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倾翻灯盏付之一炬
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过后,鞍马劳顿地帝王安然进入了梦乡,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被大殿内轻柔的响动惊醒。
萧竹如常将木匣中的奏表逐一码放在案头,俯身拨亮了灯捻,全然没有察觉到背后轻柔的脚步声。“在忙什么?怎不多睡一会儿?”话音未落,肩头已多了件绣着**的春衫。
“醒了。”双手奉上香茗,笑望着男人惺忪的睡眼。
抿了口茶,指尖随便翻了翻堆得向小山似的卷轴,“这些,都是崔司徒送来的?”
“嗯,同放在一个木匣里,六百里加急。”
“朕不看也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起身拿起架上的弓箭,显然对那堆奏报毫无兴趣。
“看看吧,蛮精彩的,人家还等着你御批呢。哦,差点忘了,傍晚时崔司徒刚送到一封书信。”
“催!催朕速批。劝朕勿念儿女私情,提着你的脑袋回京平息众怒。”自幼年时崔浩就是他的师傅。共事几十年,闭着眼睛也能猜出对方的套路,“印象里,崔司徒从来都是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眼下竟穷凶极恶地想要致你于死地。无疑,他怕了,怕就一定会乱,乱就一定会输。”
“看上去似乎胸有成竹,不知你准备怎样答复?”他说了不会杀她,那一定意味着某些人要遭殃了。
拓跋焘摸了摸拇指上的玉韘,不逊地嗤笑,“答复?朕没打算给谁答复。”大手一挥,砰的一声打翻了琉璃盏,灯油所到之处霎时间火光冲天。
伴驾的“小宦官”大惊失色,赶忙大喊着“走水了”。却非殿里的内侍有的拎桶,有的拿盆,当即乱作了一团。。。。。。
突如其来的大火依旧在蔓延,被皇帝老子拉出户外的萧竹一屁股坐在崇德殿的石阶上,双手托着下巴无奈地埋怨道,“满意了?光武帝的却非殿已经被你毁了大半。”
拓跋焘弯下腰,一脸假惺惺地忏悔,“朕不是故意的,你可以替朕作证。就像那块和氏璧一样,朕只是一不小心成了纵火的元凶。”
“你就是故意的。。。。。。”根本是刻意纵火,意图销毁那些奏章,“为了几篇文章,毁了一座宫殿,值得吗?”
“朕要是看了,被烧的大概不只一座却非殿,说不定整个洛阳城都被点着了。”那些卷轴里一定大有文章。不然,太子不会大老远的跑来;她也不用准备毒酒跟他依依惜别了。自己的脾气自己知道。反复斟酌,还是烧了的好,不看为妙。。。。。。
狠狠剜了他一眼,狂跳的心依旧悬在半空,“奏章毁于火灾,崔司徒会善罢甘休吗?过不了几天,或许又送来一匣。里面的故事会更精彩,比如‘阉宠宗爱为了毁灭祸乱内庭的证据,刻意制造了一场火灾。’”
随手摘下她头顶的笼帽挑在手上转了几圈,诡异一笑,举目眺望着不远处冲天的火光,“十日后,朕将亲帅十万铁骑南下刘宋。崔司徒的那些奏表就留给太子慢慢看吧。”这种局面之下崔老头若是还揣摩不出他的心思,对方这一辈子的官岂不是白当了?
浮屠春草,烟雨伽蓝,北归的雁翅震荡着皇舆上寂寞的金铃。缠绵的时光匆匆流过,帝王率军南下,牵肠挂肚的小女人奉旨返回京城。挂着残泪的唇瓣呼吸着马蹄激起的风尘,哼唱出几句别离伤情:“烟花易冷,人世易分。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驿路绵长,终于回到了阔别多日的万寿宫,周身酸痛眼看就要散架了。贾周迎前送后依旧是一脸殷勤,宫女们兴高采烈地收下了打赏。“中常侍”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一路上的见闻,她已将惴惴的心留在了南方。
依旧被曼陀罗的迷香困扰着,依旧孤独,依旧失眠。有时会问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不安分的男子,无奈,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
贪婪就是贪婪,爱也贪婪,恨也贪婪。。。。。。
听贾周说,湖面上的冰已经融化了。无聊透顶,打算回瀛澜苑转悠转悠。漂浮着冰沫的湖水闪烁着粼粼的波光,新漆过的画舫缓缓驶向渡头,跟在身后的内侍开始吆五喝六,“小心点,小心点。。。。。稳住,稳住喽。。。。。”萧竹心里十分厌倦宦官阿谀奉承的腔调,虽然她自己就是个“宦官”。
一嗓清澈的童声拨开郁闷的心境,“姐姐,你怎么穿得像个宦官一样?我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男孩子兴高采烈地跑到她身边,扬起明朗的笑脸。
“咳,世嫡皇孙?”干咳一声赶忙改口,险些唤出一声“濬儿”。男孩子好像都是一夜之间长大的,一段时间不见,个子猛长了一大截。
“呵,姐姐还记得我。高师傅去了崔司徒那里,提早下了我的课。”回身看了看几个娃娃跟班——几个十岁上下的小宦官,“我要跟姐姐去小岛上玩儿,尔等候在这里。婉儿若是来了,让她先去左昭仪那里讨些点心。”话音未落,人已先一步上了大船。友善地伸出一只小手,“上来啊姐姐,我拉你。”
萧竹下意识地捅了捅耳朵,这“姐姐”二字听起来别扭极了。这算什么辈分啊,乱糟糟的。这孩子要是跟她叫姐姐,那她该跟他爹叫什么?更见鬼的是,她的男人是他爹的爹!
汗。。。。。。。
霎时红了脸,笑容僵硬,牵着皇孙的手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