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眼底骤地一凝,推开揽住东华的腰间的折言,将他夺过,身形似鬼魅一动,跳入那阵法之中,轻轻笑道:“九转移魂阵,就不知移心如何呢?”
长歌一掌挥向阵法中心,骤地,那铁链梭梭而动,阵内风云变色,狂风不住地怒啸,有凤凰展翅翱翔。
“凤长歌,你想干什么?”李桢面色微变,没有丝毫犹豫朝阵法急冲而去,那一瞬,他突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然而,当他快要进入阵法之时,却被一股强大的法力冲退了数步。
他死死咬着牙,忍着浑身的疼痛,从唇缝里硬生生挤出话来,整个人有些疯狂:“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陪着我,你若敢言而无信,我定然拉着这整个世界跟你一起陪葬!”
那冰冷无情的话一分不落进入耳中,长歌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她温柔地绽放出一笑:“你不会的!”
长歌将视线移开,双掌结印,万丈金光刺目涨开。
“轰隆!”惊彻天地的一声闷响,黑沉沉的天幕之上,一道极速的闪电劈下,顿时电闪雷鸣。
东华的身体骤然浮在半空之中。
长歌闭目念咒,一串串类似佛经的金光从她口中飞出,须臾,她猛地睁眼,右手幻化出一把剔透的匕首,毫不犹豫刺入心口,殷红的鲜血如雨喷洒而出,一颗红色的心脏从她胸口迅速飞出,往下方一跳,没入东华胸口,转眼消失得不见踪影。
长歌胸膛顿时血流如注,身体重重一晃,徒然失力,与东华两人从半空中直坠而下。
“不要!!”李桢近乎疯狂地奔跑而去,直直搂住那下坠的身影。
他颤抖地望着那抹淡烟金衫染满了殷红的鲜血,见那浑身冰凉到毫无温度的躯体,呼吸几乎一滞,双眼泵射出激烈的火花,燃烧起滔天愤怒:“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凭什么肯定,我不会让这整个世界为你陪葬?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凤长歌,你睁开眼看看我,你回答我……”
折言看着李桢声嘶力竭,整个人几乎陷入疯狂状态,微微怔忡,她也未曾料到凤长歌居然就这般将心还给了东华,一时间心绪复杂不已。
她答应过东华,不得将此事告诉凤长歌,为的,就是怕她有遭一日做出此番举动,然而……东华临死之际,也未曾告诉她顾里的下落,是以……她别无她法……
说她自私也好,冷漠也罢……这一切,她只是想再见到顾里,她的顾里,那个已经有近千年她未曾再见到过的顾里……她也只是想,亲口问他一句为什么而已。
可是,无论她怎么逼问,东华却不愿告诉她……
折言走上前,见东华脉象恢复正常,才稍微了口气。
身侧脚步声响,李桢此刻抱着长歌极速离去,似乎想要快速带着长歌去求医,虽未曾看到他的表情,但她依旧能感觉到,那刻意挺直的腰板之下,是那强烈的抑制不住的痛苦。
“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救她一命!”折言轻声开口,她虽然不喜欢凤长歌,但不可否认,这凤长歌与她也有着相同之处。
李桢步伐猛地一滞。
“上古时期,妖魔两界留下了一颗彼岸之心,它正在地狱忘川奈河,十八层地狱之下,三日之后,地狱之门将会打开,你可以趁机潜入地府,将彼岸之心拿出来,不过,这一去九死一生,是福是祸,皆看你自身造化。”
“我不是圣人,不会因此而感激你!”李桢轻抿了唇,眼底寒芒如针刺:“幻雪,你最好祈祷上天,让她别出现什么意外,否则,不管用尽什么方法,天涯海角,我定誓杀了你们二人!”
