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小说： 作者：玫瑰小熊 字数：3725

　　黄春妮该返校了。35xs

　　赵鹏让她退了火车票，和他一起乘飞机回去，黄春妮没同意。机票比火车票贵多了，两人分开走也只不过分开一天而已。

　　黄春妮要从冬娃手里收走机器蝴蝶。

　　冬娃紧紧拽着装着机器蝴蝶和充电器的盒子，红着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望着姐姐，说什么也不还。

　　“冬娃乖，这是哥哥的，要还给他。”

　　“让冬娃再玩几天嘛。”

　　“哥哥要走了，这只蝴蝶必须还给他。冬娃乖，姐姐待会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冬娃不要听故事，冬娃只要这只漂亮蝴蝶。”

　　“这是哥哥的，不是冬娃的。”

　　这句话似乎压垮了冬娃心里最后一道堤防，他知道蝴蝶终究留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前仆后继地滚了下来。

　　“冬娃以后也可以自己做这种机器蝴蝶的。”黄春妮抱着冬娃，安慰道。

　　冬娃昂起泪眼汪汪的小脸蛋：“冬娃也可以？”

　　“当然，”黄春妮帮冬娃擦掉眼泪，“冬娃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去学习机器人研发。看，这是姐姐和同学们研发的机器人——”

　　黄春妮打开手机，给冬娃看了几张“大哥”的静态照片。机器人格斗视频太暴力，黄春妮没给他看。

　　“哇，姐姐也会做机器人！”刚才还眼泪汪汪的冬娃高兴得跳起来。

　　“冬娃以后也会的。”黄春妮笑了。

　　“嗯，冬娃以后也要做机器人！”冬娃放下装有机器蝴蝶的盒子，跑出去，找小伙伴分享自己快乐的心情。

　　妈妈一大早出门去集市卖鸡蛋了，出门前给黄春妮烙了个鸡蛋葱油大饼，又给她收拾了一个包裹，里面有各色家乡土特产，包括一大包甜茶。

　　黄春妮知道，这是妈妈让她送给赵鹏的，感谢他在她们母子住院期间的照顾。

　　黄春妮将装有妈妈让她转交给赵鹏钱的那个信封，拿出纸条，在信封上留言，说欠的住院费，她会用科研津贴还，让妈妈不要操心，然后将信封放在妈妈枕头底下……

　　赵鹏开车，两人一起到省城。

　　赵鹏闻到一股子葱油大饼和酸萝卜的味道，那味道太强烈，太记忆犹新。

　　但这次，赵鹏什么也没说，心底却变得柔软，他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

　　去年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黄春妮扛着花花绿绿巨大的包裹，兴高采烈地和司机大哥打招呼，吃葱油大饼，嚼嘎嘣脆的酸萝卜，热情洋溢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包甜茶……他现在知道了，那时的黄春妮只是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乡下丫头，随性自然的表现而已，他当时瞧不起她，还评价她粗俗，没礼貌。

　　赵鹏想起了《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那句话：“在你想评价任何人时请记得，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如你一样优渥的条件。”

　　这次来到黄春妮老家，在这里的所见所闻让他感到无比震惊，尤其是鲁家人集家族之力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地干涉桂花姐的爱情，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矮破房子、下雨天像强力胶一样粘着鞋底的泥泞山路……无不彰显着这些坐落在崇山峻岭的村庄闭塞又落后，大概只有旅游景点民俗村，情况稍微好点。

　　不是所有地方都像上海那样发达。

　　赵鹏心里默默道歉：对不起，春妮。

　　到了省城火车站，赵鹏先带黄春妮吃午饭。包裹里的那个葱油大饼和酸萝卜，是黄春妮在火车上的晚餐。

　　赵鹏独自乘飞机先返回上海。

　　二十多小时的火车硬座，除了晚上七八点吃葱油大饼和酸萝卜时是清醒的外，黄春妮其他时间都是昏沉沉地睡觉，跟坐在她对面、上车后一直没睁开眼的老夫妻有得一拼。

　　与他们这边死气沉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过道另一边——四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吃泡面、啃苹果、嚼泡椒凤爪、喝啤酒、嗑瓜子……嘴巴没一分钟闲着，手上一会儿打牌，一会儿拿着手机刷微博微信，一会儿看电影。

　　有时过道对面年轻人说话声太响，黄春妮微微睁开眼，懒懒地看他们一眼，又闭眼休息。

　　这次回家，知道妈妈不容易，所以她一有空就拼命干农活，也许她有一年没干这种强度的农活，身体变得娇气了。一上火车，黄春妮感到腰酸背痛，头昏脑涨，而对面年轻人几乎一直在精神抖擞地玩耍，兴致颇高。

　　黄春妮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四点多才醒来。

　　她一贯早起，但车厢里浑浊的空气，夹杂着脚气味儿、泡面味儿、汗臭味儿，以及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叽叽嘎嘎磨牙声，让她心情烦躁，她憋了一口气，拿着洗漱的东西，飞快走到厕所旁边的窗户，呼吸新鲜空气。

