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缓的脚步声徐徐想了起来,长歌微抬起眼梢,透过面前遮挡住她视线的流苏,便看见一双精致镶金边的烟色靴子落在了她眼前。她心中微微紧了紧,下一瞬,光芒一涨,她眼前一亮,头顶上的凤凰霞披已经被人掀开,入目的,是一张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脸。
男人一袭大红喜袍长身玉立,发丝用玉簪束起,丰姿奇秀,烛光照耀在他身上泛起淡淡的光泽,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高贵清华之感。
他黝烟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附而,抬步往她的身侧坐了下来,举手投足间优雅尽显。
“我已经寻觅了一处住所,适合隐居避世,待明日我们便可启程过去。”淡淡的声音至他口中溢出,如山涧间汩汩流动的水声轻缓动人。
长歌心中有暖意缓缓荡开,却始终不敢抬眼看他,她低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下一瞬,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已经覆上了她的手背。
“嫁予我,会时常需要应付一些琐碎之事,生活或许会平淡朴实,但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温馨惬意。”温热的温度至他掌心传来,长歌本就有些冰凉的手瞬即变得温热了起来,连带着她那颗心也开始滚热发烫。
长歌抬起眼梢,转头望着他,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轻垂,落下一片阴影,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唇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我不需要惊涛骇浪的感情,也不需要跌宕起伏的人生,我需要的只有你,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长歌性情清冷,从不善言辞,就别提说这种动人悱恻的情话了,说出这番话时脸颊已是如饮酒般酡红一片。
花无忧低头望着长歌略有些娇羞的脸,心中微紧,倾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大手往旁一拉,红色的幔帐滑落而下,将两人的身形尽掩于内。只余下殷黄的烛光被微风吹曳着摇晃了起来。
次日,天还未大亮,长歌便从噩梦中惊醒,一整晚入梦的,皆是大婚之日,她用匕首刺入花无忧心脏的场面。她紧紧按住几乎要窒息的胸口,下意识地就往身侧男人的臂弯钻去,然而,她转身之间却发现床榻上空空荡荡地并无一人。
长歌心膛一惊,翻身而起,她掀开幔帐,亦发现男人不在屋内。惶恐不安从心底犹然而起,长歌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她掀开被子,拾起摆放在身侧的衣裳披在身上抬步走了出去。
她们现在所住的地方名叫宛居。这里布置清雅,地方却并不大。
长歌在院中寻了一圈,皆没有看到花无忧的身影,心中紧张不安越发扩大,她正慌乱间,那一袭白衣脱尘的男人从屋外缓缓走了进来。
花无忧显然也没有料到她这么早醒了过来,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微微怔了怔,不过只是极短的瞬间又恢复如初。
他黝烟幽邃的眼眸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视线最终落在她赤着的脚上,蹙了蹙眉。他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怎么连鞋也不穿?”
长歌恍然未觉,她怔怔地望着花无忧刀削般的侧脸,闻着他身上散发的馥郁兰馨香,起伏不定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你去哪了?”想到他连招呼也不曾打一个就消失不见,长歌搂着他腰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花无忧抬步跨进屋,动作温柔地将她放在床榻上,拿出一张锦帕轻轻擦拭了她的双脚,最终将鞋给她套上:“我突然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未曾处理,所以,我去了一趟我们的新居。”
新居……
长歌一顿,这才想起今日他们要搬离这里。
她抬眼望着窗外那逐渐变亮的天空,心神一凛。若是她没有记错,再过一个时辰,魔族的人将会来到这里。她拉住花无忧的手臂,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既然我们都醒了,那我们现在就启程吧!我也很想看看我们新居的样子!”
花无忧凝视着她,唇角微微泛起一丝笑:“不急……”他伸手拨动着她的发丝,温柔道,“你才刚醒过来,需要好好歇息!”
