间的缝隙出出进进。折腾了一夜,雁落羽累极了,倒在潮凉的湿地上迅速睡了过去。
梦境凌乱,如灵堂前散碎的玻璃片在暖黄的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梦里又回到了温哥华,沿着华埠的中央大街四下找寻,店铺外锣鼓依旧,只是不见当日那个“暴徒”的影子。
再次走进了那家书店,渴望在那里再度遇到那张狰狞的面孔。如果他再次问起,她会十分确定的告诉他,她是中国人。
而人生是不能回头的,不堪做别样的假设,如果事情按照另一条轨迹演绎,她现在或许安然地躺在爱人怀里。
书店里空无一人,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籍,目光空洞,只限于扫过书名。期望在书架后再次看到那双慑人的眼,等了好久,永恒的孤寂。。。。。。
手上还是那本书,关于一个毫无人情味的北魏皇帝,书上记述了平生的丰功伟绩,却对他的感情生活只字未提。那是人嘛?仿佛是一部不知疲惫的战争机器。她不喜欢这样的书,所以放了多年也懒得去读。
望着古朴的封皮发愣,忽觉一双大手缠住了腰身,眩晕,吻到窒息。。。。。。
恍惚中,那副“梨花带雨”哀伤地躺在暗红的火堆里,渐渐引燃,熟悉的轮廓烧得赤红。心中一紧,低喊出声,“佛狸。。。。。。”
耳边响起粗重的喘息,仿佛是嗅到了猎物气味的野兽。惶恐地张开眼睛,惊觉冰凉而濡湿的鼻尖贴着她的脸。
视线瞬间清晰,腥臭的涎水顺着獠牙的缝隙落入微敞的脖颈,恶犬忽然长开血盆大口汪汪汪地吼了几声。
“啊!”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向后窜出了几大步,仓皇钻出花丛,生怕那条恶狗狂性大发生吞了自己。
咔嚓一声厉响,一双金戈架在了探出花丛的脖子上,只听穿银甲披黑袍的武士扬声高喊,“禀校尉,逃犯已抓获!“
雁落羽终于搞清了状况,无奈地伏跪在地上束手就擒。暗自叹息,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尔等速将人犯押送坤宁宫,听候皇后发落。”
牙旗翻飞,仪仗似锦。昏沉之中,拓跋焘在高妃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步上车驾。赫连皇后一身隆重的朝服跪谒路旁,顺着眉却暗暗咬牙:高欢儿,别得意得太早了,看看究竟谁人能笑到最后?本宫奉陪到底!
拓跋焘拖着虚软的身子上了车,扬手将高妃挡在帘外:“朕想一个人去鹿苑清静清静,不需爱妃随驾。为朕累了一夜,早些回宫休养吧。”一纸诏书,往日的知音良人成了万众瞩目的德妃,忽然间觉得很疏远,又说不清是为什么疏远。隐约觉得,这暗无天日的宫苑之内悄然酝酿着一场隐性的厮杀。深不见底,犹如宫墙角下那口苍凉而幽暗的枯井。
但愿这聪慧过人的女子能恪守安分,不辜负他慷慨的给予。焦灼的心高悬不下,害怕那张册封诏书最终会变成阎罗的催命状。
高欢儿愣了片刻,略有些失落,顺从地俯身叩拜。提起宽大的裙摆下了车。高昂着下巴,掩饰着内心的烦躁不安。
伏跪送行的女人们此时都已一一站起了身,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扭曲而傲慢的面孔上挂着讥诮,恍惚中,仿佛听到放肆的嘲讽。。。。。。
车驾浩浩荡荡开出了宫门,送行的人群陆续散去。赫连皇后近乎挑衅地擦着新任德妃的胸圃走过,一脚踩住了对方垂地的雪白裙摆,看不出是有意还是无心。
很高兴看到高欢儿那副默不作声地隐忍表情,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管你是什么妃,什么嫔,都没法同她相比!
一大早就听说了瀛澜苑失火的消息,原本担心关在里面的太乐部伎会被大火烧死。幸而乐平王使人传来消息,说那女子在失火之前就已畏罪潜逃。怎奈这宫墙深深,纵使插翅也难飞。这不,刚回到宫里就听说了疑犯已被禁军抓获了。
“皇后打算怎样处置此女?”跟在身后的赫连其娜还在为前日的事情耿耿于怀,“高欢儿如愿当上了德妃,姐姐还要留着那小妖精吗?”
“容哀家想想。”长叹一声,疲惫地坐下身,“照理说留着她也没什么用了。只是不知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
“姐姐的意思是——担心陛下怪罪?”
轻轻点了点头,心存顾忌,“嗯。”
“姐姐,留着那刁蛮的小贱人日后必成祸患。若得陛下册封,保不准又是一个高妃。趁其此时还是个乐伎,当断则断,万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皇后砰然拍案,两鬓珠花簌簌摇曳:“杀,杀一儆百,本宫对待这等狐袖媚主的红颜祸水绝不姑息!处死一名逃犯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依律治罪,怨不得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