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玉珩沙哑着嗓子道:“你知道我不在意的,若是你觉得我们这般不配,害怕别人的流言蜚语,我可以弃了我的内丹,这样,我就会迅速老去,同你一样了!”
长歌拿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声无起伏道:“我心已死,你大可不必浪费时间在我这里,我累了,你回去歇息吧!”
话音落地,长歌抬步往内室的方向走去。夜玉珩紧紧抓住她的手臂,质问道:“你还是忘不了君临对吗?”
长歌身体微微一颤。
夜玉珩抓住长歌臂膀的手用力往回一拖,长歌身体原地旋转了圈落入了他的怀中,他面目泛冷,紧紧盯着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话:“长歌,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馥郁的酒气扑鼻而来,长歌眉头轻蹙,正欲推开他,高大的阴影笼罩而下,长歌心膛剧烈一震,待她反应过来,夜玉珩已经对着她的唇吻了下来。
“玉珩,你做什么?”长歌脸色惊变,双手往他胸前用力一推,无奈,夜玉珩这次像是铁了心,非但不松开她,搂着她腰间的手还刻意加重了几分,为防止她反抗,他腾出一手禁锢着她的头,对着那娇艳欲滴的唇直直吻了下去。
长歌心膛猛地一沉,在那张脸靠近之际,扬手“啪!”地一声,狠狠甩了他一巴掌,那清脆的响声在这静谧的房间份外响亮,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长歌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在抬首望着他僵硬是铁的身体,他半张俊脸渐渐浮现出清晰的巴掌印,整张脸因为惯例作用呈倾斜状,他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动作,没有说话,亦不曾回首,整个人就像是定住了一般。
夜玉珩对她的感情怎么样,长歌向来明白,然而,感情终究不能勉强。
她眼睫轻颤了一下,却始终未曾说些什么,放下手,转身,走了出去。屋外的寒风夹带着冰雪吹在身上透心的冰凉,纵然有仙气护体,可是,还是不能抵挡那寒凉。
长歌出来的时候穿得较为单薄,难免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她茫然地往前走着,像没有目的地般,事实上,除了这里,她也并不知道她该去往哪里。
“你不用顾忌我,我自己回去就行的!”温柔的声音霎时响起。长歌步履猛地一滞,躲在了旁边的假石后。
男人语气温和道:“你身子虚弱,放你一人回去,我并不放心!”
长歌呼吸近乎一滞,未免被发现,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头,透过层层夜色,抬眼望去,便见花无忧搀扶着潋滟往她这处走了过来。
她们的步履极为缓慢,不,应该是说花无忧地步履极为缓慢,因为他每走一步,都会下意识地瞧一瞧潋滟的脸色,生怕他的步伐过快她的身体会吃不消。从她这个角度望去,他们郎才女貌,情深意切,倒是天作之合。
长歌脸色泛白,胸口隐隐开始抽痛了起来,无形之中就像是有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她的胸口,痛得她几乎有些站不稳。长歌下意识地扶住身旁的磐石,紧揪住胸口了起来。
潋滟甜蜜地笑了笑,她倒在花无忧的怀中,有些娇羞道:“这些天有您时时刻刻跟着我,照顾我,我哪有那么娇弱?况且,我的身体我也知道,只是你过于紧张了!”
花无忧淡淡笑了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失去了所有修为成了凡人,直到现在魂魄还不全,须得每日以药物进补……我……”话到一半,一根如葱玉白的的修长手指横在了他唇间。
潋滟扬起脸望着他:“无忧,我是自愿的!为了你,别说是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就算是付出我的性命我也毫无怨言!”她移开手指,踮起脚尖,正欲对着男人的唇瓣吻上去。咔嚓地一声,有枝叶被人踩断。
“谁?”花无忧沉了脸,冷喝了一声,见不远处假山后有人仓皇而逃,他凤眼微眯,身形一动,直往那人所在方向击去。
身后有劲风袭扫而来,长歌心中猛地一沉,反身,袖裳之下掌风横扫而出,两掌相印,长歌只觉得有一股雄厚的灵力透过掌心贯穿自己的五脏六腑,她胸膛气血上涌,整个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被震飞在地。她捂住胸口,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殷红的鲜血。
“是你!”潋滟走了上前,她居高临下地望着长歌,声音是一贯的如冰山寒冷:“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长歌一时气血不顺,又猛地咳嗽了几声,她晃了晃虚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地爬出身,退至一旁,将头垂得老低老低,连带着声音也嘶哑摩擦了起来:“对不起,老奴该死,打扰到两位贵客了!”