折言身体微顿,李桢已大步离去。
皇宫内。
整整三日,东宫内出现的修仙术士不计其数,来来往往,返返回回,门槛都踏破了好几个。
自从三日前,太子李桢抱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回来之时,不眠不休、不吃不吃的守在女子身侧,从未踏出自己的寝殿半步,整个东宫陷入一片诡异肃杀的气氛,以至于东宫内的众人皆不敢大气出声。
而朝廷之上众位大臣亦不敢有任何人前来打扰,国事全权交由宰相董泰清处理。
夜凉如水,东宫太子所住寝殿内,却没有一人掌灯,黑沉沉地一片,诡异的很。
当龙澈感觉李桢体内龙气越渐薄弱,出现在东宫之时,一股极为强烈的血腥之味扑鼻而来,他皱了眉,望着地板上那滴落的鲜血不由怔了怔。
殿中央,一袭黑袍倨傲的少年,正背对着他坐在桌面上,整个孤寂萧瑟的背影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独有那只左手腕伤口上流出的鲜血份外显眼。
“你终于出现了……”少年平静开口,嗓音嘶哑,就像是尖锐的刀器经过地板摩擦时发出的碰撞声。
“你割腕自杀,就是为了引我出现?”龙澈眉头一挑,他原以为这太子经过这一年以后,委实比以前好了不少,至少,在长歌带领之下,行为不会像之前那般偏激喜爱自残了,却不曾想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疯子。
他抬步走近,想去看看他的伤口,毕竟是那伤口实在是渗人得紧,然后视线余光之中,瞥到床榻之上那个苍白的纤影时猛地一滞,愕然地睁大了眼,皱了眉:“这是……”
话到一半,他又似不敢置信,走进一看,瞧见果真是长歌,眉头不禁蹙得更深了:“才短短数日不见罢了,她怎么会弄成这样了?”
鉴于这太子变态行径,他撇头望向他:“你虐待她了?”
“她为了她所爱之人舍生忘死,我又有何资格能伤得到她!”李桢却不想再多作解释,他冷冷望着他,沉声道:“我要你带我去一趟十八层地狱!”
“你疯了……”龙澈简直想也未想,就脱口否决,“十八层地狱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你小小一界凡人想去便能去的得了吗?别说是你,就连我去了,也并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李桢面色平静,浑然不在意道:“若我未记错,你是凡间龙气守护使者对吧?”
龙澈眉头一挑:“那又如何?”
李桢眼底寒意微凝,面无波澜道:“若是没有所谓的龙气了,你说天界会不会怪罪于你,治你一个失职不当之罪呢?”
龙澈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凡人,居然敢威胁于他,他凤眸微敛,也冷了声音:“李桢,你在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李桢语气淡漠的几乎有些云淡风轻,“只要你带我入了那里,你大可离去,我绝不为难于你。”
“你去十八层地狱做什么?”龙澈冷冷望着他。
李桢视线不自觉望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那抹纤影,继而又收回视线,抬手拿起茶壶慢条斯理地倒了杯热茶,那手腕上的血因他这动作又流敞了出来,他却浑然不知痛觉一般,低垂下眉眼,轻轻抿了口茶水,淡漠道:“取彼岸之心!”
彼岸之心?
龙澈蹙眉,他隐隐察觉到此事与长歌有关,还待继续问些什么,窗外,一道柔和的月光倾洒而下,李桢突然转首,望向层层夜色之中,乌云下透出的皎洁皓月,将茶杯往桌面一掷,沉声道:“地狱之门已经开了,带路!”
龙澈怒极反笑,他还没同意呢!
龙澈还想再反驳几句,让这高傲的小子低头求求他,待看清那张削瘦的不成样的脸时,皱了皱眉,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双手幻化出一枚黄符,将他递给李桢,提醒道:“你拿着,在十二个时辰内,它可暂避你体内纯阳之气!”
李桢伸手拿过,淡声道:“谢谢!”
这句话,对于向来高傲的太子却是极少开口的!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知。”龙澈未再多言,提起他,便往地狱之门而去。
地狱之城设在丰城,离皇城近千米的距离,若坐马车至少来得需花上三天时间,对于身为神仙的龙澈来说,带一个凡人半柱香内赶到,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今日是百鬼游行之日,丰城内,正当龙澈欲想办法混进去时,李桢拿出不知从哪得到两块进入丰城的令牌,龙澈不得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两人进入丰城鬼都,一路向地狱而去,除了偶尔传来鬼差异样的目光,一路上也是相安无事。
沿路上无数白色透明的魂魄四处游荡,越往里处走去,四周环境及吹来的冷风越阴阴飕飕,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李桢小时候便听太傅曾经说过:凡鬼者,若入轮回,必经幽邪路,行十余里,至一水,广不数尺,而流西南。
今日得见,果不其然。
忘川河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河的两旁开满了大片火红的彼岸花,红彤彤地非常耀眼夺目,就像是千帆过尽时所铺成的红毯,一眼望不到边。
当李桢来到之时,不由也被眼前的场面给震憾住了。
“这些花你别看它开得艳丽,其实啊……他们皆是无数孤魂所化,因忘不掉前尘、舍不下往事,不肯服下梦婆汤,而自愿留在这里,甘愿落地为花,生生世世只盼爱人从他们面前经过!”耳畔有嘶哑的声音徐徐响起。
李桢转了身,便见一位身着黑裳,带着宽大斗篷,辨不出年龄的女子缓缓步入奈何桥的台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