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远坐镇望海医院网络信息中心观看着这出闹剧,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是的,在他看来正在虚拟世界酝酿的就是一出闹剧,一群挥舞着大棒的巨人捕捉矮小而机灵的侏儒的闹剧。
今天是周末,这两天上海的的最大新闻与小道消息莫过于斯内尔夫人举办的这次party、以及出现在party的人。世界媒体更关注的斯内尔先生的健康问题。
周一,罗贝尔起诉望海医院与“神医李想”的消息必将成为另一个焦点。
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在重庆,祝童就曾利用两个棒子转移警方的视线。这一次,他是反向操作,用两个看似不相干的新闻事件强化虚实世界对他的关注度。
“神医李想”正在借助公众的力量举起一块巨石,砸下来时,不知谁或谁们将成为那个肯定存在的倒霉蛋。
在他看来,祝童这么做已经有点晚了。王向帧这几天的表现不只让祝童看不懂,也让王文远有点失望。倒是那个范西邻范市长反应够快,已经先一步逃离了漩涡中心。
手机响了,王文远拿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文远,我是王京。这么晚了,可我不得不打扰你。”
“有什么事,请直说。”王文远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需要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你认为,他会赢吗?”
“‘神医李想’吗?王大小姐,这将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王小姐,时间不多了,老人家的的病拖不起,不要再算计了。”
“谢谢你,文远。明天上午我能见到你吗?”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王文远收起电话,他将屏幕切换到十八楼。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四十五分,斯内尔先生正在喝一碗粥。而与他同席的客人们都在享受着一桌丰盛的满汉全席。
他把镜头拉近,身着盛装的叶儿正与祝童低声说着什么。监控系统处于受限状态,他只能看到画面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斯内尔夫人坐在迈克.斯内尔先生右手,她身上的这套亮银色长裙是今晚的三套晚礼服中最保守的一套了,可即使这样,也丝毫无损于她那成熟而诱人的魅力。
王文远将镜头下拉,看到斯内尔夫人的右脚从那只亮银色高跟鞋中脱离,伸向右边的那只黑色男士皮鞋。
她没有得到回应,黑色男士皮鞋退缩了。
王文远上拉镜头,那只黑色男士皮鞋的主人是今晚的最耀眼的明星,博尼.斯内尔先生。
“幸运而无情的家伙。”王文远放弃了对细节的关注,将镜头切换到望海医院大门口。
他看到了李颂汉李警官,正与站在门卫室的曲奇说着什么。
他怎么来了?王文远很是意外,正要拉进镜头,屏幕忽然暗了。
王文远恼怒地敲击着键盘,这种情况与显卡没有半点关系,每次他看到敏感的东西时,都有出现黑屏的可能。
李颂汉不是别人,他是位身负重任的警官。刚才的惊鸿一瞥的瞬间,李颂汉的表情似乎有点恍惚。
屏幕亮了,王文远自己设计的毕业照背景上,出现了一只飞翔着的黑色钻云燕。
王文远不禁坐直身体,他知道,这只燕子代表着他现在使用的这套管理系统的设计者、“神医李想”的老部下、学生兼老师、网名黑色钻云燕的台海言。
那只燕子已经失踪一段时间了,王文远知道他一只在远程监视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还是头一遭。
屏幕上,黑色钻云燕朝垃圾箱里丢了一份文件,然后飞出了屏幕。
王文远连忙点开垃圾箱,里面果然有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只有两份文件,他点开一份:修伊博士密会范西邻市长并与某区区长签署合作协议,修伊博士领导的基金会将以五亿美金的价格收购福华造船所在地,上海某区下属的某建设投资公司所持有的福华造船百分之五的股票,某区区长与罗贝尔.斯内尔先生当时在场。这份文件配有图片。
备注:此百分之五股份乃福华造船以市场价得到一片建设用地时、无偿赠该片土地十二万失地农民,是为他们建立的中远期补偿基金的主要组成部分,委托给该建设投资公司管理。该公司与区政府均无权转让。
王文远点开第二份文件:某区区长与某物流公司签署土地转让协议。
备注一:该片土地为福华造船预留的建设用地,按照之前签署的协议,福华造船对该片土地有优先竞价权,区政府不得在没有事先与福华造船沟通的情况下和别的公司签署土地出让协议。
备注二:该物流公司为中外合资公司,外方持有百分之五十三的股份。据查,外方股份的真正持有人为修伊博士属下的离岸公司。
王文远关上文件夹低头沉思。
这是什么意思,祝童为什么把它们交给自己?难道他利用自己对付范西邻副市长?
仅凭这两份文件说明不了什么,也不可能对范西邻构成什么威胁。明眼人都能从这两份文件中看到一个大致轮廓:修伊博士觊觎福华造船,正使用各种办法接近福华造船,一点点地蚕食福华造船的根基。
范西邻市长在其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但他能很容易地以“不知情”三个字推诿掉大部分责任。除非能找到范西邻受贿或得到对价回报的确切证据。可如果有那部分交易的话也一定是在境外进行,以王文远现在的位置可说无能为力。
或者,祝童在暗示他有毁掉范市长的能力?福华造船正在与u.g石油进行谈判,隐约有成为上海市政府本月骄傲的苗头,也是个新闻焦点;这些东西如果炒作的好的话,未尝没有把范西邻拉下马的可能。
或者,祝童在暗示他手里还有证据?
