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不耐打断:“我叫你端出去!”
奈奈眼圈泛红,有些委屈地垂下了头,端着盘转身走了出去,在转角之处,她走到了静静屹立在长廊尽头的那抹身着烟衣的挺拔男人面前。轻轻地唤了一声:“尊上!”
李桢身体微微顿了一下,转回首,便见那盘糖栗子原封不动的被退了回来。
他轻阖上眼,面上划过一丝疲惫之色:“既然她不想吃,那便倒了吧!”,奈奈一怔,却还是领命退下。
微风吹拂而过,撩起男人发丝轻曳着,更甚是泛起一丝苍凉的白,李桢待在原地静静沉浸许久之后,这才睁眼,抬步离去。
引之离开夜归殿,正见无涯迎面走了过来。引之还未询问灵隐的去处,无涯已经率先开口:“如何?你那边可曾有灵隐的消息?它是否在长歌的殿内?”
引之顿住脚步,眉头紧蹙,摇了摇头。
无涯很是担忧道:“我也询问了来回看守的魔卫,皆没有一个人看到了它。现在该如何?”
引之遥遥望着蔚蓝的天空,轻抿了唇,思忖了一会,才沉声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无涯眉梢轻挑,还未询问究竟是何办法,引之已经大步离去。
夕阳渐渐落幕,黄昏的倾斜线照耀在红砖绿瓦上泛起温润的光辉,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返璞归真了一般,一派安静祥和。
当引之找到灵隐所在,打破金钟罩时,那一身雪白剔透的白猫正四脚朝天的憨憨大睡,怀中抱着一朵咬了大半口的白色蘑菇,时不时打几个饱嗝,真真真恬静惬意的紧。
引之怕它陷入危险之中,火急火燎地寻找它的所在,它倒好,居然在这倒头大睡,见到这极端相反的两种场面,难免怒及反笑。
他按捺住自己几乎压抑不住的怒火,走上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它,灵隐在睡梦中眉头皱了几下,拍了拍那不长眼的东西,打了个哈欠,翻转了一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引之危险地眯了眯眼,再次伸脚踢了踢它,这次,灵隐变聪明了,它直接在原地滚了数个圈,滚到了数十米开外的地方。睡梦中它还不忘咬一口怀中的蘑菇,然后美滋滋地将蘑菇再次抱紧了一分。
引之冷笑道:“就连睡着也惦记着吃东西,怪不得那么胖!”他迈着修长的腿抬步走进,施法,捻诀,半空中倾盆大水从天落下,哗啦地一声如数浇在灵隐身上。
灵隐瞬间警醒,它从地下猛地一跃而起,浑身炸毛,尖锐着嗓子叫了一声:“喵!”然后,怒气冲冲地瞪着四周,这才发现不知在何时它已经出来了金钟罩!
“醒了?”凉飕飕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灵隐心中暗叫不妙,不会这么凑巧,连在这里也碰得上烟包公吧?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她抬起头,一袭白衣拿着玉扇轻轻敲和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地弧度,除了是引之还能是谁?
引之露出这种神情,一般大事不妙,灵隐下意识地拔腿想逃,可是它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它可是因为他才被关在里面的耶!是因为他耶!他是不是搞错主次了啊?
明明是他的错,它都还没找他算账,它怎么跟做了亏心事一样拔腿就跑啊?况且它正做着美滋滋的梦,他二话不说就用水来浇它,此刻,该烟脸的应该是它吧?
这般想着,灵隐腰板挺直了几分,未免气势输人,它纵身一跃跳在了与引之差不多高的假山上,直直瞪着他。
引之眯了眯眼,手中玉扇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出息了……这次倒不会跑了!”
危险!
它嗅到了危险!
“喵!”灵隐气势瞬间软弱了下去,它跳到引之的肩膀之上,将湿了正在滴水的绒毛往引之身上蹭了蹭,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脖颈,甩了甩尾巴摇头示好。
引之现在心情不佳,它还是不惹的为好。到时候吃亏的没准还是它,权衡利弊,灵隐决定还是暂时先安抚他。可是,就这么算了,它又好不甘心耶,是以,它伸出了四肢往引之白色衣服上多蹭了蹭,也算是慰藉它豆芽菜般的心灵。
引之见灵隐向它示好,冷硬的心一下就软了下去,他收起玉扇,将它从肩膀上拿了下来,抱入怀中:“可是受伤?”话一出口,他又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瞧它刚才的模样,别说是受伤了,不把那两只狐妖气死就算是万幸了。
狐妖花了万年的道行才炼制而成的金钟罩,一般人特别是向它这种几乎没什么灵气的猫,在三天内就能化为一滩血水。没想到,它生命力居然这么顽强,不仅活蹦乱跳地没一点事,还把她们放在金钟罩培育的仙菇给吃了!他头一次认为他让那两只妖灰飞烟灭是否下手太过重了?
