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一沉。一股彻骨的寒气从眼底倾射而出:“我们宋家世代位居高位,从政从商,早已经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正因如此,特别是在出了宋贤这一代巾帼武将后,已渐有功高盖主之象,所以……先皇对我们宋家下了杀心。”
傅义双拳用手一握:“恰巧你的外祖母怀孕了,先皇念及我们宋家这些年对他忠心耿耿的份上,便暗中决定,如若,你外祖母生的是男孩,那么便除之;如若生的是女孩,那么便留下来,封为太子妃,为他已用。”
李桢望着他:“可是,却不曾想,生出了一个龙凤胎?”
“不错!”傅义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转了身:“当年,你的外祖父,知先皇有除他之意,为免我遭受到迫害,至宋家绝后,便决定将我送给了当朝太傅-他的结拜兄弟傅凌天。因傅凌天的妻子一直久病在缠,在乡下养病,所以先皇从未曾怀疑过我的身世。而我的妹妹宋玲则留在深宫,做一名权力的棋子。”
“我与李子濯两人一起齐心协力,辅助当时还不是太子的李煜登基为皇,几次都为他出生入死。说我自私也好,小人也罢,我这么做的唯一理由只是为了宋家。为了当时已是李煜正妃的宋玲,我的妹妹,你的娘亲,顺理成章成为大兴的皇后,稳固我们宋家的势力。”
“李桢登基后不久,先皇便已驾崩,我本以为这事结束之后,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恢复自己的身份。却不想,李煜的狠比之之前先皇更甚,我们都看错了这一直畏做事优柔寡断的人。自从他登基为皇,便越发容不下他人,但凡是有任何威胁他之人,都一一除尽。而我与当时册封离王的李子濯,自然首当其冲。离王被宗人府,而我则被迫离开京都。我离开不久,便听到你的母后,也就是我的亲生妹妹在大火中被烧死了。连权倾天下的宋家也随之倒了。”
李桢面色煞白,颤抖着声音道:“是他……”
“不错!”傅义冷冷道:“就是那个你信任许久,在世人眼中一往情深的皇帝,是他,为了权力,为了坐稳这万世江山,不惜毁了整个宋家,还亲手杀了自己最爱之人。”
李桢胸口跌宕起伏,目光冷冽:“你撒谎……”
傅义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如若你父皇真的在乎你母后,你认为那场大火之中,为何只有你被救了出来,而你母后却丧生了火海之中?如若他真的在乎你母后,那么再往后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在你再皇宫孤苦无依之下,他还要除了宋家上百口人的性命,而大力扶持郑皇后与李贵妃的两族。因为,他不能在让宋家一脉在朝庭独大,他需要的两家来相互制衡,相互依存。”
李桢脚步跄踉的大退了一步。
“我很庆幸当年留着这个秘密一直未说,不然今日我也见不到你。”傅义抬步走近,一手搭在李桢的肩膀:“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你以为单凭你几句话,我便会信你吗?”李桢冷漠的将他的手给拂开,蓦地反身,大步往外走了出去,隐约之中步履有少许急促。
当李知府见李桢出来,立马狗腿的上前,询问道:“殿下,您还好吧,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李桢目光冰冷的扫他一眼,那冷酷无情的眼神,李知府顿时吓得禁了声,眼前衣袍一荡,李桢已大步踏出了这大殿。
……
茶寮里面,一位年约四十多岁的说书人正热火朝天的谈古论今。
一袭黑衣的俊朗少年坐在桌前,拿起酒一杯杯的往嘴里灌。唇里尽是苦涩辛辣之味。
“说话回来,咱们这当今皇上能坐稳这天下,可少不得他那两名肝胆相照的兄弟:离王李子耀与大将军傅义。若不是他们为了皇上几次出生入死的,他哪会高坐于皇位之上?诶,可惜啊!可惜最后这两位忠臣都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
“对哦!”茶寮之中有一名听书之人忍不住道:“我听说这离王爷被关到了宗人府,那、那个大将军傅义呢?他去哪了?”
那说书人望了他一眼:“谁知道呢?自从他被咱们皇上革职之后,就下落不明,听说没多久遇到了一伙山贼在半路上给杀了!”
