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简兮偶尔会跟简毅和桃子聊几句,简方岳想搭话可她根本不给机会,杨翠莲则始终一语不发,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心情不好,想也是因为小凌的事。
待甜点送上,简方岳立即将布丁送到她面前,“兮兮,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布丁嘛!”
简兮抬头看他,简毅也怔了住,简方岳还是笑吟吟的,“怎么不吃啊?”
简兮不说话,让服务员上了咖啡,简毅低声说:“爸,是小凌喜欢布丁,我姐不喜欢。”
简方岳一愣,顿时尴尬得难以自处,“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居然还能记错……”
“因为,从小到大,你们眼里就只有一个女儿。”
简兮漫不经心地开口,直接让桌上的气氛冷掉。这回连简毅都不出声解围了,事实上,连他都觉得爸妈确实是过分,更别说是桃子了!只有赵燕慧连忙替简方岳说话,“这也不能怪你爸爸啊,他那时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为了能给你们提供一个安稳舒适的生活环境,每天早出晚归的,哪有空却记着孩子喜欢吃什么呢?”
说到这,她叹息一声,无比心疼地望着他,抬手轻轻抚上他鬓角的白发,“记得那时他盲肠炎发作,我让他留在我那就不要回去了,可是他说必须要回去看看孩子……”
话刚说完,时间仿佛静止,空气被凝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简方岳好像变成了雕像,坐在那一动不动。而杨翠莲好像后知后觉,一点点抬起头望向对面两人,“你刚才……说什么?”
“啊!”赵燕慧低叫一声,脸色倏尔变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用求助的眼神去看简方岳,嘴上却说:“大姐,你别误会啊,我是说,当时看他那么难受,又不肯去医院,这才好心提出让他去我家休息的!我们那个时候可是清清白白的,真的!”
她不说还好,现在是越描越黑。
简方岳慢慢低下目光,做了个深呼吸,重新抬起目光,与杨翠莲的撞了上。
杨翠莲的胸口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搁在桌上的双手慢慢收紧,刚好无意识抓住刀叉,她紧紧握着,眼神里尽是被欺骗的屈辱和恨意,“简方岳,你要听你说。”
简毅想要去帮他,被简兮拉了住,“这是他的过错,迟早都要面对。”
赵燕慧还想替他说话,杨翠莲倏地怒吼:“你闭嘴!”
赵燕慧吓一跳,还好这个时间餐厅里没有其它客人,工作人员朝这边看几眼也就默契地走开了。
简方岳艰难地开口:“我跟慧慧……我们……”
“说!”
赵燕慧冷下脸,见不得她这个“前妻”对简方岳这么凶。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可是她的老公!
“你不用难为他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吗?告诉你也没关系!”
简方岳扯住她的手想要阻止她,赵燕慧甩开他,“反正你们已经离婚了,她知道又能怎样?”转过脸来,她说:“没错,就在那一年,他经常去我那里……”
当着三个孩子的面,她大方承认他们的父亲出轨自己,这让简方岳无地自容,他压低声音,用着几乎哀求的声音:“够了,不要再说了!”
背叛、屈辱、伤心、绝望……所有的情绪一下子袭向杨翠莲,令她当场爆发!
她缓缓起身,手指简方岳:“原来,你早就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了……”
简方岳也站了起来,朝她弯下腰,快要折成九十度,“翠莲,我对不起。”
简毅想说什么,咬了咬牙忍住,别开脸不再看他们。简兮也挺意外的,直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早知道应该单独约简毅跟桃子出来就好了。不过,杨翠莲毕竟也是她叫了二十几年“妈”的人,见她那么伤心,简兮心里也不舒服。
赵燕慧一把扯住简方岳,见不得他对另一个女人卑微的样子,尤其是杨翠莲!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她的?”话既已说开,赵燕慧索性一次说个够,“你在工厂累死累活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她在想方设法挥霍你辛苦赚来的钱!丝毫不去关心你为此付出多少努力!甚至,你回家太晚了,连口热乎饭都没有!是我心疼你,故意说做饭做多了,每天都变着花样给你补身子!”
简方岳不说话,对于过去,他的感觉十分复杂。
赵燕慧继续说:“她除了打牌逛街去美容院,还为你分担了什么?工厂效益每况愈下,可她从不听你解释,除了一味的要钱,还为你分担什么了?为钱跟你吵架,在家吵不过瘾还追到工厂来,当着那多工人的面让你难堪!你知道工人们私下都是怎么说的吗?说你娶了这样的女人真是家门不幸!”
杨翠莲倏地一拳砸在桌上,杯子被震翻,咖啡洒了一桌:“你闭嘴!”
