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睁开眼睛好不好
谣言风速流传,一时间皇城内外无人不谈,甚至连在皇城里作客的各方使臣也在私下言语。言谈萧后如何偏坦外邦郡主,竟狠心将自己的亲孙子打得落胎,她不是想让皇家断嗣,便是想独揽大权总理朝政,想让她的儿子云王做太子。她将太子妃的孩子打掉了,怎么还能在皇后的位子上不动声色,怎么没人管管她?她是不是真的想要改朝换代呀?……
当那些谣言流传到萧后耳中时,她气得浑身直颤。就太子妃身怀有孕一事,她事先根本就毫不知情,若是知道,让她滑胎也是暗中进行之事,怎会当众让她落子,可这些事情谣言并不知道。事情过去已经两天了,朝中的动向明显受到谣言左右,已经有人偏向到太子那边去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关系网络,眼看就如此溃不成军。
时间一长,换念一想,回忆当日杖罚楚清清前一刻,她跪地求饶,她求她不要打她,她认错模样极尽诚恳,然当时为解对她由来的气恼,根本无暇顾及。她若求饶的理由是怀有身孕,她断不会再打她,顿时心头一惊,莫不是她早有预谋?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孩子是自己下令打掉的,她要让她背负一个欺压皇家子嗣的罪名,她要让她陷入舆论中无法抽身,她要让她苦心的经营有所偏移。
天啊,如果这一切臆想都是真的,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喘了两口重气,萧后朝着门口唤道:“李嬷嬷。”
李嬷嬷迈过门槛,盈身一礼,“皇后有何吩咐?”
“东宫那边情况如何?太子妃到底有没有落气?”她预备的下一任太子妃人选可是已经准备进宫受训了。
李嬷嬷看了一眼皇后,随即恭敬言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子妃还不曾清醒过来,但听探子回报说是只吊着一口气了,随时都有可能大去。”
“随时都有可能大去?”萧后摒息问着:“随时是什么时候?本宫不听这些没影儿的话,给太子诊治的御医呢?是御医院中我们的人吗?”
“那是东宫刚进宫时为她诊断的御医,听说太子让他与另两名御医暂住在了梧惠宫,随时随地听候差遣。”
如此一来,若让人前去唤来倒要遭人话柄,惹人嫌疑了。又想到什么,突然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示意李嬷嬷上前,随即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一番。
热气腾腾的香茗已冷却多时,清瓷茶盏根根葱绿沉淀在杯底,说不出的静谧,道不出的凄情。
窗外的天色已暗,殿内却只亮着一盏风灯,昏黄的光芒于根本亮不透这阴沉压抑的尘世。晴妃躺倚在小榻上,面无情绪的将眸色看向窗外,从日落直到暮落。右手看似紧捏着一精致花纹七彩小瓶,实则没用一丝力气。
萧后遣人来让她去了凤翔宫,恩威并施的作着吩咐,此刻手中的药正是由她所赐。太子妃还未醒来,皇后根本就不愿意让她醒来,更让她意想不到的,居然得到她已另为太子备好一位太子妃的消息。如今的梧惠宫虽然警备松懈,可能进出的又有几人?
皇后想让太子妃死,却苦无良策。于是,找到她这个可进出梧惠宫几人中的一人,让她成为她的行凶工具。
脑海里盘旋着皇后似笑非笑的态度,还有那冷情的语气,“本宫已替你找到你失散多年的亲人,本来你是可以与双亲团聚的,孰知去年你家乡旱灾频频,你的父母又家到中落,也就双双离世,只剩下个弟弟流落异乡,本宫可是费了好些心思才将他找到,这会子他还殷殷的盼着与你这失散多年的姐姐重逢呢?”
“臣妾谢皇后娘娘体恤。”她不过是个奴婢,那堪皇后费尽心思为她寻亲?故意要将自己的身世查个清楚,若是说做到这份上,委实让人怀疑,可她又的确是有个弟弟,且失散多年。
“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本宫凭什么要体恤你?太子虽然不宠你,更不曾临幸于你,然你到东宫后可谓享尽荣华富贵。想想一个贱婢荣升主子是件多么荣耀的事,可你却只贪图享受忘记了本宫给你的交待,你自己说自你到东宫后,给过本宫什么回报?”
