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风停雨住,星河倒挂于澈蓝的天穹。
喧闹的巫山新城依旧在对岸灯火辉煌着,幽静的文峰山显出几分阴森。
九点半,一行十几个人影走出文峰观。
他们没有隐匿踪迹的意思,十几道雪亮的手电光在山道形成一条光龙,且不停的四处扫射,行进的速度不快不慢。
半山腰处的凉亭,李颂汉带着一组四个人布下明卡,周围还有两组暗哨。
他们远远的就被灯光惊动,所有人都准备好枪支,静静的稳守自己的岗位。
李颂汉有点紧张,他已经得罪了太多的人,身的压力太大了。这次,他被允许动用了一支特殊队伍,如果还让那个可恶的小骗子溜走,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结果在等着他。
他曾经两次试图进入文峰观,可每次都被守在山道的道士礼貌而坚决的阻止了;说是山遭遇雷击,文峰观的建筑损毁严重,现在正在抓紧时间抢修,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李颂汉只好带着人撤下来,这只是试探。
重庆江城医院事已经传遍当地警界,李颂汉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也就拉不下脸麻烦当地警方。他知道,只要开口一定会得到支援,可大概也只会得到几个歪瓜裂枣,那样的支持与没有差不多。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准备,明的方面,明天午最后一批人将到达,那个时候他才有把握冲文峰观,将小骗子捉拿归案。
暗中,李颂汉与活跃在长江一些敏感人士取得了联系,并达成初步共识:他负责岸的行动,对方负责从水围困。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就是水世家五品清洋的现任家主江小烟小姐。
李颂汉当然知道五品清洋就是江家村,也知道黄海调查江家村背后的原因。他关注八品江湖多年,对江湖各派之间的关系与内部矛盾亦不陌生。因为在重庆的失败,李颂汉很是有点灰头土脸,况且以他的层次并不清楚发生在另一个层级的角力正在分出胜负。
没人对他暗示过什么,或者说即使有过或明或暗的暗示都被他忽视了,王文远的离开其实就是暗示的之一。
李颂汉以为已经没有退路,联合各方面力量抓住“神医李想”成为他的最高目标,别的暂时都顾不了。
光龙终于来到凉亭,李颂汉迎去,喝道:“谁!我们在此执行公务,停下来接受检查。”
李颂汉手里的强光手电射过去,映入眼帘的情况有点诡异。
那七位道人很像戏台的人物,摇扇子、背葫芦的、背渔鼓、背宝剑、背花篮的还算正常,年纪最轻的那位拿着只竹笛,队伍刚停下竟然坐到树下吹起一首婉转悠扬的牧牛曲。
两个道家装扮的年轻人扛着一副用被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担架,另有七位年龄各异却装束奇特的道人守在周围,领头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道长。
他满脸正气,不疾不徐的道:“贫道真元,添为文峰观主。前日,文峰观突遭天雷轰顶,偏院两间房屋受损,伤了两位来此研修丹道的道。幸武当木元真人暂住文峰观,木元真人精研医术由擅药石。两位道经木元真人妙手施医,本已无碍。道的道得到消息特来本观探视,皆以为然。当晚文峰观下道焚香共庆,惜……”
“既然病了就该早送医院。”李颂汉不耐烦听真元道长废话,说着话走到担架边伸手去掀担架的被褥。
“不妥不妥,男女授受不清,这位看起来像是先生,不妥不妥。”真元道长背后走出一位,手握玉板操一口江浙方言道:“我等虽然是方外之人,却都是守法公民。师妹身体不适本就痛苦不堪,衣衫不整也是有的。所以才在此闷热难耐的季节用厚被褥遮盖……看就看,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是守法公民。”
李颂汉用手灯挨个照过,特别在吹笛子的年轻人身多晃了两下,看清楚这些人里面没有祝童。他根本不理会这位的废话,一把掀开被褥。
里面不是小骗子,也不是苏叶苏警官,随着一股浓重的药香,露出一位衣衫单薄的年轻道姑。她的脸色清白,右腿乌紫用夹板捆扎着夹板。不用问,骨头伤了,伤得还不轻。
“你,半夜携带管制刀具……这么大年纪了,背着这玩意儿唱戏啊。”李颂汉身后的人对了背宝剑的道人。
道人利索的反手抽出宝剑,原来只是一把桃木剑。
“他是哑巴,用来打狗的。”持玉板的那位跑来解释;“身份证看吗?我们都是守法公民。”
“有就拿出来。”李颂汉知道这些人在耽搁时间,可也没什么好办法。真元道长前几步,李颂汉正准备听他的废话,没想到他拿出一盒好烟,讨好的说:“各位辛苦了,山蚊虫多,抽支烟提提神,蚊虫怕烟。一举两得。只是,仙姑的伤耽搁不得,请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急救车快到山下,贫道怕他们等急了,说不准就回去了。”
“过去,刚下过雨,小心路滑。”李颂汉大度的挥挥手。烟是肯定不能抽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料。“神医李想”惯用迷幻剂,李颂汉刚得到江小烟小姐提供的详细资料。
