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花没有化妆,只换了身蓝色苗装,依在王向帧身边,静静的。
王向帧没感到有人进来,他神情凝重地注视着神像方那块“翩翩于飞”的牌匾。
他这次真的是轻车简从,身边只有朵花,连个秘司机都没有。
朵花看到祝童,低声叫声“大哥”,继而看到他身后的叶儿,脸才有了点笑摸样,走过去拉住叶儿的手说:“叶儿姐,听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叶儿看到朵花身的苗装眼睛伸出闪过一丝亮光,转到朵花脸却没什么特别。
“李先生,小苏,你们也在这里啊。”王向帧已经转过身来,仔细端详着叶儿含笑道;“看起来不错,李先生的医术高明。”
叶儿看着王向帧,迟疑道:“您,认识我?”
“我怎么能不认识苏警官呢?”王向帧走近两步,爱惜的理理她额角的乱发;“小苏,你是我最好的助手之一。在这件事我有责任,考虑不周,不该让你承受过重的压力。相信这个小波折很快会过去的,你不要任性,要配合治疗李医生,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我还等你吃你们的喜酒呢。”
叶儿看看朵花,再看看王向帧,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指着祝童说:“可是他是个杀人犯。”
王向帧沉吟着望向祝童,没有说话。
“我没有杀人,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祝童心中无愧。
“我亲眼看到了,你要杀一个老人。”叶儿继续说,声音越来越大。
“你只看到我和他站在一起,可是,你看到我杀他了吗?”祝童想趁这个机会解开叶儿心里的死结,这样下去不只对叶儿的恢复不利,自己也要闷死了。
“你弄昏了我,我知道,你一定杀了他。你看他的眼神很……很……反正你是杀人犯。”叶儿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
祝童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吓人。那个时候,他不只有杀掉大盗苏起的冲动,且已经下了决心。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人叫大盗苏起,我的父亲就是死在他的手里。当时我确实想杀掉他,可是我没杀他。你如果不相信的话,首长可以打电话求证,奉节江边是否出现过一个死尸?他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如果警方愿意的话,找到他很容易的。倒是你,苏叶苏警官。你一直不听我解释,你在逃避什么?这一路来走过多少荒山野岭,我如果是坏人,你能活到现在吗?”
祝童解释完,叶儿还是那副抗拒的表情。他心里微叹,知道当时自己的表现太过恶劣,这样的解释对叶儿不会有多少效果,可是王向帧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说谎,我……你一定杀了他,然后扔到长江里。”叶儿倔强的坚持着。
“苏警官,你过去是警官,病好以后还是警官。你应该明白,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那里发生过什么?那个人是否还活着?李先生是否杀过人?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情况下,你无权下结论。现在,你最好的选择是配合李医生早日治好病,病好了,你可以去案发现场调查。”王向帧相信祝童不会杀人,但不能确定那个人是否安全。看叶儿的样子,祝童很可能做过什么不理智的事。
叶儿又开始头疼了,她被王向帧的话打动,刚开始思考就抱着头呻吟。祝童连忙前用凤星毫纾解她的痛楚,心里只有心疼,别的都不在意了。叶儿还受不住这样的高强度的刺激,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刺激她。
朵花关切的来帮助祝童扶住叶儿,等她稍好些说:“叶儿姐,我们去外面转转,别想了,想也没用。”
叶儿推开祝童,用复杂莫名的眼神看他一眼,与朵花一起走出偏殿。
“你没有把他怎么样,是?”王向帧等她们的背影移出视线,问。
“能怎么样?我没有杀人。”祝童苍白的说,他累了,不想再解释。
“再测个字,如何?”王向帧看着窗棂的象牛相争图,忽然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时你给我测了个字。我记得你当时说过一句孔雀东南飞。”
“您信吗?”祝童强打精神说。
“没什么信不信的,我需要倾听更多的建议,尤其是你的建议。因为,我们的命运已经联系在一起了。”
“请说一个字。”祝童瞬间清空脑子里的负面情绪。
王向帧状态可以消极来形容,这样的状态可不太对头。正如他所言,两人的命运确实联系在一起了,王向帧如果彻底倒下了,祝童唯一的选择只有马换个身份跑路。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是想都不用想了,即使想照顾叶儿也是难加难。
向帧平静的吐出一个字。
