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盛,潮生他没有骗你!”
身后骤然响起了王叔王民奇的嗓音。
如同见到鬼魅一般,王民盛的眼睛瞪得很大,他不解之中松开了手,注视着完好无损的王民奇,王民奇的脸也是他自己的脸。
“你、你没死?不可能!你明明被沈潮生掐死了。”
“哦对,忘了告诉你,”张许和江景明也进了这密室,张许穿着白大褂,这是他穿他爸张许的白大褂,来显摆了。
“你太疏忽了,你把你哥哥送去的那个整容医院,正好是我们中心医院啊。”
“王民盛,你做的错事太多了,该收手了!”沈羽蝶也走了进来。
“羽蝶!”顾清风匆匆来迟,风尘仆仆地喘着粗气。
他望着眼前这一幕。
他看看沈潮生,看看沈羽蝶,再看看被众人围攻的王民盛。
除了顾清风,其他人都是冷静自持,唯独顾清风一脸懵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地上是撕成两瓣的泛黄日记,顾清风赶忙捡起来看。
他将日记拼凑了起来。
“没错,这是沈平的笔迹,原来宝藏就是故弄玄虚。”顾清风有些明白了。
“不可能!不可能!”
王民盛还是不肯相信这宝藏的真正真相,他又想要袭击沈潮生,沈潮生却是抬起胳膊肘,直接将他抵在了墙上。
他的眼锐利,凉意深浓,如藏幽谭,然后沈潮生当着王民盛的面,缓缓解开了手上的纱布。
那两只手哪里有一点血肉模糊的迹象。
分明就是光滑,修长,如剥了壳的鸡蛋清,毫无瑕疵。
王民盛的眉头狠狠拧成一团。
这到底……
“你肯定疑问他的手怎么没事吧?不好意思,看过变戏法的没有?这就要用到一点化学知识了,我想说了你应该也不懂吧。”张许吊儿郎当地解释。
王民盛的脸成了万花筒。
他在消化着这几日的事实。
原来是骗局!
这些人全部都是串通一气演戏的!都演得很好!
沈潮生的右手擒住了王民盛的脖子,把他抬高。
忍辱负重多日的男人,一朝腾跃而起,狭长的眼冒出了让人难以直视的凛冽寒光,这个魔鬼,此刻杀了他也不足惜。
不过,沈潮生还是保留着一丝理智,将他甩到了已经来临的警察的面前。
两个警察上前扭住了王民盛的胳膊,将其制服。
张许赶忙看向江三儿,声音很兴奋啊,他摇晃着江景明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
“这次我也算立了大功吧,是不是要受表扬,受表彰?还得发小红花?我们张家也是英雄家族了吧!哈哈哈!”
江三儿刚想笑话他没出息,却听“砰”的一声——
趁着警察分神,王民盛拔出他藏在靴子里的枪,砰砰两枪,鸟飞四座,公然之间袭警,让两个警察受伤了。
王民盛举着枪,朝后缓缓退到了窗口,他知道这把枪只剩最后一颗子弹——
将枪对准了沈潮生。
“砰”的一声。
子弹射了过来。
一道黑色的身影挡在了沈潮生的面前。
子弹打穿了陈白的心脏,陈白沉重地闷哼,当即就吐了血,却是缓慢又坚定地举起手里的枪,对准了王民盛的眉心。
硝烟弥漫。
一枪定音。
眉心中弹的王民盛,重心不稳从窗口倒了下去。
他倒在了那片已经被烧成废墟的花园中间。
他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他肖想了30年的宝藏。
王民盛眼睛瞪圆了,紧攥着的手指代表着他的不甘心,最后手指缓缓松开了,执念、嫉妒和不甘,都在这一刻变得没有了重量。
他死去的最后,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画面……
是他和王民奇10岁,被一个和蔼的男人在路边遇到,男人弯腰冲他们伸手,问他们,要不要跟他走,以后不需要乞讨过日。
他从哥哥王民奇的眼里看到了感激,而他自己,却没有丝毫感情。
他默默地端详着这栋需要花上半天时间才能观光完毕的大房子,听着男人和他们介绍,他们以后需要做什么工作,以后就住在这里,这里的人都很好相处,都很温柔。
温柔?