拿玉板的和被宝剑的手忙脚乱的收拾好担架,队伍开始下山。
竹笛婉转几个高音,年轻人站起来随在队尾要走,李颂汉一伸手拦住:“你留一下,送病人用不着那么多人?我听你笛子吹的不错,吹完再走。”
年轻人与拿玉板的对视一眼,也不说话,重新坐回树下横笛唇边真的吹起来。
李颂汉中午山的时候就是这个年轻人拦路不许通过,他笑眯眯的坐在年轻人对面,听得不亦悦乎。
长夜漫漫,有个事做时间过得快些。凉亭正在文峰观下山的咽喉位置,守住这里对“神医李想”没用,苏警官可是个普通人。
文峰观后山悬崖正垂下一只吊篮,祝童抱着叶儿坐在吊篮里,耳听前山传来的笛声,望天地之悠悠,心神具醉。
这实在是一个很暧昧的场面。
为了晚的行动,谢晶特意为叶儿选了一套适合晚活动的衣服。黑色的牛仔裤配黑色体恤,脚也是黑色登山鞋。
体恤不太合身,型号稍大,下部束进牛仔裤里面,使得饱满的酥胸变得有些突出。为了掩饰,她将头发用黑色的发带束起,垂在胸前。
吊篮里空间有限,叶儿只能被祝童抱在怀里,两人前胸贴后背,呼吸相闻。这般刺激不是一般的大,使得第一次如此冒险的叶儿忘了害怕,心脏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
叶儿头的花冠有点蔫了,脸泛起红晕,红红的肌肤显得愈加娇嫩。她的心里尚未真正接受这个男子,偏偏身体很享受这样的亲密接触。这个男子,还体贴地挥舞着一只芭蕉扇驱赶讨厌的蚊虫。
好在下降的时间不太久,先下来的曲奇引导着吊篮停在凿在悬崖峭壁的古栈道,后面就是陆游洞。
叶儿急忙从祝童怀里跳出来,没想到栈道湿滑,脚下拌了一下身体就跌向栈道外。她刚要尖叫,嘴被一只温暖的手堵住了,身体再次被那个叫李想的男子稳稳的抱住。
“别出声,我们在私奔啊。”祝童在她耳边低低地说。
叶儿槌一把祝童,挣脱出来,感觉脸烧的厉害。
曲奇摇动绳索,让面的人把吊篮收回。
因为葛洲坝工程拦江蓄水,原本高高在的古栈道距离江面不过十几米。
祝童俯下身寻找秦可强,刚才在吊篮,两人通过手表确定过,快艇应该就在下面。
只有水声,没有灯光,也没有机器声。
祝童正在寻找,手腕的手表震动,传来一串信息:附近有人埋伏,稍等。
快艇只有秦可强和柳希兰两个人,如果是烟子带着清洋家的高手的话……
祝童不敢让秦可强冒险,急速敲动表面:不用管他们,先来接我们船。
片刻,江亮起一道雪亮的光束,随即想起马达的轰鸣声,一只双翼快艇冲过来。
不远处随即亮起数道同样强烈的光束,剧烈的马达声响彻巫山峡谷。从祝童的角度能看到江面有三艘快艇呼啸着快速扑来,最近的一艘距离此处不足百米。
祝童抱起叶儿攀住绳索快速下降,快艇将到时他距离水面还有五米。
这时,最近的一艘快艇距离这里不到三十米,且速度还在加快。看样子,大有撞沉这艘快艇的架势。
祝童按亮强力手电打信号,秦可强从驾驶室里探头看看,急速旋转艇身,来了个漂亮急转。
祝童和叶儿此时距离快艇还有三米,他知道快艇不能停,停下来再加速要浪费不少时间。
曲奇速度快,先一步跳快艇,随即拽住绳索接应。
祝童一咬牙,松开手,身体自由落体,刚好砸在曲奇身。
曲奇哎呀一声,这下砸得不轻。
祝童也不轻松,他怀里还有叶儿。而此时,叶儿已被吓得花容失色,紧闭双眼只会颤抖了。
秦可强驾驶双翼快艇划出个之字,险险避开冲来那艘快艇。两船相错时,祝童看到了烟子暧昧的表情。
柳希兰接过叶儿,抱着她钻进船舱。祝童跳甲板层,回头看看,烟子的快艇为了避免撞悬崖只好减速、转向,至少在短时间内追不来了。
前面还有两艘快艇拦截过来,看型号与烟子那艘一模一样,想来都是江家村的造船公司出品。
祝童对秦可强的驾驶技术很放心,可看到对面的两艘摆出一副关门的架势,不由得暗自心惊。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五米,秦可强忽然叫声“抓紧了!”
双翼快艇猛然转向冲向悬崖,紧接着再次转向,艇身几乎紧贴着悬崖避开了两艘快艇的夹击。
秦可强马开始提速,双翼快艇稳定性好,只要开起来就能长时间保持比较高的速度而不必担心失速或遇到大浪倾覆。对方虽然有三艘快艇,烟子的那艘刚完成转向,正在加速状态;另两艘还需要费些时间掉头。
可以说,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祝童走下甲板,靠在驾驶室窗口对秦可强翘起大拇指:“秦兄的技术没的说。”
“现在去哪里?”秦可强紧张的注视着前面。
情况似乎有点糟糕。
正前方是巫山新城的璀璨灯火,双翼快艇就要驶出峡口,前方有两条水道,一条是小三峡,一条是行重庆的水道。正确的选择当然是下行到葛洲坝附近下船,经宜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如果那样的话就要再次面对后面的三艘快艇,第一次是侥幸,对方没想到秦可强这么厉害。再一次就不会如此好运了,五品清洋毕竟是水世家,他们一定会选择撞船。
落到水里,祝童和秦可强不怕,曲奇也勉强凑合,叶儿与柳希兰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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