难得引之大发慈悲问它有没有受伤,灵隐又岂能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它原本精神抖抖的头怏怏地垂落了下去,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
引之瞬间收回了思绪,他挑了挑眉:“不舒服?”
灵隐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引之知灵隐做戏的成分过大,却也没有拆穿它,它喜欢那便随它好了。他唇角浮起一丝笑:“既然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灵隐点了点头,似想到了什么,它又摇了摇头。
引之疑惑:“怎么了?”
灵隐委屈地揉了揉圆嘟嘟地肚子。
引之沉默了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饿了?”
灵隐再次点了点头。
引之哑然,沉吟了一瞬之后,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回去之后,你列一份清单出来,我叫下人准备便是!”
正和它意,灵隐热泪盈眶!
引之摇头失笑,当即抱着它就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夜归殿内,长歌唇角亦浮起了一丝笑,她袖裳轻拂,化去了半空中的镜像结界,起身,走至了窗旁,此刻,夜空之中已经高悬了半边明亮的月牙弯。
她凤眸深深地望着空中的月色,视线渐渐模糊,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师傅!”长歌轻轻呢喃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想去触碰月光中浮出的那张俊脸,正当那只手快要触碰到时,一声冰冷讥讽的声音从背后猛地响了起来:“你还真有脸敢待在这里!”
月光中的人影消失不见,长歌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面色又恢复了昔日清冷模样,她垂下半空中的手,转身,便见潋滟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
她的身体显然很是虚弱,每走一步都只能跨着极小的步伐。
长歌语气淡漠而疏离道:“你醒了!”
“拜你所赐,我到昨日才醒过来!”潋滟单手捂住受伤的胸口一步一步地走到长歌的面前。
她一手抓住了她的臂膀,神情有些激动道:“凤长歌,你害得尊上还不够吗?当真要看到他惨死在你的面前你才肯罢休吗?为什么你总不放过我?无论我喜欢什么,喜欢谁,你都要跟我争,争到了,却从来不会好好珍惜。花无忧是,君临亦是。你既然知道了花无忧是天帝的转世,你安心的待在他身边便是,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话到最后,面色既然有些狰狞,“你做了这么多伤害尊上的事,怎么还有脸回到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天帝是无忧的转世?”长歌面容清冷地望着她,瞬即明白了过来,她一手抓住了她的臂膀,神色严厉道:“当日,是你与引之故意将这个消息透漏给我的对不对?”
“那又如何?”潋滟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你不是说爱花无忧吗?你不是为了他还闯入虚无之镜吗?我好心告诉了你,让你弥补你在上古时期所放下的过错,又错了不成?怎么,知道他活着之后,你便犹豫了,你便后悔了?”
“我没有!”长歌怒斥出声,清冷绝色的脸因怒意泛起了一丝红。
潋滟冷笑:“既然没有你又何必恼羞成怒呢!”
潋滟情绪有些激动,脸色苍白了几分,她身体虚弱地晃了一晃,只得扶着桌面勉强撑住身体。
她冰冷无情地望着她,吐出来的字说出来的话如同寒冰渗人:“你敢说你从来都没有对君临动心吗?你敢说你那日在无涯的故居无故的失踪,不是因为知道了天帝是花无忧的消息吗?”
长歌脸色惨白了几分。
潋滟有些咄咄逼人道:“凤长歌你动摇了,从你知道花无忧出现的那一刻你便动摇了,你无法在得知知道花无忧活着的前提下,在与李桢在一起。你也无法在心系李桢的前提下,回到花无忧的身边!”
潋滟走到长歌的对面,双手握住她的臂膀:“既然决定放弃,为何不干脆放弃得彻彻底底?为何还有犹豫不绝,让所有的人都要陪着你一起痛苦?你知道我为花无忧做了多少吗?你又知道我为李桢付出了多少吗?你知道我的付出他永远视而不见,我的心有多恨多怒吗?如今,我的法力全都毁了,数十万年的法力通通毁于一旦,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都是拜你所赐!”
“拜我所赐?”长歌声音沙哑地开口,目光冷冽地望着她,“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你与天帝共同设下的一个局?不然你们怎么会一个个的出现得这么凑巧?还有那最后一掌,天帝为何会突然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