赵燕慧吓一跳,可还是不依不饶,“我说到你的痛处了吗?呵呵,杨翠莲,我知道你恨我,你说我是小三,恨我抢走你老公!今天我就想问一问,如果你处处关心体贴爱护你老公,他会跟我走吗?你自己做不好人家的妻子,还怪他抛弃你?你以为你是谁,男人非得无条件围着你转?”
“够了!走吧!”
简方岳不想闹太大,毕竟是来参加女儿的婚礼,传出去也对小凌不好,于是拉着赵燕慧离开了餐厅。
杨翠莲始终站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眼角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滑。
简兮见她如此,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杨翠莲强势惯了的,从来没有人这样指责过她,就算是简方岳结婚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过!刚才赵燕慧那些话,句句扎心戳她脊梁骨,她哪受得了?
简兮看一眼简毅,他默默起身,走过她旁边,“妈……”
杨翠莲好像一下子泄了气,所有的骄傲和伪装再也坚持不下去,一屁股跌坐回位子里,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桃子倒了杯水给她,“阿姨……”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苍白,更何况他们只是晚辈,实在不好掺和长蜚的情感纠葛。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谁都不吭声,只能听到杨翠莲啜泣的声音。
杨翠莲渐渐止住哭声,拿起纸巾将眼泪擦干,做了个深呼吸,缓缓说:“她没说错,我跟你们爸爸的婚姻走到今天,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简兮颇为意外,没想到这样的话竟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简毅也愣了,“妈……你、你终于想明白了?”
桃子在旁边扯扯他,怪他不会说话。
杨翠莲苦笑着摇摇头,喃喃道:“不是想明白了,是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有错罢了,所以就只会一味的怪他恨他,把所有的错都推给他……”
简毅送简兮出酒店,歉意道:“姐,我也没想到会出这么多事,早知道就不让你过来了。”
“没事,反正我也不陌生。”简兮想了下,说:“你去多陪陪她吧,她这个时候身边最需要人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负责听就好。”
简毅十分动容,“姐……爸妈那样对你,你就不恨吗?”
简兮摇头:“我没有那么时间可以浪费,更何况,与养育之恩相比,我其实没什么好恨的。”
“姐,谢谢你。”简毅由衷道:“我替爸妈谢谢你。”
简兮失笑,踮起脚尖摸摸他的头顶,“小毅长大了嘛~”
简毅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
简兮欣慰道:“都已经是人家老公了,也该负起责任了。”
简毅一拍胸脯:“嗯!姐,你就放心吧!等我赚钱了,我也给你养老送终!”
“臭小子!你要给谁送终啊?”简兮笑骂着捶了他两记。
“啊!姐,饶命啊!我说错话了……”
——
明日即将举行婚礼的酒店内,简凌开始一遍遍敲定细节。
“鲜花呢?”
本尼回道:“明天早上六点钟会准时送到,八点装饰完毕。”
“让他们提前半小时!”
“好的。”
简凌又确认了下宾客名单:“所有M国有影响力的都在名单上吗?”
“是的,确认过大部分都会来参加婚礼。”
“那就好。”
她想起什么又问:“简兮呢?”
本尼说:“她还没有回复。”
简凌冷笑,“打电话给她,我要亲自邀请。”
“好的。”
本尼拔通了简兮的电话,然后交给她,简凌带笑的声音透着强势,“我亲爱的姐姐,不打算参加自己妹妹的婚礼吗?”
“如果你诚意邀请,我会考虑。”
“当然诚心了,你可是我第一个亲自邀请的贵客呢……呵呵,那就明天见喽~”
挂了电话,简凌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明天,她将以史家长孙女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出嫁!她要让简兮这个冒牌货成为最大的笑话!
这时,自宴会厅门外走进一个身材高挑,戴着墨镜,发发披肩走路带风的年轻姑娘。
本尼看到她时愣了下,接着马上转过身去打电话。
她来简凌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照片都是P的?真人也不怎么样嘛!”
这句话对于女人来说,简直就是冒犯,简凌当场黑了脸,却又摆出一副不屑同她讲话的样子,直接大声叫经理,“你们酒店怎么回事?什么人都能放进来吗?如果明天的婚礼也这样,出了什么事你能负责吗?”
经理冷汗涔涔,赶紧解释:“这位小姐也是我们酒店的客人。”
而且还是VIP。
“那又怎样?”简凌才不管那些呢,“客人还分三六九等,我的婚礼会场,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放进来的!”
经理有些为难,旁边的女人却笑出了声。
“你的婚礼……哈哈……”
本尼打完电话,立即过来,“谭小姐,谭先生马上就到。”
谭小姐?
简凌蹙眉,好像想到什么,“你是谭思明的女儿?”
