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手中拿着一根探路棍子,走出山来,不远处正有一个渡船,摆渡的人在河岸找着柴火准备造饭,就被陆仁看个正着,不由心中暗想:“现在真是好运,遇河有船,就不用等船了。”
远远招呼着:“老弟这船,能去顾横庐地界么?”
顾横庐本是魏侯郡内的一个小镇,陆仁的家人就生活在这个小镇上。
这摆渡人抬起头来,见陆仁回应着:“去得,正好顺路,老哥是要去那里探亲?”
“嗯!”陆仁点头回应。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凭空乌云密布,眼见着就要下雨,摆渡人看了看天,奇了:“这天气真稀罕了,说来就来雨,不过反正柴也捡够了,我们走!”
说着,就招呼着陆仁上船,才上了船,就见得雨点噼啪打了下来,陆仁就连忙躲在船仓里,摆渡人穿着衰衣,摇晃着船桨,顺流而下,朝下方驶去。
大衍观·正殿
王存业立在香炉前,谢襄就站在身后。
王存业微微拱手,朝香炉中插了一炷香,做完这些转过身来,对着谢襄说:“师妹,我打算在这里静坐三日,你把观门关了。”
“还有,过几日我要回家看看,你抽空收拾下东西。”
谢襄不修道法,看见的不多,但也知道几分,当下就敛了笑容,说着:“嗯,我过去帮着你收拾下东西。”
见得王存业不说话,她就退了出去,此时殿中幽暗,又没有点着灯,真是晦暗如夜,不过在王存业看来,神像上放出丝丝赤光,又时有河流的声音“哗哗”!
“龟壳隐见黑气,这说明登神三日,有劫数来袭,我却要看看,谁这样大胆!”
王存业在神像前端正而坐,就自静修,呼吸连绵,片刻一朵红莲隐隐浮现,却是正红sè,经过这些时间的调养,河伯法会一战带来的收获很是明显,顶上云莲由淡红转为丝丝正红,这说明正式进入人仙二转中期。
此时一丝丝光在殿内持续,被这红莲一照,丝丝牵引过来,就被红莲吸取,不过这些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融合,自有驳杂之气,普通道人修炼,必须将它炼去才可吸取,但这时只见丝丝光气落下,被吸入内,却给龟壳一吸,无论优劣都统统吸入无底洞中去。
几乎同时,龟壳又自一喷,一股清气就喷出,这纯粹异常,根本不用淬练,就可以和真元融合,转化成一丝丝真元。
晋了人仙二转后,本来修士就要去掉杂质,转化吐呐,十成中只剩一二成能切实转化成修为,现在有龟壳帮助淬练,真是节省了大半时间,并且真元纯粹圆满,对扎实根基,突破关卡有玄不可说的好处。
人仙二转,初步与外界相合,能引气入体,就有这好处,要是以后天人感应,滚滚灵气而来,却不知要多大成就。
王存业暗暗想着,转眼看了上去,又不由自失一笑。
只见神像中,滚滚河流灵力,渐渐汇聚成一条银光,直直冲了过来,在可见的情况下,白素素就迅速增长。
“神道愿力和神职结合,真是不可思议,就这三日,只怕就可以冲到相当于道士人仙三转的程度。”王存业暗暗想着,论修行速度,神道远在一般道士之上。
不过这想法一转眼就去掉,心领神会,吐呐吸取,丝丝壮大着自己的真元,一时间,殿中沉入一片静寂。
这时陆伯一路无话,唯有河水滔滔,中午时已到了顾横庐地界,家乡就在眼前,靠近河岸是驿站,还看得见城墙断墙颓垣。
陆仁不由得眼泪盈眶,多少年了,不想他还有衣锦还乡一天。
付了船钱,陆仁背上包裹,按着记忆里路,朝家中去。
踏在乡间的小路上,不断有乡人打量着,陆仁见了这些人眼神陌生,心中一痛,他青年离家,自此已有二十年,结过婚,有过孩子,结果遇到盗贼全死了,辛苦赚的家产也被抄光了,méng着老观主相救才得活命,才甘心呆在观里。
二十年了,回到乡里居没有认识的人,土路斑驳,被寒冷的天地冻的僵硬,陆仁举步上去。
远远,就见得了一家房子,和记忆中相差不大,远远望去,一条小溪沿墙而过,一株槐树合抱粗,土墙围着不大的院子,三间土房就在其中。
就是陆仁的家,走到跟前,陆仁反走不动了,心中又是期盼,又是惧怕。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人挑着担子晃晃悠悠过来,吊着两个米袋子,见了陆仁,先不以为意,继续向前,但转眼之间,停了担子,转过来míhuò着看着陆仁,突然之间,这中年人丢下担子,语音带着颤抖,颤声问“二哥……是你么?”