听着那令人胆颤的声音,晴妃的心绪崩得犹如琴弦,“臣妾知罪。”
“哼——。”萧后一声沉吟,听得晴妃心头又突,听着她继续说:“本宫从来不养没牙的狗,虽然你还没办成事本宫就替你找到了弟弟,这本末巅倒的事情既已成定局,本宫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皇后娘娘……。”晴妃细声的轻呼,紧张的抬眸,见着皇后示意一旁的李嬷嬷走到跟前,从袖口中掏出一七彩小瓶递到她跟前。
皇后边呷着茶水,边道:“这里面有一粒药,不管什么水,当遇即溶。你也知道太子妃身子本来就不大爽快,这会子又滑了胎,醒过来的机会不大了,本宫不想看着她这样半生不死下去,赐她死罪也是善意替她解脱,明日你去梧惠宫时,该怎么做就不用本宫教你了罢。”
晴妃怔怔的盯着那七彩小瓶,李嬷嬷扯过她的手捏住。她的心在接到那一刻便直落不升,她不能忤逆皇后娘娘,如今为了弟弟她更不可以违背。
秋琪携着担忧的神色撩开垂帘,先是去桌台边剪了剪烛芯,方来到小榻前,她的主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娘娘,您还没用晚膳呢,奴婢下去张罗张罗。”秋琪身曲着身子,轻声问着双眼不起波澜的主子。
晴妃终于有了丝动静,捏紧了手中的七彩小瓶,那里面有一颗药,却装盛了太子妃的性命。“秋琪,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伤害太子妃,可我又不能让弟弟出事。”
秋琪明白主子心里的苦,在她的位置的确够难为她了,可是她一个奴婢又有什么法子可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几句来,“娘娘……。”
“我觉得自己好坏,根本不配做人,太子妃待我不薄,几次三番解围相救,而现在我却要想办法去害她的性命。此刻,我多想躺在床榻上生死未卜的人是我而非太子妃。”泪水顺着滑落,晴妃且说且激动起来,“弟弟是我家三脉单传,不救是不孝祖宗父母;太子妃更是于我有救命之恩,害她便是不忠不义,秋琪,我好难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想救弟弟,可是我也不想伤害太子妃。”
紧紧的抱着主子,秋琪懂她的难过与挣扎,“娘娘,奴婢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如果娘娘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那奴婢倒是有个法子。”
晴妃闻言,顿时止了泣声,拽着秋琪的衣袖紧张的问,“什么办法?你快说。”
“自太子妃昏睡以来,进出梧惠宫除了御医便是咱们,若是太子妃中毒而亡,御医无碍,顶罪的便是咱们了。皇后也定是知道情况如是,这才将主意打在娘娘身上,其实皇后娘娘说得不错,太子妃这样子活着还不如死了强。”将晴妃手里的七彩小瓶夺过拿在手里,秋琪继续说:“这个罪名就让奴婢去担吧,奴婢可以趁着帮筱筱忙时下药,届时事发,奴婢一力承担,到了阴槽地府,奴婢去向太子妃陪罪。”
“不行,不行。”晴妃拼命的摇摇头,抢回秋琪手里的七彩小瓶,哭着说:“我怎么可以独善其身,让你去背这个罪名,秋琪,万万使不得呀。”
秋琪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那娘娘就不要救弟弟了吗?奴婢跟随娘娘这么久,深知皇后娘娘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若是娘娘违背了她的意思,娘娘的弟弟真的会凶多吉少呀。”
晴妃心头一痛,更是挣扎不已,拉下秋琪抱着,“不行,不行,秋琪,不可以。”
“娘娘……。”
更深夜静的寒夜,连风都吹得特别小声,偶尔透过窗棂缝,撩起落帷轻泛波痕。
楚清清再一次清醒过来,当有了意识后,痛心疾首的悲伤如泛滥的洪水汹涌澎湃。揪着柳眉,干涸的眼角溢出泪痕,她拼命的拽着黑暗不放,想要继续沉睡下去,逃避着这个令人心愿碎的伤心尘世。
“你醒了是不是?你醒了是不是?”
耳畔响起一声清冷却携含焦急的音色,好熟悉好熟悉,是谁的声音?好痛,好痛,她的心好痛,她的身子好乏,乏得让痛覆盖了她所有的力气。
“楚清清,把眼睛睁开,本殿命令你把眼醒睁开。”
楚清清搜寻着所有记忆,搜寻着这声音的主人。有人在拭着她的眼角,他又说话了,此次却放低了声调,变得柔和,充满祈求之意,“清儿,我知道你醒了,勇敢一点儿,我在你身边,把你的眼睛睁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