“本文件夹一分钟内将自动销毁,进入六十秒倒计时:五十九、五十八……”
黑色钻云燕又出现了,王文远拿出一只优盘,将文件夹复制进去。
一分钟后,文件夹果然消失了。
王文远打开写字板,打出一行字:我知道你不是台海言,你是谁?
对方回道:我当然不是台海言,我是黑色钻云燕。
为什么找到我?
因为你英俊潇洒,机敏过人,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今后如何联络?
你已经拿到钥匙了。
王文远看看桌上的优盘,那个文件夹果然不简单啊。
斯内尔先生这次清醒了十四个小时。
中午十二点,斯内尔先生亲自邀请来的客人们陆续离开望海医院。
斯内尔夫人将他们送出医院大门,博尼先生、范加斯特先生到机场送行。雷曼参议员一行三人搭乘民航班机返回美国,他这次来没有机会与“神医李想”深入交流,着实有点遗憾。
一点整,斯内尔先生喝下一碗粥,最迟两点,他将不得不再次进入维生舱。下次被唤醒将在四十八小时之后。
斯内尔选择体验一下斯内尔夫人推荐的香薰室,并力邀“神医李想”陪他一起进去。
“为什么不能原谅安东尼?”斯内尔先生沉浸在润湿的香雾中,舒舒服服地呼吸着;“他不是个蠢货,不会再对您有丝毫的不敬。”
“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他,这里是我的医院。这个理由可以吗?”祝童生硬地答道。
他确实说不出更好的理由,安东尼多次请求与他谈谈都被拒绝了。可他既然敢于在望海医院附近露面,已经让将他赶出去的“神医李想”有点尴尬了。
“两亿美金已经打到你指定的账户上去了。”斯内尔先生又道;“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迁来上海没什么问题,没有安东尼……细节方面你可以与博尼谈。”
他不明白祝童为什么如此看不上安东尼,可面对这样不讲理的回答,再说什么也没用,干脆就不说了。心里想,这个年轻人真的那么重视面子吗?
“细节方面有什么问题?”祝童轻笑道:“我很年轻,没有资格做别人的老师。”
“唔,我只是想让你们多接触接触。他需要朋友,你也需要朋友。”斯内尔被噎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人家态度这么好,祝童只能适可而止;“不过,我并没有多少时间。”
“你要离开上海,是吗?”斯内尔道;“放心吧,博尼知道我每年都必须见您一面,他是个很好的合作者,知道该怎么做。”
“您可以放心,斯内尔先生。我离开与否对您的健康没有什么影响。郑先生是我的弟子,马先生是我的师兄,他们完全可以替代我。”
“我不那么认为。”斯内尔直率地说;“听说您就要结婚了,婚礼过后我想离开上海回美国去,郑先生或马先生,您认为谁随我一起去比较合适?”
“他们将留在上海,这里也需要他们。”祝童毫不考虑就拒绝了。
“可是……”斯内尔不放心地说。
“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修补、恢复消化系统功能,两个月内不能离开中国。上海的空气质量确实不太适宜长期居住,您可以去祝福山庄。”
“两个月,每天喝粥吗?”斯内尔苦着脸道。
“至少要喝一个月,还有您现在正享用的香薰治疗。山庄那边有两座同样的香薰室,他们对您的呼吸系统有益,更重要的是能调节您的内分泌系统。”祝童挥手清空漂浮在他们之间的水雾,道:“瞧您现在的身体瘦的,骷髅似的。这两个月对您很重要,我邀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师,他将传授您一种很神奇的养生术。习练这种养生术,能让您更好地掌握,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一个胖子。”
“这是真的吗?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了,他叫什么?”斯内尔当然心动,祝童说他像具骷髅一点也不夸张。经受了这些年的病魔折磨,他身上真真是皮包骨头了。
“他应该已经来了。”祝童道。
斯内尔连忙披上浴袍出了香薰室,来到十八楼,果然看到一位白衣胜雪、慈眉善目、道貌岸然的僧人安坐两盆佛兰之间。左手合十,右手拈花,正看着这边微笑。
那是普贤寺无处大师,受祝童的邀请来做迈克.斯内尔的引路人。
无处大师当真是不胜欣喜、莫名感激。这样的大施主,是金佛寺与道宗都竭力争取的宝贵资源。
斯内尔走近无处,迟疑地问:“这位是……”
“阿弥陀佛,施主辛苦了。”无处大师飘然起身。
他刚觉察到斯内尔体内的异常,不禁轻“咦”一声,厚实的左掌落在斯内尔单薄的肩膀上。
斯内尔避无可避,感到一股丰沛的暖流从这只手流淌进他体内。一时身心安适舒散,似遁入无忧幻境,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无处大师不会英语,斯内尔听不懂汉语,需要斯内尔的助手做翻译,可他却被这“阿弥陀佛”四字难住了。
祝童拉了他的袖子,示意现在不需要翻译。
无处大师别的本事稀松平常,只这招“佛法无边”早演练得已入化境,对付斯内尔这样的菜鸟,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