陆仁听着这声音,泪水顿时飞溅出来:“……是我,三弟,这些年还好吗?”
“二哥,你怎么才回来,娘都要哭瞎了。”陆仁二十年不见,陆扇不敢相认,这时听他开口才敢确定,怔了一怔,就痛哭出来。
在外面哭喊着,屋里一阵乱声,屋子里老母,听见声音哆哆嗦嗦走了出来,拄着拐杖,喊着:“儿啊,我的二儿啊,是你回来了?”
“娘!是我!”陆仁见了老母枯萎容颜,满头白发,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洪水一样自双眼流淌而下,落在地上,只听“嗵”的一声,陆仁双膝跪下,一步步跪行到老母跟前,哽咽说着:“娘,我回来看您了。”
听了这声,陆仁母亲的眼泪就自浑浊的眼睛中流了出来,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身子,陆仁见自己老母如此,顿时心中宛刀割,头颅朝地咚咚就是三个响头,明显是用了力气,额头上都出了红印,嘶声说着:“孩儿不孝,让您这样多年受苦了!”
“我儿快起来,快起来。”陆仁母亲还有点不信,丢了拐杖,两手伸着mō着,mō到陆仁脸上,片刻终于开口:“真是我儿,我儿回来了。”
这时陆扇脸上带泪过来扶起陆仁,又搀扶着老母,说:“娘,二哥,我们回去说!”
陆仁应了一声,从三弟手里接过老母,搀扶进屋子,陆扇走在后面,又将米袋抗了进来。
三间土屋很小,几个人一进来就显得十分狭窄,到了房里,老母就问:“我儿快说说,这些年你怎么过来?”
陆仁听了这话,不由流下了眼泪,自己二十年前就离家出走,少有回家,最近一次还是八年前。
陆扇这时放下米袋,就坐着一同听。
陆仁说着:“老观主已经去了,新观主少年英雄,却是了得,几个月就争下了好大的基业。”
当下一一把王存业的事迹说了,两人听着不由一阵唏嘘。
又说到现在观里有田二百亩,陆仁在当的管家,老母不由说着:“这田产都超过我们乡里严家了,我儿好福气,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这时陆仁说着:“观主念着我跟随多年,赏了我五十两银子,三十亩田,我本在观里,吃穿用度都是优厚,用不着这样多,三弟,你去叫四妹五弟过来,这银子和田,都分些下去,四妹嫁了别人也不能亏了她!”
陆扇听了,两tuǐ一软,坐在炕上,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气,眼睛直直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二哥。
“皇天保佑!”一阵风吹来,老母浑身一颤,哆嗦颤声说:“这是真的?别是你作梦吧!”
陆仁就把包裹拿了出来,一打开,里面就是一封银子,白花花雪白细丝银子就在屋里闪着,陆仁看了一眼三弟:“不是在作梦,三弟,我看你还撑得住,你去喊人,顺便买些熟菜过来。”
陆扇听了,又盯了银子一眼,不言声就出去了,这一家人虽分开了,都在一个村子里面住着,来的相当快,不一会就都来了。
五弟和四妹见了陆仁,都哭的泣不成声,这且不提。
到了晚上时候,一家人这些年来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都很高兴,吃饭到一半时,老母放下筷子,对陆仁说:“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想法?”
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闭住了呼吸看着。
“娘,二十亩良田,十亩桑田,三弟一直照顾着娘,就拿五亩良田,三亩桑田吧,五弟就拿三亩良田,一亩桑田,四妹嫁了外人,就拿二亩田,一亩桑田,还有五十两银子……”
话还没有落,老母就打断了话“这钱你得留着,我儿啊,卢氏不在了,你可想过找个继亲?”
众人听到这话,都面面相觑望向陆仁。
陆仁眼睛一红,说着:“本来我想明天再说,既母亲提起来了,那我就说了。”
顿了顿,继续说:“我下山前,观主就跟我说过,让我找个继妻过门,我就应了,这次回镇,除看望母亲,就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传宗接代,家世一代一代传下去,这些观念在这个世界是非常看重,老母大是欢喜,说着:“好啊,就这件事,使我挂在心上,现在总算放心了。”
这时四妹沉吟一会,开口说:“镇西叶氏不错,丈夫数年前上山打猎被老虎咬死,家里带着一个女儿,相貌还可以,称的上贤慧,如果二哥不嫌人家有个女儿的话,我可以去跟她说说。”
陆仁就说着:“不碍事。”
陆冰见二哥应下,“嗯”了一声,说:“那我明天就去跟那叶氏说说去。”
老母只是笑着,突然之间说了句:“二儿,你大哥……”
“娘,这我不想听。”陆仁本来笑着,突然生硬着打断了话,这顿时让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发出一声叹息。
也对,这样的仇恨,因着兄弟没有杀之以报,但想合解,万万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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