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那半边玉佩停滞在半空之中微微晃动了一下,长歌一楞,抬眼,便见李桢此刻正拿着那半块玉佩。
“原本你没扔?”长歌语气极冷。
李桢唇角荡出一抹笑意,却并未达眼底:“竟然不认识,那你又何必在乎我扔没扔?”
对于他阴阳怪气的话,长歌皱眉:“你想说什么?”
李桢深凝眸,没有一丝温度道:“长歌,这是我认识你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你如此慌张。”
长歌一楞。
“多管闲事!”长歌伸手夺过,直往前方而去。
途中,长歌内心却因李桢那一句话纷乱不断。甚至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自从看到那半块月牙玉佩,她整个人便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人,可是,每当她努力的去想,却又想不起来。
李桢转首,长歌已钻入了马车,他抬步,嬉闹的人群之中,似乎有一只白得毫无一丝杂毛的猫一窜而过。
这只猫不正是那日在皇宫内见到的那只?
李桢微微凝神,心中疑惑渐生,却也未曾多做停留,当回到马车,长歌此刻已闭目熟睡。他这才吩咐启程。
街道巷口之处,见那马车缓缓行驶而去,那一袭白衣戴着斗篷的男人渐渐走出身来。
不远处一只白色通透的猫跳入他怀中,往他怀中撒娇地蹭了一蹭。
男人伸手顺着它的毛发轻轻拂了拂,低喃道:“你说,我这次,是不是太不小心了?”
那猫似听懂了他的话,回首,喵叫了一声。
车轮滚滚,沿路上马车有些颠簸。这一路上,长歌与李桢几乎一字未言,在去往溧阳这一路气氛直降入到冰点。
李桢原以来长歌会告诉他那玉佩究竟是谁送她的,却未曾想,她只字未提。
一想到这世上有着一个男人,与长歌拥有着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就觉得无比烦闷。
终是在第三日,李桢胸口的压抑爆发到了极致。荒山之处,他大叫一声:“停车。”
马夫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忙勒紧了马绳,撩起幔帘,探进了头。“殿下,怎么了?”
李桢扭头望了一眼那此刻正在闭目小憩之人,冷冷开口:“本太子有些乏了,传令下去,原地休息。”
那马夫颔首,当即领命吩咐下去。
这马车内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李桢撩开幔帘,钻出马车想去外面透透气。
荒山一片死寂、了无人烟,只有乌鸦那让人胆战心惊的叫声。
这里杂草丛生,漫山丛生的乔木和满地凋零的野花不难看出她春夏的风韵,尽管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滚开,你有什么资格过来祭拜,拿着你的东西快点滚!”不远处,有女子的怒喝声凭空响起,李桢皱了皱眉,不想掺和这无聊之事,刚转身。
“谁……”那女子又怒喝一声。
“啪!”地有长鞭破风疾挥而来,李桢面色一沉,头也未回,两根细而长的手指不动声色地钳住那挥来的长鞭:“不我现在不想杀人,离我远点。”
“狂妄。还从未有人敢跟本小姐如此说话。”
女子怒及反笑,只觉眼前男子有些不自量力,虽她未曾看清眼前男子的脸,但从那余光中瞥到的半张人皮面具,想来也定是一个丑陋不堪的男人,对于丑的人,她向来都是毫不手软的。
手下动作骤一用力,本想再挥动长鞭,赏他一鞭,却不料仍被他抓的死死地。
“混账,你快放手。”女子见拉不动手中鞭子,有些气急败坏,一时便怒骂出声。
李桢凝了眸,胸口隐隐传来一阵巨痛,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松开手中紧握着的鞭子,整个人就着最近的大树搀扶着身体,一手半捂住胸口。
女子见他松手,想也未想那长鞭狠狠一挥,“啪。”的一声,往那侧脸上打出一条血痕,鲜血不断流落。
李桢脸颊骤地一痛,脸色已经阴沉到极点,骤地反身,一抹血色光芒自眼底一闪而逝。
那女子被她浑身散发出的杀意吓得一颤,既然产生了一丝惧意。
她双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这……这可是你逼我的。”说完,转身便往树林外跑去。
见她走远,李桢嘴里吐出一口黑色的污血,整个身体就着树缓缓倒下。
“公子,你受伤了?”另一名跪地坟地上的女子惊呼了一声,紧忙起身,伸手去扶。
“滚……”李桢大手一推,将她生生推开少许。步履维艰往另一处地方而去,没走几步,又委顿于地。
马车内,见李桢出去许久,还未曾回来,长歌终是睁眼,撩起幔帘,朝那车夫问道:“他去哪了?”
