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还能是谁?”男子自顾地往长歌所在的桌子坐了下来,他眼中愤恨迸发而出,气愤道:“实不相瞒,自从这知府周渝上任之后,我天涯镇的百姓过得那叫苦不堪言。这知府好色是出了名的,而他的小舅子更是有过之而不及。这天涯镇长得好看的女子无一不受他们迫害,有点身家的都举家迁移,没钱的姑娘家里就只能闭门不出。我那可怜的小妹也是在成亲前天被那知府家的小舅子看上了,他试图轻薄我妹子,我妹子宁死不从在终究作罢!他就给我那还没有上门提亲的妹婿随意定了个罪,给活活打死了,我妹妹被人骂扫把星,克夫命,她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更是承受不住,最终也活生生地给病死了。”说着说着,他竟然抹起泪来。
花无忧轻抿了唇,他将手中的杯盏放下:“那为何不上京告御状?”
“这世道官官相护,就算是告到了京城去又能如何?”像是触碰到了伤心事,男子手中不自觉紧握成拳,“当年我也曾经去过京都,打算去告御状,没料到……”
“别说了,别说了,周虎来了!”男子正喋喋不休地说着,突然那青衫男子走了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出声提醒,那男子瞬间止住了声。
他抬眼望去,便看见门口处,几名身形魁梧的壮汉拥护着一名身材矮小很是臃肿肥胖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大约是三十岁左右,细小的眼睛时不时冒着精光,颇有些贼头鼠脑。
店掌柜殷勤地迎了上去:“周公子,今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您看您需要些什么?小的这就为您去准备。”
周虎拿着手中的玉扇拍了拍店掌柜的脸,阴冷笑道:“算你识相,今日本公子高兴,把你们这店给包了,再将你们这里所有好吃的东西统统都给我端上了。”
店掌柜脸色的笑容一僵:“包……包了……”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大堂内坐着的众人,“周公子,这里面的客人都是我的熟客,若是驱赶了他们恐怕不太合适,您看,要不这样行吗?今日您与几位爷的这顿饭我请,至于包客栈的这件事算了成吗?”
周虎敲打着店掌柜脸颊的玉扇重了几分,脸上有丝丝不耐烦:“本公子就需要在安静地地方吃饭,这些人留下来,影响我的食欲,你说行吗?”
店掌柜吓得浑身一抖:“小……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去办!”说完,他连忙吩咐了店小二请在场的众人退了出去。不稍片刻,在场的人都散得七七八八。唯一靠窗位置的两人坐着纹丝不动。
店小二走了店掌柜的身旁,为难道:“掌柜的,还有两位客人……不走……”此话一出口,那周虎便怒了,这天涯镇谁人看着他不是绕道行走,居然还敢有人跟他作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哪呢?”周虎不悦地瞥了一眼他。店小二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了一个方向,周虎扇子一合,抬步上前,当看清坐着靠窗位置那一袭淡金裳的女子时,步履猛地一滞,眼中霎时绽放出猥琐贪婪的光芒。
他身后其中一名打手殷勤笑道:“想不到这天涯镇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公子您看,需要属下几个帮你把她……”那未完的话还没有出口,周虎手中的玉扇猛地敲上了他的头,那打手立刻痛得哎呦了一声。
“本公子自有分寸,给我滚!”周虎不悦地怒斥了一声。立刻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长歌的面前,他面上含起一堆媚笑,还未曾开口,旁边冰冷而轻缓的声音徐徐响了起来:“你便是周虎?”
“废话,这镇上除了本公子敢叫这个名字还有谁敢叫周虎?”周虎想也未想便怒斥出声,然而,他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丝丝不对劲。
此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转过头:“你是何人,胆敢直呼本公子的名讳?”他想看清眼前的男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居然敢直呼他的名讳,然而,他的身上始终有一团白雾,任由他如何看也看不太真切。
真是奇了怪了。周虎心中正犯着嘀咕,另一道轻柔冰凉的声音缓缓传来:“无忧,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花无忧淡淡一笑。
长歌与花无忧瞬即起身。
周虎又何曾被人这么无视过?他正欲破口大骂,四周突然狂风大作,他身体徒然一轻,人已经从窗口飞了出去。
啊——
数声惊叫同时响起。
狂风过后,长歌看着这空空荡荡的四周:“你把他们变到哪里去了?”
花无忧轻描淡写道:“不知道!”