潋滟眯了眯眼,不知为何,看到尛婆她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顺心,明明是素不相识,她的心里总会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厌恶:“你还没有回到我的问题!”
长歌就在刚才心里早已经想到了一番托词,她恭敬恭敬地道:“实不相瞒,半夜的时候,老奴肚子有些饿了,所以,想偷偷溜去厨房拿些东西吃,不想在这里见到了两位贵客。老奴心生害怕,又因为上次老奴的失礼,害得贵客心生不悦,所以……才想着偷偷地避开您二人,免得您二位见到我而心生不快,丧失了雅兴!”话到最好,她低垂着的头猛地抬起,“老奴真的不是有意要打扰到您二位的!”
就在她抬起脸的那一瞬,潋滟看到了她那道隐藏在银白发丝下丑陋的刮痕,在夜色之下有些狰狞,她眉头一蹙,既然被吓得倒退了一步。
见她这般模样,潋滟心中纵然有不痛快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毕竟,她已经年过六旬,看样子也活不了几年,她若计较,倒显得她有些小肚鸡肠了。
她撇头望向花无忧,或因逆光的缘故,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从那侧脸泛出的冷冽之中,她感觉到了莫名的寒意,那股寒意仿似要透穿过人的内心,直接将人溺毙。
花无忧面无表情地盯着长歌,视线落在她脸颊那道狰狞的伤疤上,眼眸微沉,一字一句几乎如刀刃划出:“你以为凭借你三言两语这件事就能这么算了吗?难道夜轲没有告诉过你,不得随意出现在我面前吗?”
长歌怔怔地望着花无忧,不知为何,她从他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厌恶狠戾之意,她心神微凛,见花无忧大步走进,她下意识地低垂下头,将发丝遮住那丑陋的伤疤,倒退了一步,“老奴该死,请贵客责罚!”
花无忧唇瓣泛起一道极冷的弧度,见长歌身体有些瑟瑟发抖,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你很怕我?”
长歌脸色惨白了几分,摇了摇头。
花无忧眼眸微眯,松开钳住她下巴的手,伸手拿下长歌别在发髻上的木钗,毫不犹豫地丢到了不远处的池塘里,噗通地一声,水花轻溅,那木钗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无忧轻轻扫了她一眼,轻描淡写一句:“要我不降罪于你也可以,去池底下捡回来!记住,不许动用任何法力!”
长歌望着他,身形却未动。
花无忧面色泛寒:“怎么?你不愿意?”
“只要能让两位贵客消气,老奴做什么也可以!”长歌轻轻咳嗽了一声,她轻抿了唇,款步走到池塘,极力抑制住那因为寒意而颤抖的身体,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花无忧面容巨沉,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极冷的弧度,望着那不断从池塘底下跃出在钻下的身影,眼底冷意毫不掩饰的宣泄而出,几乎要将人凝结成冰。
潋滟轻蹙了眉,她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花无忧几次三番地针对于尛婆,她抬步走到他身侧,深深地凝视着他:“无忧,你为何……”
花无忧徐徐收回视线,温柔地将她的话给截断:“夜已经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潋滟身体一顿,望了眼池塘中的身影:“那她……”
花无忧漠声道:“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潋滟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花无忧已大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大步离去。
池塘里,长歌从水底钻出水面,怔怔地望着那离去的两道身影,微微失了神。
房间内,暗黄的烛光随风微微摇曳着。
花无忧将潋滟送入房间,温雅道:“你好生歇着!”话说完,他转身欲走,潋滟便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腕。
潋滟上前几步,从背后抱住了他。她将脸颊紧紧地贴在他背部,带着低微的乞求道:“无忧,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极轻极轻,轻得连她自己也有些听不太真切。她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她不该说这些话,可是,这数百年间,他虽然处处宠着她,疼着她,无论她有多么过分的要求,多么难办的事,他都会一一办到,但,她却感觉得到,他的心仍旧与她保持着一大段距离。无论她怎么迈进永远也无法靠近一步。
她以为经历过这么多事,她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能够忘却了以前的事,彻底的接受她,可惜,好像并没有。
女人的心思本就慎密细微,纵然他做得天衣无缝,也根本就瞒不住她。
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或许,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纵然有,也只是出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