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夏至,钱塘江潮按照往年的惯例又涨了起来。而且今年的潮水比以往地来势还要大,还要急湍,千重叠浪,前呼后拥,愈挫愈用的撞击着高台,大有不撞倒你是不罢休的模样。
一阵阵惊涛骇浪声回荡在空中。
叶涛负手站在观潮台上,望着叠浪般浪头,明知是高台观潮,有惊无险,但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浪潮,乃是自然的杰作,人力岂可抵挡?
“唉,又要发大水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多少家庭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如果……如果没有这些自然灾害,没有洪水,该多好啊!”叶涛望着叠浪般的惊涛,幽幽叹了口气,兀自出神。
叶涛并非救世主,没有悲天悯人之心,但每当听到多少多少人因洪水泛滥而死去,多少多少家园因洪水而破碎,心中也不是滋味。
因为,他的父母,就是死于洪水。
原本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就这么破碎了……
叶涛眼眶有些湿润了。八年了,就这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的熬过来了,每当过年过节,别人欢天喜地合家团圆的时候,他却望着那张合家相,默默垂泪。不过,现在他大学也毕业了,也长大了,想必父母知道以后,也该欣慰了。
“一荣一枯,乃自然法则,岂是人力可以逆转。”
叶涛思绪飘飞,冷不防,这句半古不古的话语在叶涛耳边响起,叶涛不禁怔了一下,发现是一个目如朗星的俊俏少年,正目不斜视的盯着他,那目光,如浩瀚宇宙般深邃,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似的,心中不禁的有些发寒,便干笑两声,不再言语。
“你这人好没礼貌,我哥哥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
一个小脑袋突兀的出现在叶涛眼前,犹如来去无踪、横空出现的幽灵一般,吓了叶涛一跳,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十三四岁小丫头,小丫头长的清秀可爱,不过,此刻她瓜子般的脸蛋正盛气凌人的怒视着他,有些愤然。
仿佛,不答话就是天大的罪过。
“恩?”
叶涛额头上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神情有些茫然,他听的有些莫名其妙。这两人仿佛是兄妹,一个目如朗星,一个清秀可爱,易博得人们好感。不过,自己并不认识他们,谁知道他们是那棵葱啊?这些天,叶涛心烦着呢,虽说已经大学毕业了,但工作却没有着落,而且望着惊涛骇浪,又想起了因发大水而丧命的父母,心情怎么会好?
叶涛不禁皱了皱眉,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就要走开。
可是,有人却不依不饶。
“喂,本姑娘跟你说话呢,你聋了还是哑了……没哑吱一声。”小丫头看起来不大,一身灵秀清纯,长大以后肯定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只是说话跟火药桶似的,有些呛人。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叶涛。
叶涛瞪着眼睛,刚要开口,却被人打断。
“小缘,不得无礼。快向人家道歉。”却是那俊俏的少年开口了,少年看起来十**岁,比叶涛还要小不少,却很有气势,眉宇之间,甚有威严,尤其是那一双星辰般的眸子,格外引人注目。
“是,哥哥。”
小丫头仿佛很惧怕这个哥哥,有些不情愿的对叶涛道:“你这人很没有礼貌,我哥哥对你说话,你不理不睬,还要我跟你道歉……算了,本姑娘有容人之量,这次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小丫头说着,还骄傲的挺了挺胸脯,以表现自己的宽容大量。
叶涛顿时被气乐了。
刚才看见小丫头气鼓鼓,满脸不情愿,一副愤愤然的样子,还以为她真的会道歉的,没想到这道歉的话一开口就变味,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呵斥,说到后来竟成了自己的过错。反而,她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跟自己计较了。
“是,是。我错了,成了吧?”叶涛被抢的直翻白眼,心中哭笑不得,不愿与两人纠缠,连忙转身离开。
可是,小丫头这时又开口了,挺着那已经发育较好的胸脯,抢先一步挡在叶涛面前,嗔怒道:“你什么态度……瞧你那不耐烦的样子,我看你虽然嘴上说自己错了,说不定心里在骂我蛮横无理……”
“本来就是如此。”叶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小缘,住口。呵呵,兄台见谅……我这妹子被从小惯坏了,不知礼数,如有得罪之处,希望兄台不要见怪。”
少年伺机笑着开口了,语气很客气,脸上的笑容也很灿烂,就如群星拱月一般,让人不觉眼前猛然一亮,而且这句话说的正是时候,刚好打断泼辣小丫头的话。不然,任凭小丫头这么胡搅蛮缠的说下去,真不知道接下来会蹦出什么话。
“没关系。”叶涛憨厚一笑。
瞧那气度,一看就是大家子弟。常言道,穷不与富争,民不与官斗,自己这平民百姓,跟别人较什么劲,既然别人已经开口道歉了,再纠缠下取,可就有些得寸进尺、得势不饶人的嘴脸了。
叶涛也借机下台,不再计较。
“我观兄台气宇不凡,将来前途必是无可限量。”
俊朗少年微微一笑,一步三摇的走到叶涛身旁,继续说道:“方才我听兄台说起每年发大水会毁掉不少人的家园,让不少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可见兄台心地善良,实有救世救民之心……不过,兄台只看到浪潮坏的一面。兄台可曾想过,如果没有这浪潮,如果没有这些自然灾害,那么,人们会这么努力的抗洪么?人们会生出征服自然的雄心么?”