车夫答道:“殿下去林内了。”
长歌视线落在那荒山之中,皱了眉,未曾多言,跳下马车,抬步往那荒山走了过去。
刚走近未多远,一道白色几乎透明的魂魄慢慢聚拢在她面前,男人苍白着脸虚弱道:“他……他在东南的方向,你快点去救他。”
长歌脸色惊变,未曾犹豫,疾步而去。
当长歌走到那具魂魄所言之地,看到眼前这一幕,沉了呼吸。
地下,一袭黑衣的少年双目滴血,双手紧紧掐住一名女子的脖颈。那女子显然极为痛苦,脖颈以上皆因缺氧涨得通红。
长歌心膛剧烈一震,她原以为李桢体内的毒性被压制住,短时间内不会复发,却不曾想,这么快,便复发了。
来不及多想,长歌飞至李桢跟前,捻诀,一抹金光从指尖弹出,如绚烂的烟火直往李桢额头飞去,只觉一股清流从头顶荡开,李桢身体重重一晃。
“长歌……”李桢虚弱地垂下头,一只手紧紧抓住她衣摆,意识有少许回笼:“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长歌有些疑惑不解。
“你为什么要骗我。”李桢又莫名说了一句。
“我究竟骗你什么了?”
李桢还来得及回复她的话,大手无力的一松,闭目倒地,昏迷不醒。
长歌皱眉,俯下身形,将他扶起。
那名被李桢掐住脖颈的女子没了李桢的钳制,翻转了身,趴在地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视线落在李桢身上,有些虚弱道:“公子,他,他没事吧?”
温婉的声音响起,长歌这才注意到这女子竟然是她们前几日看到的那名女子。
长歌语声温和:“他没事!”
“那便好。”女子似乎放下心来,随之绽放一笑。
感觉似乎旁边有人的视线传来,长歌微微撇头,却瞧见那透明魂魄的男子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名女子,满脸藏不住的关心。
毕竟人鬼途殊,他始终未曾上前,似想到什么,又急忙转头朝向长歌,祈求道:“我求求你救救她……”
那女子印堂黑气越来越重,若是一个处理不当,便是死劫。
“我无能无力!”长歌如实道出。
“什么无能无力!”见长歌视线落在空空一处,女子转了首,有些疑惑道:“公子,在看什么?”
长歌缓缓收回视线,温和道:“没什么。”
女子也不在继续追问,望着昏迷不醒的李桢,有些担忧道:“看他好像中毒很深的样子,我家就在附近,你若不介意寒舍简陋,不防带着他过去歇上片刻,侍他醒来。”
“谢谢姑娘好意。”长歌婉拒,扶起李桢道:“我想他并无大碍,回去歇息一下便可!”
那女子闻言也不在坚持。
“告辞。”长歌学习凡人之话,向她道别。
那男人张了张口还想在说些什么,长歌却未在听了,扶起李桢便往那往马车的方向而去。
客栈雅间内,当李桢睁开眼睛,夕阳落辉之下,女子肤色如脂,眉目如画,发丝如瀑轻挽,安静地坐在窗旁,正一页页翻看着手中的书。
他微微凝了神眉,声音很冷:“你为什么骗我?”
长歌眉目一动,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却是眼也未抬:“我骗你什么了?”
“伤。”李桢艰难吐出这么一字。
长歌素手一滞。
“你胸口的伤是不是我伤的?”李桢几乎颤抖了声音,他之前从未疑惑长歌究竟因何而来,他想既然是在云中界所伤,那么那些伤,自然也是由那群鼠怪伤的。
也是直至他毒发的那一刻,他才恍惚记起,不是它人……是他、是他伤的。
虽然他不记得到底那晚发生了何事,但他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是他……用剑刺入她胸口。
长歌依旧未曾抬眼,仿佛他在说着一件平常地不能在平常的事。
“你都想起来了?”
“若是我不想起来,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李桢望着她,突然掀被而起,往她对面坐下。
长歌淡声道:“这些不重要。”
“凤长歌……”李桢一把就将她的手腕钳住,看得出来,他此刻正在动怒。
长歌视线终从那书本上移开,落在他抓住她手臂的手上,然后再落在的脸上,缓缓道:“在陵城之时,我曾是否有要求你抄写一百遍论语?”
李桢本在生气,听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心头一跳,预感有些不妙。
“你别想转移话题。”
“若我未曾记错,你到现在还没有给我。”长歌又不缓不慢道了一句。
李桢一楞:“我……”
“掐指一算,离今日已过去了四天,罚抄写五百遍应该不过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