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渔情未了以毒攻毒
春日迟迟,融化了太液池中的一泓碧水。飘浮的冰凌在夺目的阳光下泛起点点银光,宛如银河中璀璨的星辰。
船儿孤零零地飘在水中央,宽大的斗笠遮蔽了“渔翁”的脸。孔雀翎制成的浮漂在波澜不惊湖面上微微动了动,漾起一片轻柔的涟漪。
春水清澈,悠闲的锦鳞慵懒地摆动着罗裙,小心翼翼地徘徊在鱼饵周围。突然,浮漂豁然没入水面——
大手猛一提竿,一尾金红的鲤鱼上了钩,挣扎摆动的鱼身腾出水面,不安的鱼尾激起一串水花。
线儿凌空滑过,滑溜溜的鱼儿荡进宽大的掌心。拓跋焘释然一笑,摘下鱼钩,将“战果”丢进身后的鱼篓,嘴里喃喃低吟:“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得知那俊奴儿阴差阳错进了太乐署,纠结已久的心终于轻松了许多。春回北国,忽然有了闲情逸致孤舟垂钓。
忽听砰的一声,焦躁的鱼儿奋然跃出鱼篓,在干燥的甲板上摆动着粘腻的身体。
回首之间,湖畔远远驶来一艘画舫,隐约听见老宦官站在船头摆手大喊。一时听不清说些什么,依对方那副惊慌的神色,疑心是边关十万火急。放下鱼竿,摇橹靠上前去。
渐行渐近,但见中常侍砰的一声伏跪船头,高高提起的心随之轰然一沉。
“万岁,大事不好!雁姑娘今晨被毒蛇所伤,恐怕是。。。。。。”
什么?
脚下一弹敏捷地登上画舫,一把揪起老宦官的衣领,眯起危险的双眸,“为毒蛇所伤?万寿宫之内何来毒蛇?”魏都万年地处北国,少有蛇虫出没,何况还是早春时节。即使有蛇,恐怕也在地洞里睡着呢。
“这。。。。。。老奴不知。陛下恕罪,老奴该死,老奴罪该万死!”猛扇自己的嘴巴。
画舫调头驶向岸边,拓跋焘愤然将告饶的老宦官踹出了两丈远,横眉怒目望着堤岸上的重楼殿宇,心中暗暗思量:毒蛇伤人——分明是早有预谋。是何人下此毒手?
狠狠攥紧拳头,整个身体跟着微微颤抖,忽而转回头厉声质问:“太医何在?可否前去诊治?”
“去了,只是。。。。。。唉。。。。。。”战战兢兢,无奈地摇了摇头。
“蠢材!”砰的一拳打在船头的雕栏上,“传旨,将那枉食俸禄的庸医就地正法!太医院提点革职查办,抄没家产。其余人等皆官降一级,罚俸三年。”
风儿皱起一池春水,不多时,画舫已全速靠了岸。枯黄的芦苇荡边悠然飘出一面羽扇,石青的锦袍前浮动着雪白的长髯。老者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从容挑起嘴角,迎上帝王盛怒下的俊脸,“臣崔浩叩见陛下!”正要屈膝,便被天子的手臂架了起来。
“崔司徒免礼。军国大事明日早朝再议!”拓跋焘心急如焚,脚步片刻未停,心中暗想:司徒大人来干什么?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西施送秋波,勾践破吴国;貂蝉献柔情,吕布诛董卓。帝王生就多情种,莫道红颜终为祸。”崔浩似笑非笑,轻摇羽扇,捋髯轻叹。
拓跋焘赫然停下脚步,未曾转身,敛眉质问,“崔司徒所谓何意?直言劝谏?司徒以为朕是那夫差,还是那董卓?”这只老狐狸的消息果然灵通,落羽刚出了事,对方就专程来这里等他了。
没空理他!昏君也好,暴君也罢,此时他只想知道那奴儿是否还有命活着!
“呵呵,陛下误会老臣了。常言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谁人青春年少时,不曾有过几桩风流韵事?老臣是来给陛下宽心的。”手握羽扇拱手作揖,袍带飘渺,宛如得道升天的神仙。霎时漾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寇天师前夕夜观天象,见白虎冲于禁宫天穹,东南隐有血光,遂占以吉凶。今晨宫门初开时,人便直奔太乐署。”
“太医庸碌无能,天师可有起死回生之妙法?”该死,居然把寇谦之给忘了!此人明晰天地阴阳之道,亦精于岐黄之术。对方不请自来,他那奴儿八成是有救了。
崔浩从容答话:“一捻鸩毒,玄之又玄。”
“混账话!谁人不知鸩乃奇毒,服之片刻七窍流血而亡。鸩鸟巢下十步之内寸草不生;其饮水之处各色鱼虫皆中毒而死。这是什么该死的办法?简直是胡闹!”
“陛下,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鸩鸟食蛇,鸩毒生于蛇毒,而强于蛇毒,故能克蛇毒。有道是:以毒攻毒!”
拓跋焘惴惴不安,冥思片刻,凄然拂袖,“别无他法,只恐万一。。。。。。雁落羽若遇不测,朕便赐天师一杯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