他从未享受过温柔,也不懂温柔。
他享受过的唯一的温柔,就是在路边乞讨的时候,
一个右眼角下方有泪痣的小男孩,奶声奶气递给他一个白面馒头,小男孩温柔地对他说,好好吃饭才有力气生活。
王民盛脑袋一歪,伴随着这最后一点记忆,再无意识。
……
任何一座城市都不可能永远活在光明之中。
泞城一样。
黑暗与浑浊。
有人义无反顾地执剑与之抗衡。
拔剑出鞘的那一刻,注定牺牲。
沈潮生跪在地上,抱着陈白整个人,血染衣襟,染了他两只手,他叫喊着陈白的名字,字字句句。
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江三儿也跪在地上,这里没有医疗设备,无法给陈白拔出子弹,江三儿也知道,这枚子弹中的是心脏,已经……无救。
陈白虚弱地开口:“你……先……退开,我想单独和……沈三说几句话……”
沈潮生泪眼模糊。
“你为什么还是带上了那把枪?”
“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我现在答应你可不可以……我陈白……此生不再拿枪了……”
“我原谅你了……你给我好好活着,陈白!”
沈潮生声嘶力竭,喊出来的最后一声陈白简直歇斯底里。
“我需要你!我之前说不需要你是假的,我只是不想再让你牵扯我的恩怨了!在我的心里,早就把你当兄弟一样,你对我很重要。”
陈白艰难摇了摇头。
笑笑。
“主仆……尊卑……不能坏了规矩……”
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陈白握住了沈潮生的手,放在了自己血流不止的心脏位置。
“你能不能……用我的血……在我的手心……写个……白……字。”
“你不准说话了!”
“求你……了……写……写……”
天光暗淡,星光弥落。
热血滚烫。
沈潮生的眼泪滚烫凝聚在眼眶。
他没有用右手写字,而是用那只没有杀人过的左手,捧了陈白的热血,指尖轻点着红,一笔一划颤抖着写。
撇。
竖。
横。
竖。
横。
最后那一道横,他怎么都合不上,眼泪大颗地砸了下来。
陈白收了手,握着混合着沈潮生眼泪写下的这个“白”字,了无遗憾地勾了勾嘴角。
他用这一生来书写一个“白”字。
赤诚温骨,不负此生。
“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把我……葬在……贺尧的……旁边……我对不起……他。”
“……”沈潮生泣不成声。
“答应我……求……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沈潮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白抬手。
他用那只没写“白”的手,抚摸着沈潮生的脸。
“沈三……”
“如果有下辈子……”
“我想……早点做个好人……”
他前世罪孽深重,他终归是从黑市出来的。
就让他在漫无天日的地狱中赎罪吧。
陈白闭上了眼睛,一颗热泪自眼角滚落。
他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个“白”字,直到再无力气,摊开了手心。
“要不要跟我走?”
“要。”
“从今以后,你有个名字,你叫陈白了。”
“前方若是山,陈白替沈三移山,前方若是海,陈白替沈三填海,前方荆棘满布,陈白定当为沈三披荆斩棘,在所不惜。”
……
……
英国。
这里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处在高耸入云的公司,站在偌大的透明玻璃窗前,沈潮生注视着外面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周围无植株。
“陈白,沈家老宅花园的花,该都开了吧。”
“春天来了,应该是。”陈白站在沈潮生身后,回答说。
他当时姿态恭敬,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开口:
“沈三,29岁的你,生辰快乐。”
“谢谢了啊,若是那个小姑娘对我说一声生日快乐,我想我更开心。”
“哪个小姑娘?”
“陈白,我要回泞城了。”沈潮生转过身来,声音坚定又温和地说。
“你去哪,我陈白就去哪。”
“此去凶多吉少,我得弄清楚一个人的身份。”
“谁?”
“你无需知道,”沈潮生笑着说,“必要时,我需要你帮我进批货。”
“好。”陈白又略一斟酌,“沈三,我给你准备了蛋糕,你要吃吗?”
“不了,我不太喜欢甜食。”
“嗯,我也一样。”
……
……
泞城的天空终于放晴。
那照进乌云的阳光,驱散了大片的灰暗。
沈潮生久跪在两座墓地前面,在贺尧的面前抬不起头,“替我照顾好小白,”他亏欠了这份委托,一生一世都要亏欠了。
贺尧的墓地左边是新墓。
竖着排列的字路,上面刻印着:
【侠肝义胆,赤诚温骨,沈潮生挚友陈白之墓。】
沈潮生举起三杯酒。
“一樽清酒,沈三敬陈白之骨血。”
“二杯酒,千古留名,永生难忘手足之情。”
“三杯酒——”
沈潮生握着杯口的手指一紧。
字字如烈酒滚烫落下:
“愿来世再遇,你我同齐,再无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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