谭妤恬冷笑:“没错,就是你要嫁的那个男人的女儿。”
简凌恍然大悟,怪不得有这么大的杀气!想明白了后,反倒没那么气了,反而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谭妤恬眯起眼睛,上前一步,“我不会让我爸娶你的,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小姑娘~”简凌的优越感十足,她马上就要嫁给谭思明,就是这个女人的妈,辈份上就能压死她!
“好,我就让你看看,我爸爸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谭妤恬也是发了狠,见到简凌之后就更加讨厌她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后妈!以后在圈里还怎么混?
很快,谭思明赶到。
“爸爸!”
谭妤恬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人家好想你呢~”
“爸爸也想你。”
看得出来,谭思明对这个女儿十分庞爱,简凌只是冷眼旁观。
“爸,我不想你娶这个女人,她在圈子里的口碑真的超级差!”谭妤恬扯着父亲的衣角,哭丧着脸说:“你不想我被别人笑吧?”
一向宠她的谭思明却板起脸,正色道:“恬恬,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爸!”
谭妤恬不可置信地抬手指向简凌:“全世界那么多女人,你娶谁不好,为什么要娶她?”
简凌笑意满满,“不好意思,全世界那么多女人,你爸爸就喜欢我!”说着,还故意上前,亲热地挽上谭思明的胳膊。
看到谭妤恬快要喷火的样子,真是爽到不行!
她最恨这种自以为有点钱就嚣张任性的大小姐,以前在学校被这些人瞧不起,到了社会依旧被她们嘲笑!如今,简凌才明白,这就是个谁有钱谁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世界!
谭思明警告地瞟了简凌一眼,过去扯住女儿的手腕往外走,“饿了吧,爸爸请你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谭妤恬回过头恨恨地瞪着简凌,一脸的不甘心。
简凌冷哼一声,根本不把这种小角色放心上。
本尼上前提醒她,不要忘记晚上请简家人吃饭的事。
简凌觉得烦,“我哪有空啊?为什么一定要请?他们又不是不会自己找地方吃饭!”
本尼说:“婚前家人共餐的画面,有助于提高您对外的形象。”
简凌一听,表情有所缓和,“那你来安排吧。”
“好的。”
晚餐地点,是当地最负盛名的百年餐厅。
谭思明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简凌,右手边是黑着脸的谭妤恬,简家人分别坐在对面。表面看上去,倒也其乐融融。
“简先生,简太太,感谢你们能来参加我跟珍珍的婚礼。”他先举杯,简方岳也举起杯却什么也没说。
杨翠莲没动,赵燕慧倒跟着端起杯子,如今她才是名正言顺的“简太太”,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彰显身份的机会,她笑吟吟道:“谭先生,您真是客气了,我们还要感谢您的盛情款待才对。”
简凌翻了翻白眼,心里更是烦到不行,本来简家人就更丢脸的了,如今多了一个赵燕慧,就越发的上不了台面!
赵燕慧敬完谭思明,又看向谭妤恬,热情道:“这位是谭小姐吧?哎呀,真是漂亮啊~谭小姐,我也敬你一杯!”
谭妤恬哼笑一声,脸颊转身别处。
赵燕慧脸上的笑僵了住,举着手里的杯子十分尴尬,谭思明低声说:“恬恬,不可以没有礼貌。”
谭妤恬瞥一眼父亲,不情愿地端起杯子,直接抿一口。
赵燕慧这才讪笑两声坐下,对谭妤恬的评价瞬间降低,这姑娘也太没家教了,亏她还想着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她呢!
谭思明只是聊了几句,之后本尼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记者走了。”
他也放下杯子,起身:“不好意思,公司那边有点事,我先走了。你们请自便,不要客气。”说完,带着本尼离开。
谭妤恬也起身,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走。
她的态度,几人也都看得出来,不过,谁又对这场婚礼是真的期待呢?
简毅低头吃东西,还给桃子夹菜,示意她多吃点。
赵燕慧由衷道:“谭先生还真是忙啊,连吃饭都这么赶!不过,谁让他是成功人士呢?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期间,没有人应她,简方岳用力咳了两声,又看她一眼,赵燕慧吐吐舌头,才不在乎他的警告呢!难道,要像他们似的像个哑巴一样坐在那里?
杨翠莲直到这时才看向女儿,犹豫着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简凌眼神睇过去,好像她问了一句非常明显的废话。
杨翠莲知道了她的态度,低下头又不吭声了。
简方岳喝了两口酒,低落的心情更沉重,缓缓道:“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但你可以选择做什么样的人!我不希望,当初那个决定,会成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说完,剩下的酒又一仰而尽。
简凌嗤笑一声,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索性把话说得明白通透,“我凭自己的本事,才站在现在的位置!我不管你们喜不喜欢同,总之,谁都别想来拖我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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