　　洗漱完毕，黄春妮打开手机看短信。前几条讲赵鹏登机、到上海、到家。昨晚七点多，赵鹏又发来消息，说他爷爷心脏病突发，他要马上回悉尼，不到火车站接她了云云。最后一条，是赵鹏昨晚九点多发的，说他已登机，让黄春妮不要急，安心在学校等他回来。

　　黄春妮知道赵鹏父母工作很忙，赵鹏小时候主要跟爷爷奶奶生活，所以他对两位老人感情很深。黄春妮微信安慰他：不要急，爷爷吉人天相。这次回去，你正好陪陪家人。

　　黄春妮快速地刷了微信，研发小组群里有讨论技术问题，也有说返校聚餐的。宿舍四朵金花群里，照例是小艺晒美食，一道道美食，没重样的。同时，她还晒了一张自拍照——穿着红t恤和黑短裤，小腿修长，肌肉匀称，完全不像放假前胖嘟嘟的小粗腿。

　　室友们当然不相信，小艺的“大象腿”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变，纷纷说她开了美颜，或者说她p图技术进步了。

　　昨晚，小艺终于上传了一个“真相”视频：她左手藏在弯曲的小腿另一侧，紧紧捏着一大把小腿上的肥肉！

　　小冰在群里笑道：“小姐姐，小姐姐，你手里那一大坨是什么啊白白的，软软的，开学了我也要捏。”

　　小艺：“肥肉！你胸口不是也富得流油吗？干嘛在我这找矿？”

　　小妮子们，都是作业太少闲得慌。

　　一会儿，小艺又说，要利用这个暑假减肥。

　　假大侠却始终没动静，黄春妮问她，也只回复了一个“忙”字。忙什么呢？从放假前到现在一直都神神秘秘的。

　　小冰上传了几张放假前去某餐厅打工的照片，说那晚激情夜跑后自己心血来潮去餐厅工作了一周，因为大家都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就没有说，现在传上来让大伙儿看看，她并不总是睡眼朦胧，也有热血奋斗的时候

　　黄春妮觉得一刷手机，时间就过得飞快。

　　很快，火车上不断有人起来活动筋骨，起床的人多了，打开的窗户也逐渐增多，车厢里的空气渐渐没那么浑浊了。

　　不停地有人到厕所这边洗漱，巴掌大的地方拥挤得不行。黄春妮只好回到座位。

　　年轻人已经在吃泡面了，而坐在黄春妮对面的老夫妻还在睡。黄春妮回想了一下，觉得十来个小时过去了，老夫妻好像还没有进食。

　　黄春妮拿出冬娃在民俗村给她买的小浣熊方便面，泡热水，等了一会儿，慢慢吃起来。

　　车厢里传来服务员卖早餐的声音。

　　黄春妮买了两份稀饭鸡蛋馒头，放到前面的小夹板上，再轻轻唤醒对面老夫妻：“婆婆，老爷爷，这是你们的早饭，先吃了再睡。”

　　老夫妻其实早就醒了，肚子也饿得不行，他们想等餐车走了再吃，没想到，对面的小姑娘居然给他们买了早餐。

　　“小姑娘，你吃吧，我们带饭的。”

　　说完，老夫妻俩拿出水壶和烤红薯准备吃，黄春妮同学又拿出她那一套强行硬塞的习惯，将她刚才买的那两份早餐推到老夫妻面前，再将他们的烤红薯收起来，给他们放好。

　　“吃吧，还是暖和的。”

　　也许是太饿了，也许是觉得早上喝点粥更舒服，老两口忙不迭地对黄春妮谢了又谢后，才拿起塑料勺子慢慢吃起来。

　　“小姑娘，鸡蛋你吃了吧。”老婆婆见黄春妮吃泡面，不好意思地提醒道。

　　黄春妮干脆将鸡蛋剥好，直接放进老夫妻碗里。

　　对面小年轻也把从家乡带的泡菜装了两盒，递到黄春妮他们这边，热情地让他们尝尝。

　　吃完早饭，老夫妻主动和黄春妮聊起来。老夫妻告诉她，他们这次是去城里工地烧饭，给儿子凑钱买房。儿子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深圳工作，今年2八岁。等钱凑够了，儿子娶妻生子，他们也就放心了。

　　黄春妮：“……”

　　这些年，数以亿计的农民工、小镇青年前仆后继地离开家乡，他们怀揣梦想，去陌生的城市打拼，希望困了累了的时候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家。就像眼前这对老夫妻，他们的儿子大学毕业后，一直留在城市工作，并选择在深圳安家。老夫妻操劳了一辈子，现在还在为儿子的婚房发愁。

　　城市，承载着千千万万小镇青年的梦想。他们中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有的打道回府，有的准备东山再起恢弘浩荡的城市化进程，见证了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爱情，还有他们的热血和眼泪。

　　黄春妮想到了自己心中的“城市梦”——毕业后在上海工作，把妈妈和弟弟接过来一起生活。

　　加油。

　　黄春妮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在心里默默地鼓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