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陆崇玉果然十分乖巧,连其他几个任课老师都夸说他有进步,聪明如他,未来必定不可限量云云,这大约是因为他们难得见到富家子弟如此认真好学的,颇有些珍稀的味道。我在心内默默翻了个白眼,正巧我饭碗稳下来,按照惯例要请他们吃饭,就在酒席上谢了谢他们对陆崇玉的关照。
饭后我和诸位老师在酒店门口告别,正要走是,班主任黄老师摸了过来,状似随意地问道:“陆崇玉是我班里的学生,竟要劳烦你为他打点,实在为难你了。”
我恭敬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几句,末了又恭维了几句,他大概也知道我被调去教他们班的原因,只是不知道我和陆崇玉的关系,试探的问了几句没有结果,也就不再往下问,只是让我多多照看着陆崇玉。
“这刺头……”黄老师无奈道,“还是你有办法,压得住他。行啦,我这边就回家了,戴老师你慢走。”
“哪里哪里,黄老师你也慢走。”
送走黄老师后我在四处又逛了一会,无奈这座城市太大,即便生活了五年,我还是不知道哪儿是哪儿,几步之后彻底迷路,只能绕过狭长的弄堂去另一边拦车。
我刚拐进巷子,就发现前面有些不寻常,看清楚状况后只能感叹艺术确实来源于生活,在漆黑的弄堂里遇见打架斗殴的几率,实在是太高了。
我站定,盯着前方路灯光下几个模糊的人影,以及一个蜷缩在墙角边的身影,正琢磨着如何进退,却恍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犹疑地往前走了几步,掰过背对着我站着的人,一看,果然是陆崇玉。
他脸上也十分惊讶,大张着嘴说:“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气道:“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呢!”
对面那几个人听见“老师”的称谓后似乎有些许的犹豫,但马上提起胆子吼了一句:“这位老师,我们和他是江湖恩怨,这江湖恩怨总有了结的时候,只不过是早一日和晚一日的区别,你看,你是不是给我们让个道儿啊?”
这些小毛孩儿,身上的毛恐怕还没长齐全呢,话倒说得狂妄,但人在屋檐下,我不得不学着向他们抱拳礼了一礼:“原来是同道中人。不怕你们见笑,我和他也有些江湖恩怨,你们看这样如何?今天我先把人带走,过了今天,你们要什么时候了结就什么时候了结,我保管不插手。你们也说了,江湖恩怨嘛,要了结不过是早一日和晚一日的区别。”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眼见事情有了转机,领头的那个忽然发难,说:“既然你也和他有恩怨,为何不在今天一起了结了?”
我“呵呵”笑了两声,视线落在他们握在手里的短刀上,额间隐约沁出一层冷汗。
“了解恩怨这事得细细商议,哪能说了结就了结了呢?”
“原来老师是想细细商议。”那头头笑道,“那今天可谓是巧了,为了了结这桩恩怨,我们兄弟几个已经细细商议很久了。这样吧,今天你就看着我们了结,不用你动手,我保管你和他之间的恩怨今晚过后就全部了结,怎么样?”
陆崇玉在后面刺来刺去,终于突破我的阻拦窜到前面:“什么恩怨来恩怨去的,有本事你们找老九来,自己女朋友看不住跟人跑了,关我什么事?就算这事和我相关,要处理也该他本人处理,用你们这几只走狗在这里狐假虎威!”
我暗道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果然,对面那个已然炸毛,举着刀子就冲了过来。但毕竟学生间打闹斗殴和拿管制刀具伤人的性质不同,几个人对着陆崇玉也不敢真的下手,只是陆崇玉在三人的围攻下还踹中了对方头头的心窝,让那头头大怒,拿着刀柄就往他头上杵了一下,他那细嫩的额角立即红了一块。
当下我算是真正怒了,咬牙冲进人群里把陆崇玉给拽了出来,又仗着自己穿了一双颇有些尖利的高跟鞋,往几人身上猛踹了几下。混乱中有个声音在边上大叫:“住手,你们住手!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你们快住手!”
我虽不知是谁在喊叫,但听他喊到警察叔叔,心下安慰了不少。
看见没有?遇事找警察,这才是处世的王道,像陆崇玉这样口出狂言还不懂变通的蠢蛋,活该被人围攻。
我就这么一分心,身上居然就挨了一刀。我捂着侧腰,短刀入腹时那种尖锐中带点火辣辣的痛觉瞬间涌了上来,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呼啸着奔腾过一群羊驼,一个声音夹杂在羊驼的嘶叫声中不断在我脑海里穿梭闪现:动手了,他们居然真的动手了!?
陆崇玉估计是被吓坏了,有一个不明所以的还在他后面奋力地挥舞着拳头,他却赤红着眼扶着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还隐约透着股狠戾。
那几个小毛孩儿在他嘶哑的怒吼声中停下来,彼此打量了一番后扭头就跑。
陆崇玉作势要追,我急忙拦住他,叫他先想法子把我送医院,毕竟刀子插进身体里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每动一下都像是在凌迟。
再后来的事情我有些记不大清了,只隐约记得自己被放上担架匆忙止血。救护车里,陆崇玉和一个不知名姓的男同学并排坐着,有医护人员给他们包扎伤口,但陆崇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里的赤红还未消散。
我觉得欣慰,伸手去摸他,却在半道上被一个护士截了下来,只是那护士的动作略显粗暴,我不小心牵动到了伤口,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也不知救护车驶到了哪个路段,一路上我只觉得颠簸的不行,晕了好几次,又醒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有意识是在医院的手术室里,头顶明晃晃地大灯照得我眼睛发酸,耳旁是叮当作响的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