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声响彻夜空,九千鲜卑军呈密集队形,在一人多高的滕盾护卫下向防线逼近,晋军射出的箭支纷纷被前排的滕盾挡住,杀伤力极其微弱。
眼见秦兵步步逼近,箭支对他们不起作用,晋军士兵有些慌乱,王登临危不乱,大吼道:“箭矢抛射,拉满了,绕过盾牌,射他们的后阵,给老子放!”
弓箭手立刻调整射击角度,箭支斜指黑沉沉的天空,满拉弓弦‘嗖嗖嗖’的射了出去,这一招果然奏效,秦兵后阵无盾牌遮挡,被铺天盖地的箭雨浇了个透,箭雨过去,密集的阵型活生生被射出一大片空挡。
慕容垂刚想命后阵散开,泼拉拉又是一阵箭雨,上百人再次血洒战场;双方相距还有七八十步,按照这个速度,足够对方弓箭手躲在由车驾和粮包临时搭起的工事后面从容射出十轮,一轮损伤两百,十轮下来两三前士兵就要搭进去了,这是慕容垂不能忍受的,原本以为一顿猛冲便可以冲散敌军阵型,这还没冲到面前就丢了两千兵,太不合算了。
慕容垂决定拖延时间,连声命令:“兵分两路,左右散开,阵型散开,迂回突进。”
秦军的阵型迅速散开,分两路朝左右两边包抄,这一下晋军的弓箭手杀伤力大减,虽然还有零星的士兵中箭,但黑夜之中,晋兵射击靠的是密集度,而不是准头;慕容垂心下稍定,此时只需步步逼近,同时等待最佳的冲锋时机。
王登见弓箭的效果已经不大,敌军已经突入三十步范围内,知道残酷的肉搏战就要开始了,遂大声下令,所有弓箭手丢掉弓箭,抄起兵器,长枪长戟兵在前,剑兵居侧翼辅助,全神贯注等待着以命相搏时候的到来。
三十步距离,步兵冲锋的最佳距离,慕容垂大声命令亲兵吹起冲锋的号角,三声急促的号角声嘟嘟吹过,秦兵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嚎叫着望前冲去,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即到,很快便到了晋兵的简易防线面前,前排的秦兵尚未刹住身形,从战车和粮包组成的第二道防线的缝隙里伸出千万杆长枪,将第一排冲在最前面的秦兵捅了个透心凉,血肉横飞之间,两百名秦兵一个照面便命丧黄泉。
后面的秦兵不管不顾,踩着同伴的尸体便踏了过去,晋兵长枪尚未来的及拔出秦人的身体,几百道寒光闪过,一大批枪兵就此魂归黄泉,两只军队便如有着深仇大恨一般砸在一起,杀的昏天黑地,双方伤亡人数直线上升。
秦兵原本占着数量优势,九千对剩余的七千晋兵,但是这些晋兵的气势并不弱于他们,虽然他们中还有两千的老弱,但是近身搏斗不仅仅靠的是力气和武技,还要看经验,看脑子。
老兵们一个个比鬼还精,不断的游斗,手中长剑尽朝秦兵的腿、下体、面孔招呼,一旦敌兵聚团,他们立马退让开来,躲得远远的;可万一你要落单,就要时刻当心背后捅来的长剑。
倒不是说鲜卑人没有晋军勇猛,相反的是,他们非常的勇猛,往往身中数剑仍然呼喝进击,悍然不退;游牧民族的血性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是打仗靠脑子,光靠勇敢作用不大,晋兵的战力确实不是盖的,生生用七千挡住九千多敌人,杀的难解难分。
王登手执一杆丈二铁枪,带头冲入绞杀着的战团之中,长枪横扫,突刺,所向无一合之兵,只一会儿死在他手里的秦兵不下十多个;王登深知,时间耗的越长,对自己越是不利,对方人多,战下去自己的人马将会损失殆尽,但是此刻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咬牙拼命杀这面前见到的每一个敌兵,杀了一个,马上便四顾寻找下一个目标。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战局也正朝着王登所担心的方向演进,双方死伤越多,秦人的人数优势便越大,这恰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你九我七,双方各死伤六千之后便成了你三我一了。
晋兵还在苦战,他们知道,这不是晋国内部的战斗,可以有俘虏存在,两国交兵,必然是全力搏杀,根本没有俘虏这一说,秦人远道而来,还会带着多余的干粮来养俘虏么?虽然晋军的士气未衰,但是身后传来的震天的呐喊声让他们彻底没了脾气,后营辎重处火光冲天,惊愕的大晋士兵看见火光中数千人影正喊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包围上来,这是压倒他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野望率领的抄后路的两千人马彻底将晋军的士气击溃,晋兵在两面夹击之下只有挨宰的份儿,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逃命吧!再不逃全部要死在这儿啦。”
这喊话的人虽然立刻便被身边的带队将官斩杀,但是他也提醒了惶惶不知所措的士兵们,大家发一声喊,四下里炸了窝死的开始逃亡,督军队砍杀了十几个人,却再也无法阻止溃散的军心,秦军也不追赶,全部朝王登所在之处涌来,王登所向披靡勇猛无比,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王登见溃败已成定局,长叹一声,喝令督军队住手,垂下手中的长枪木然矗立。
一边的几名副将和亲卫上来急道:“将军,突围吧,我等誓死护着您冲出去。”
王登仰天狂笑,心头悲愤难言,十余年的辛苦奋斗今日统统化为流水,什么功名利禄你争我夺,到了此时都化为南柯一梦,笑声未了,王登将手中铁枪插入地上,整整衣冠朝桓温大军所在的北方拱手一拜,忽然沧浪浪抽出腰间三尺青锋,迅捷无比的摸过自己的脖子;众将的惊呼声中,鲜血狂喷丈许开外,尸首颓然仆倒尘埃。
众将痛呼出声,几名副将和百余亲卫睚眦尽裂,他们也不逃跑,在一名副将的带领下朝最近的秦兵扑去,百余人在数千人面前便似一滴水融入了江海,连一层波澜也没有荡起,便迅速被湮没,秦兵枪剑齐下,这百余人只杀到五名秦兵便尽数被屠戮殆尽。
慕容垂大声下令,带走能带的粮草和马匹,其他辎重全部烧毁,四下逃散的两三千晋兵也无瑕追赶。
数百名受伤较重已经不能跟着转移的鲜卑士兵,按照鲜卑人战斗的规矩,士兵们流着泪将他们刺死,满地的尸体已经来不及收敛,只能曝尸荒野之中。
此战历时仅仅半个多时辰,歼敌八千,逃走两千人,秦兵自亡三千,对方主帅自杀,夺得马匹两千匹,粮食无数,焚毁晋军战车六百架,烧毁其他帐篷之内的物资无数,可谓战果辉煌;
慕容垂傲立荒野,手指南方道:“儿郎们,擦干眼泪,兄弟们的血不会白流,我们这就去望晋国腹地穿插,用晋人的鲜血祭奠他们的亡灵。”
八千七百名鲜卑士兵同声巨吼:“遵将军号令,杀光晋人,为弟兄们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