“我没事了!”长歌言语之间不自觉地带出一丝焦虑,纵然以花无忧的法力那些妖魔不敢轻举妄动,但是,长歌承受不住任何一丝意外,特别还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现在,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她站起身:“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花无忧看出了长歌有些急切,终究应承。
新居离他们现在所住的地方距离有些远,庆幸的是因为时间过早,周遭并没有引起任何妖怪察觉。待离开宛居有段距离,长歌紧绷着的弦才稍微松懈了下来。
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晌午时分了,长歌正觉得有些渴,一个装满水的羊皮袋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她转首,便看见花无忧轻轻朝她绽放了一个笑容。
长歌心中有暖意徐徐流淌,她伸手接过,饮了几口水,看着面前重重叠岭的荒山,询问道:“还有多远?”
花无忧望了望艳阳高照的晴天,轻描淡写道:“照我们现在这种速度走下去,大概还需要半个月的路程!”
半个月……
长歌递还给他羊皮袋的手微微一滞,她略有些疑虑地望着他:“那你今早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来回?”
花无忧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羊皮袋,也饮了一口水,云淡风轻道:“昆仑镜有瞬间转移的力量!”
长歌哑然,她倒忘了,这昆仑镜有此能耐:“那你刚才为何不告诉我?”这般,他们又何需赶大半天路程。
花无忧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唇角略略弯起:“我看你走得兴起,所以,一时没忍心打扰你……”
长歌:“……”
花无忧所安排的新居同宛居里面的布局一模一样,若不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长歌几乎以为自己还处身在宛居。
大堂内,长歌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切,清淡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在宛居待了这么久,我怕你住在其它的地方觉得不习惯,所以,就按照宛居的样子重新造了这间屋子,你看看,还有什么是你需要添置的!”
长歌喉咙有些哽塞,她伸出手,一一抚过面前的桌椅:“你这么早醒来就是为了布置这里?”整个房间,甚至连椅子摆放的位置也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长歌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动。
花无忧微微颔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言落,他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转身走了进来。此刻,他手中端着一碗刚做好的阳春面。长歌望着那面上散发的腾腾热气,怔怔失了神。
上古时期,因为她学习法术之时经常浑水摸鱼,所以,对于辟谷之术也只是勉强略通一二。起先,她兴起之余还会用这法术勉强抵抵饥,直到后来,她觉得麻烦,就完全弃用了,饿了,就学着吃饭充饥,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吃饭的这个习惯。也正因为这个,她还被同龄的妖取笑了很久很久。
“从早上到现在你还没有吃饭,饿了吧,尝尝看,这是我刚做的!”花无忧将那碗面递到长歌的面前,虽然之前李桢经常为她做饭,甚至于,恢复记忆的花无忧也因为众多原因做过,但两者的心境却是完全不同的!
长歌眼眶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未免花无忧察觉,她连忙垂下眼帘,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阳春面。
她转身走到了旁边的桌旁坐下,将手中捧着的碗放在桌面,她伸手拿起摆放在上面的筷子,轻轻夹起一小口面吃下,面虽然有些生,但是味道却是极为不错的!
相比她做的,长歌自认为好上了不少!
“如何?”花无忧走到了长歌身旁坐下,长歌转头望着花无忧略有些紧张的脸,微微泛起一丝笑:“挺不错的!”她夹起一小口面递到他唇角,轻声道:“你尝尝……”
花无忧低头望着那冒着热气的面,轻飘飘地吐出了一个字:“烫……”然后,望向了长歌。
长歌一怔,瞬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倾近身子,在那面上吹了吹,感觉到温度适中之后,这才将那面往花无忧的唇上提了几分。
花无忧目光幽邃地望着她认真的神色,唇角轻轻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张口,咽了下去。随后,眉头一皱,手端起摆放在桌面上的碗往外走,长歌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你做什么?”
花无忧紧紧盯着手中端着的面,好看的眉头轻轻蹙了蹙眉:“这面没熟,我再重新给你做一碗过来!”说完,他转身离去,长歌却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从他手中将那碗面给端了过来,她淡淡一笑:“虽然有些生,但却是我吃过的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花无忧定定地盯着长歌,见长歌又抬手夹起一口面往嘴里放去,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拦,长歌抬眼望着他,他心神一凛,终究将手垂落了下去。
四周瞬间陷入了一片静谧,直到长歌将口中的面吃完,花无忧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长歌微疑虑,她抬起眼梢,便发现花无忧正紧紧地盯着她,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那黝烟的眸子中她几乎能够看到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