祝童思量片刻,才缓缓道:“宋朝有位隐士做过一首诗,曰:大象自中虚,中虚真不渝;施为心事业,应对口功夫;伎俩千般有,忧愁一点无;人能知此理,胜读五车。这位隐士名为邵雍,精研阴阳卦学数数命理,洛阳现在还有个地名为安乐,即来自他当时的宅邸‘安乐窝’。在当时,邵雍先生可算一位预言家。”
“施为心事业,应对口功夫。先生所学繁杂,请开解一番,王某不太明白这首诗的意思。”王向帧品味半晌,疑惑道。
“您太谦虚了,在您面前我没资格解释这首诗。可是,谦虚并不代表软弱,我愿为先生爪牙。口舌功夫与千般伎俩自有我去担当。您,必须振作起来!”祝童正色道;“蝶姨的事对您够不成伤害。”
邵雍还有个名字,为祝雍。可算是祝门历史的一朵奇葩,以布衣之身影响到庙堂之。只是,祝童不好说得太明白。
“我想,蝶姨和朵花都需要平静安稳的环境,作为丈夫和父亲,我有责任给她们那样的生活。”王向帧有气无力的说,但他眼里分明有不甘。他不相信在现在的情况下祝童能帮什么忙。
“帮助您,我并非无所图。事情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境地,您不能就此承认失败。在海的两年,我见过太多的浮华富贵,可是您这样的官员太少太少了。我从您身学到了很多很多,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除了师父,您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您知道我曾是个江湖浪子,您不知道的是,我将作为八品江湖的改造者。我并不是个高尚的人,可是我希望您是。”
仕途的事祝童不太明了,但是他知道王向帧这个级别的官员都不太简单。
“只是请你测个字,怎么说到这里了?”王向帧自嘲的笑笑;“我不想再争什么了,事到如今,争下去好没意思。你……帮不了我。”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先生怎么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祝童望着外面的南华山道;“巫山有个文峰山,山有个文峰观,这几天,那里正在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重庆有个罗局长,人都有两面性,一面在阳光下彬彬有礼,端庄肃然;一面在黑暗中风流贪婪,龌龊肮脏。他正在走绝路,如果不想死的话……首长不妨返回海观察几天。蝶姨不会走远,她一定在蝴蝶洞。去那里要走很长的水路,那里无法对外联络,手机没有信号。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以首长现在的状况多有不便,我和朵花去,一定能劝蝶姨回到您身边。”
“你要做什么?”王向帧用陌生的眼光审视着眼前这个人,以他对祝童的了解,这个人不会轻易承认失败,似乎在策划一件非同寻常的大事;且这件事大到能影响他的前途与更高层的决策。
“斗牛。”祝童嘴角浮出笑纹;“我不知道您的对手是谁,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对付我的手段能看出来,他虽然有力量,但不是很聪明。海需要您,我和很多人都希望看着您站起来。您如果倒下了,我将不得不退出海,退出江湖道。”
“你不能代表我,你并不了解我面对的是什么。是我连累了你,可是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很快,也许再过三天,你就能堂堂正正的回到海。”王向帧淡然一笑,缓步踱出偏殿。
不知什么时候,夜已经降临,抬头仰视着黑黢黢的南华山,王向帧又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果从峥嵘转为平淡,我会有很多朋。”
祝童想,王向帧似乎真得要隐退了。现在不过是在等,等对方释出善意,而自己的自由就是其中之一。这样也不错,王向帧隐退下来就解开了这个死局,他能与蝶姨和朵花守在一起安享天伦之乐,自己也能摆脱目前的尴尬境地。
可是……他真的甘心平淡吗?祝童还想说什么,可那些话就是说不出口。蝶姨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夫君,朵花需要一个慈爱的父亲,他没权利劝王向帧再入漩涡。那个世界固然风光无限,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这场谈话开始的突兀,结束的亦很突然。
朵花闯进来说,陈大伯已经准备好饭菜了,让他们快些回去吃饭。
“合适吗?”王向帧有点犹豫。
“陈阿伯两口子人很好,他们把叶儿当成亲女儿。”祝童说。
“是啊是啊,去。陈老伯帮了凤凰基金很多忙,柳总准备正是聘请他当顾问。他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一大盆血耙鸭。放心,这里不是海,他们不知道你是谁。”朵花拉着王向帧的手臂撒娇,大有不达目的不松手的架势。
祝童与王向帧相视一笑,相伴走出偏殿,王向帧还细心的关殿门。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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