底下众人喧哗一片,又各自议论纷纷起来。
“诶,最可惜的就是那前皇后宋氏了……”那说书人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故意卖了个关子。
桌上,李桢拿酒杯的手微微一滞。
“为何?”人群中又有人疑惑的问出声。
说书人道:“因为,这皇上对那宋氏可真谓是一往情深。听说这前皇后死后,他将自己关在那房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对那前皇后生的儿子,更是好的没话说啊……只可惜,那宋家居然还不懂得感恩,居然想谋权篡位,导致最后这整个宋家落得如此下场。”
“哐当!”一声有杯盏被人捏碎。
众人抬眼,只见眼睛一花,黑衣一荡,一把剑架上了那说书人的脖颈。
细微的刺痛自颈间传下,温热带着血腥的液体自颈脖蜿蜒向下,说书人煞白了脸,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开始恐惧起来。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单纯的说个书而已,怎么就倒霉的遭到了血光之灾?
李桢眼中寒光森冷:“谁叫你在这妖言惑众,胡说八道的?”
那说书人双腿开始发抖了起来,哭丧着脸,哀求道:“好汉饶命,小人……小人只是在混口饭吃,求好汉饶了我这一条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出于自卫,手同时往旁边的剪刀伸去。
李桢听他所言有些动容,脑中又不觉浮现长歌那句:不可杀人。
手中握着的剑渐渐垂下,就是在这瞬间,说书人拿起剪刀往李桢身上迅速捅去,锋利的剪刃直抵胸口。
李桢眸中厉色一闪而逝,迅疾抬手,两根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地夹住剪刃,微往说书人的身体一转,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推来,猝不及防,他身体往前一倾,那剪刀直接刺入了说书人的胸膛,那说书人猛地僵直了身体,愕然睁大了瞳孔。
李桢心膛剧烈一震,下意识的松开握住那剪刀的手,下一瞬,说书人蓦后倒地。似感觉有冰冷的视线从身后传来。他蓦然回首,便发现一袭烟金裳的长歌静静立在门口,一双如秋波剪水般的美目冰冷地望着他,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毫无半分感情。
“长歌……”他心底闪过一瞬间的慌乱,急忙上前,长歌却忽地转身,往门外走了出去。
李桢脸色惊变,下意识的伸手却拉住了决绝而去的身影,长歌被他手中力道一扯,顺势转身。隐约之中似有人“闷哼”一声。李桢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望着刺入胸腔的匕首,在随着匕首的未端落在那一只白皙纤长的玉手上,顺着那玉手上移,望着那淡漠的没有丝毫情绪的双眼。
鲜血顺着那匕首的刀刃嘀嗒嘀嗒的掉落在地。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恍惚的开口,言语间有些凄楚的痛色。
“作恶多端,滥杀无辜。”长歌浅浅的勾起唇角,平静的声音如刀一般犀利:“你死有余辜。”
手中握着匕首毫不留情的抽出,那滚烫的鲜血“噗”地一声溅落在长歌的脸上,她连拭也未曾拭去,漠然的将手中匕首往旁边一丢,烟金衣衫一曳,转身离去。
死有余辜……
咳……
李桢轻咳了一声,唇角不断有血迹流出……
死有余辜……
呵……
李桢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似受到了什么重创,身体重重一晃,轰然倒地。
傅义死了!
这是当李桢醒来之时,去北苑城被人团团围住才知道的事。
听说是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下人去找傅义就餐之时,发现了他的死讯。
他被挖去了心脏,身中了一百零一剑,所中的剑皆是由纯钧剑所刺,而纯钧剑的拥有者恰巧便是李桢。
望着那摆放在地冰凉的尸首,李桢身体微微一颤,冷冷望着那副城主赫连容,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众人:“是谁亲眼所见是我杀了傅大城主的?”
“你与城主一块进去内殿,除了是你还能有谁。”一名修仙的术士走出身来:“况且,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够驱动纯钧剑?”
李桢脸上微带笑容,似有深意地睨了他一眼,讥讽道:“如此说来,这凶手倒是非我莫属了!”
赫连容眸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寒声道:“你承认了?”
“承认?”瞥了瞥赫连容,李桢语气淡漠的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言辞之间带有着少许嘲讽之色:“无中生有的诽谤,我为何要承认?”
“事到如今,铁证如山,没想到你还抵死不认。”赫连容深幽的眼眸中有阴冷的火焰燃烧着:“来人,将他给我拿下,为城主报仇。”
须臾,便数个术士便闪身至李桢跟前。
李桢眸光厉色顿现,手“唰”地一声拿出腰间别着的配剑,因这一瞬,扯动了胸膛上的伤口,那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