目视怒涛,少年双眼仿佛看尽天下沧桑,说不出的深邃,微微一叹:“有时候,太过安逸的日子反而会带来更大的灾难,没听过有生于忧患,死于安逸么?”
俊朗少年说的这番话就比他妹妹、那个泼辣小丫头耐听的多。先捧了叶涛一番,然后逐一剖解,头头是道,最后再来一句总结,说的有头有尾,让人听了不禁点头。
“哦,原来还有这一层意义?”
叶涛听了愣了一下,倏忽心虚的应了一声,脸色有些微红,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气宇不凡,他虽然长的不丑,但属于掉在人群中就发现不了的那种,跟气宇不凡一点也搭不上边,不过,赞美的话人人爱听,叶涛也不例外。
不过,少年的这番话怎么听都有些离经叛道,有灾害、死人,这都有好处么?难道没有灾害,人们的意志就会被消磨掉了么?
叶涛虽然觉得这话不妥,但也没有反驳。
却不想,俊朗少年的这一番话,被旁边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听见了。
“真是荒谬。”
白胡子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老而昏花的眼睛说不出的凌厉,怒斥道:“你是那家的孩子?竟然说出这等叛逆的话……按照你这种说法,天天有灾害才好,人死光了才好。”
叶涛愕然的看着满脸怒气的白胡子老头。
现在正是清晨,这白胡子老头应该是来晨练的,穿着一身白色的宽大袍子,手持一口软铁剑,腰间系了一条红丝带,应该是早晨来舞剑锻炼身体的。
俊朗少年闻言摇头说道:“老人家此话大大不妥。天天有灾害,人岂不是死光了?适当的自然灾害可以促使生出征服自然的雄心,但灾害不断,反而会消磨人的生存意识。所以,此话有欠思量。”
“你……”
白胡子老头怒火上冲,被气的直翻白眼:明明是你说的,灾害有好处,现在怎么变成我说的啦?
叶涛见没自己的事了,便很知趣的不吱声。
“真是岂有此理。”白胡子老头气的怒吼一声,宽袍大袖狠狠的一甩,提着剑愤然离开,连自己来的目的都忘记了。
叶涛见那一颤一颤的身体,恐怕被气的不清。不禁嘀咕了一声:“两个奇怪的人。”而后便默默走到观潮台的另一边。
“兄台。”
俊朗少年忽然一步三跨的走了过来,微笑道:“你我有师徒之缘,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修行?”
“啥?”叶涛傻了眼,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拜师?
这年头虽然也有拜师的,但那都是一些武术组织,比如少林寺、武当山,都是交钱以后进去学,没听过还有毛遂自荐的。
“拜什么师?”叶涛又愣了一下,愕然道:“学什么?”
“学这征服自然之术。”俊朗少年一挥袖,动作说不出的潇洒,豪气的答道。
叶涛现在几乎确定此人是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征服自然?自然是那么好征服的吗?多少科学家熬白了头,熬瞎了眼睛,都不知如何征服自然,就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对不起,我没兴趣。”叶涛忍住心中的不耐烦。
“这样啊……实在太可惜了,你这体质……罢了,兄台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这个就送给兄台作个纪念,希望兄台收下。”俊朗少年有些失望,旋即又微笑着取出一个玉符,玉符约两指宽,一寸长短,圆润光滑,色泽圆润,上面有三条金色细线。
“难不成这人真是疯子?”
叶涛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怜悯。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是个疯子。不然,怎么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素一个不相识的人。
“这……”
叶涛犹豫不决,只要是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玉非常珍贵,所谓无功不受禄,怎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少年仿佛知他心意,笑道:“兄台,收着吧,说不定我们还有相见之时。”也不管叶涛愿不愿意,便往叶涛手里一塞,便带着小丫头飘然离去,临走之前还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兄台,你今日忌水,最好莫要在这里久待,免得有碍。这玉符可救你三次性命。”
叶涛回过神来,观潮台上已经空无一人,不由暗骂:“真是见鬼了。”
当即便要离开,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呼啸声,叶涛回头一看,顿时吓的肝胆俱裂、魂不附体。一道约数十米的巨浪,咆哮着向观潮台上冲来,叶涛惊呼一声,拔腿就跑,可是浪头来势急快,一瞬间就冲上观潮台,将叶涛淹没。
慢慢的,浪花退去,观潮台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滩滩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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