长歌唇角泛起一丝笑,未再多问。两人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隐身离去。
当天,天涯镇突降大火,将知府衙门烧得一干二净。
里面的衙役仆从全都未曾烧伤,然而,事情就是这般怪异,那木梁独独砸中了路过的知府周渝,周渝当场毙命。
火势越烧越大,即将蔓延至附近的屋舍,当所有的村民纷纷赶去救大火之时,瓢瓢大雨当场落下,将那场大火熄灭。有人说,这是周渝作恶多端自食恶果;有人说,因为周渝的大侄子周虎得罪了神仙,所以降下惩罚;到底是怎么样,却也无人得知。此事直至后来,都被流传了许久许久。
离开天涯镇,长歌随着花无忧并没有回到他们的住宅,而是在上古四海八荒四处游玩。她们体验过天山上的冰雪;万丈海底的激流;沁风雅山上的落日葵;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终于,在二月份的时候返回到了隐居之所。
长歌许是这段期间玩得困乏了,一回来就倒头大睡,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只知道,当她醒来之时,四周烟乎乎的,静悄悄的一片。
梦境中的夜色似乎来得总是比往常早。
她掀开被褥,随意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虽然她能在烟暗中视物,但她还是习惯性地点燃了蜡烛。
烛光在屋内迎风摇曳着,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未曾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她抬步走出屋外去寻,在刚踏出门口的那一刹那,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眩晕。幸亏她及时扶住了门槛才没有晕厥在地。
这种感觉太过于熟悉了,长歌纵然想忘也忘不掉。
她低垂下头,伸手轻轻抚了抚还是平坦的小腹。虽然还不太确定,但若是没有估算错,怕是有一个月了吧?
她唇角泛起一丝温柔的弧度,待身上的感觉适应少许,这才抬步走出了屋外。
冰凉的冷风吹拂在脸颊上,份外的寒凉,长歌在屋外转了大圈并没有看到花无忧的身影,蹙了蹙眉,正打算回房。便看见夜色之下一道白衣胜雪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男人许是未曾注意到她,直往房间所在走了过去。
长歌眼波轻轻动了动,她刻意与花无忧保持了一段距离,待前方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抬步缓慢地跟了上去。每次,她醒来之时,都未曾见到他,不知他这次见不到她,会是怎样呢?
长歌存心躲着花无忧,隐下了身形。待那袭白衣胜雪的男人走进去屋,她立即寻了个较于观察的地方藏了起来。果见,下一瞬,花无忧便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槛处,面容焦虑地望着四方,最终选择了一个地方走去。
长歌唇角泛起一丝笑,看着他有些着急的神色,走出身正打算唤住他,突然,前方男子步伐一跨,骤然变成了一个浑身雪白剔透的白貂,往远处疾奔而去,她浑身一僵,啪嗒地一声,肩膀上的披风噗通掉地。
这一声细响,一分不落地落入到了前方男子的耳中。
“谁?”他怒喝一声,变回人形,转首,便看见一袭淡金裳的女子失魂落魄地从不远处的石头后现出身来。白倾似乎未成料到长歌会出现,脸色倏然一变。
“他呢?”长歌哑声开口,声音嘶哑得仿佛被风一吹就碎。
白倾想到了花无忧所托,轻拧了眉,低垂下头未成出声。
胸口莫名地涌起一阵窒息感,长歌艰难地抬步走到了他跟前,努力抑制着自己发颤的声音:“这些时日陪在我身边的都是你?”
白倾抬头望向长歌:“不是!”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只是今日……”而刚好,就被她给发现了。
“那我问你,花无忧呢?”长歌伸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臂膀,她望着他一字一句,“他在哪?”当初抛弃她的是他;离弃她的是他;守在她身边的是他;叫人顶帽他的还是他,他当真觉得戏弄她很好玩是吗?
白倾看着长歌略显得苍白的脸庞,沉吟了片刻,缓声答道:“他明日就会出现了!”
“明日?”长歌唇角勾起一道冷弧。她定定地望着他,一双澄澈的眼眸冷得出奇:“白倾,你还想骗我到何时?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你所铸造的梦境,而是幻象而已吗?我问的不是你制造出来梦境中的花无忧,我问的是他本人。告诉我,他本人在那?”
白倾轻抿了唇,眼看着瞒不过去,他索性也就不再隐瞒了。况且,他也并不想他们尊上为她付出这么多,最后,她还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