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拐子躲在墙角处,看见厨师再进厨房,将那案台上的素菜料一一配入放入处于滚瓜烂熟的荤菜中落锅起碗,两名小女工用托盘端菜送往堂屋,李拐子一直呆到看见厨师将一篮冬苋投入沸汤中才放心离开。他从后阶迅速拐行回家,现在连母亲也不在家,他见伯父家大禾场上有几个村中女孩正在玩跳格子,遂悄悄撵了过去,涎皮赖脸地加入,从禾场上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监视堂屋内方先觉他们用餐的情形。
山里人十分讲究礼数,上了年纪的李云鹤李云汉兄弟硬是把方先觉推上八仙桌的上席位,自己次坐相陪,李虎要随时照顾方先觉,与他同坐,王倩与李云鹤那位知书达理的太太同坐,下席位空着,正对下席位的大门口赫然站着持枪戒备的盛飞龙盛飞虎兄弟。李拐子见到这架式心中有些发悚,想:这两个兵佬站着不吃,等下桌上人都中毒死了,这两个却不会死,必定要找下毒的人问罪,可不得了?
李拐子现在来禾场上监视,也是日本人交给他的任务之一,日本人说他们就在附近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李拐子必须执行,他知道日本人可不是善鸟。李拐子人少心毒可谓古今罕有,他不仅要毒死方先觉、王倩、李虎和他的伯父李云鹤,甚至他的父亲李云汉现在也在酒席上,他也浑然不顾,他不只是要赚日本人的黄金,还要全吞李云鹤的家业。
现在李拐子看见桌上的人一个个都不动筷子,心中焦急催促:你们快吃啊,都快快去见阎王,我忧要成为无鬼村中的土皇帝啦!
乡下屋场讲究风水,李云鹤屋场前方越过一塘清水朝向一带巍峨的远山,在近处却有左右各一座小山峦夹住,此时,正有两个日本特工蹲在那山峦树荫中,用一架望远镜往李云鹤家堂屋窥望,由于角度严重偏斜,只能看清堂屋一角,兼之有两个兵佬持枪站在门口挡住视线,根本无法看见方先觉等人。
这一帮日本特工没有多少手上功夫,又深深畏惧李虎王倩的大名,并不敢欺近,故躲在无鬼村后山上往这里窥望,把希望押在一个中国坏男孩李拐子身上。
李拐子现在觉得伯父李云鹤特别迂酸,桌上的人还没一个动筷子,李云鹤还要举杯起身文绉绉作敬酒开场白。就在李拐子等得心烦时,他却没有留意到李虎已不在席上,方先觉的旁边换上了王倩。方先觉由王倩扶住站起向李云鹤回礼然后坐下,显得有些气力不继,赶紧用勺子盛了半碗冬苋汤,汩汩地喝了下去。李拐子心中大喜:这一个妥当了,其他人也赶紧吃,全吃成妥妥当当的!李拐子心花怒放,眼前云雾漫漫,他看见了自己躺在牙床上吞云吐雾,美女成群……现在王倩李云鹤他们全部举起了筷子。
这时,禾场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别掐(衡阳方言,即别吃),别掐,千万别掐啊!菜里有毒,狗偷吃厨房里的肉骨头已经中毒死了!”席上众人大惊,放落筷子,王倩大叫:“方军长,方军长,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门口盛氏兄弟亦转身扑入,李拐子掂起脚往堂屋望,看见方先觉应该是没得救了。李拐子悄悄溜走,他现在恨极了刚才尖叫的女人,那正是他的母亲,现在功亏一篑,只毒死了方先觉一个!
日本特工听不懂衡阳方言,却从望远镜里看见大门口两个兵佬转身扑入堂屋内,估计必定是出了大事。王倩只所以安排盛氏兄弟站在门口戒备,就是要达这个效果。日本特工又见那李拐子颠着一条腿快速奔行,正往山上奔来,特工头目命令:“我们一旦证实方先觉已死,立即做掉这个拐子撤走,一旦被李虎王倩盯上,我们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李拐子喘着气跑向日本人所在的一丛茶树后面,特工头目迎过来问李拐子:“方先觉死了没有?”李拐子却十分警惕,不再向前,保持一段距离说道:“你们先把答应给我的一箱黄金扔过来,我再告诉你们答案!”日本人露了凶相,低声厉喝:“快说,不说,毙掉你!”李拐子冷笑道:“你们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否则又何必要依靠下毒来弄死一个人,不就是畏惧李虎和王倩吗!”李拐子没什么本事,胆子却是不小,他并不惧怕这几个矮小的日本人,他见日本人还在犹豫,又讥笑道:“有本事自己过去看一看啊!”
这话说到日本人的短处,几个人一错愕,李拐子一闪身不见,日本人大惊,扑过去寻找,这后山上杂草丛生与人齐高,李拐子一缩身下去,你到哪里去寻,他熟悉这山上的每一片地方,早已钻入安全地方监视起日本人的一举一动来。
这时候,李虎也就在近处,他从细听日本人与李拐子的对话中判断这帮人应该没有别的帮手,一数人数,也就五个,自己要解决他们不在话下,正准备动手,猛听见这座山的山脚响起铜锣声,人山人海的汹涌。李虎知道这是山里人的围猎开始了,李虎起猫捉老鼠的兴趣,停下就要发动的雷霆出击。
五个日本人听得满山的人声沸腾正在往这里逼近过来,十几条鼻子灵敏的猎狗目光凶狠狂扑过来,后面是十几杆猎枪。五个日本人这一回成了无鬼村、小云寨村等邻近村庄上千山里人联合围猎的猎物,王倩也行在猎户们当中,她示意李虎不要动手,要让这些山里汉子自己消灭胆敢来犯的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