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将举办内宴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入选参宴名单的人家都摩拳擦掌,开始临时为替自家女儿抱佛脚,只求有这样的机会一鸣惊人。
哪怕最后自家女儿没有入得帝后之眼,只要表现出众,名声传出去,也是一桩无限风光的大好事。
被西夏战事的阴影所笼罩的东京城,倒是为了这桩事,在冬日到来的时候绽放出了一丝别样的生机。
傅渊听闻了这个消息,却是让人甩了几本书过来,傅念君不觉得这个时候看书还有什么必要,让人又给原原本本送了回去。
傅渊只道这世上为了男人相争的小娘子面目最为可憎丑恶,让傅念君多少记得别太难看。
对于这位兄长的挖苦傅念君也没有当回事,这两天她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关注一下陈家和陈灵之的情况,闲暇时依旧做自己平日该做的事,显得颇为镇静。
无独有偶,除了傅渊冷冷的挖苦,那位未过门的小嫂子倒是表现出了十分的关切和热情,并且是太过热情。
钱婧华传信来询傅念君问,甚至隐约还透露出一些意思,似乎是问傅念君是否需要她来帮忙“作弊。”
钱婧华财大气粗,自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也很愿意往宫里的宫人身上撒钱。
傅念君对于这位财神小嫂子只能摇头失笑,写信道谢后回绝了。
进宫这天,同上一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是服装和妆容上更为隆重些。
早前有宫里的梳头娘子特地到府造访,生怕宴会当日傅念君在妆容上有失分寸。
傅念君对于繁复累赘的高髻和冠梳实在没有太大的好感,只让梳了稍微正式些的螺髻,大约堪堪达到大内礼仪的底线。
饶是如此,照镜子时她都觉得自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
入宫之后,傅念君才算是知道何谓乱花渐欲迷人眼,小娘子们无不打扮地各有特色,千万种风情尽皆在此。
有华丽夺目如江娘子一般的,也有雅致高贵如裴四娘一般的,更有卢七娘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女一般的,总之天上各色仙子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傅念君则只能是抬头望天,缓和一下自己的眼睛。
举办宴会的地方也是舒皇后精心挑选的,原本是四面开阔的敞轩,此时被暖炉都烘得暖意融融,而两边都有教坊乐工不断奏乐,其中穿梭无数宫人和内侍,显得格外隆重。
帝后还未出场的时候,小娘子们自然只能在偏殿等候,江娘子自然是要来同傅念君打招呼的。
傅念君很明白她打招呼的意义,无非是炫耀、威胁、奚落等等。
她说着:“傅二娘子,今日你打扮地倒是十分美丽鲜妍,让人见之不忘啊。”
傅念君则淡淡地笑:“还是不如江娘子。”
她又说:“傅二娘子这件衣裳就有些掉份了吧,怎么不用京里时兴的云雁细锦?”
傅念君就呵呵地笑:“买不起。”
江娘子拨了拨耳朵上的翡翠耳环:“傅二娘子可知道何谓‘碧玉水滴’?”
傅念君继续摇头笑:“没见过,不知道。”
一场谈话下来,江娘子无论说什么,她都是这副口吻。
直到扭头离开,江娘子回想了一圈,似乎只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享受到炫耀和奚落的快感,这个傅二娘子是怎么回事?
傅念君打发走了她,倒是一回头就发现了那位清冷如月中仙子的卢七娘正在望着她们这边,似乎在留神听她们说话,见傅念君视线过去,她又立刻转头。
她旁边站着她那位族姐卢拂柔,正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傅念君耸耸肩,也并未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愿。
熟人虽多,却无一人能说上话的。
钱婧华不在,自己也懒怠应付她们,裴四娘卢七娘等人,其实还不如头脑简单的江娘子好应付。
不多时,便是开宴之时,皇后首位而坐,张淑妃和徐德妃也出席在列,还有两三位宫中年轻的美人,她们都对这些小娘子表现出了极高的兴味来,甚至在皇后介绍后,傅念君才知道原来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官,竟是代表未能出席的太后而来,看来太后也对这次的宴会十分重视。
舒皇后的话并没有说太多,其实各位面带兴奋之色、眼露凶光的小娘子们早就期盼着比试这一刻到来了。
没有一个人不期待,在各个东京城里薄有名气的各家小娘子和宫里各位贵人、女官面前一鸣惊人。
傅念君暗自感慨,怕是傅渊经历过的殿试,也没有如此风起云涌吧。
张淑妃也侧头与舒皇后说着:
“我看着这些鲜亮地像花骨朵一样的丫头们,就打心眼里喜欢,若是非要叫她们分个高低,确实是难以抉择了。”
舒皇后只笑说:
“人自然是分不出什么高低的,个个都是拔尖出色的,不过是看看她们各自有何突出的才能,也让她们有机会表现一下。”
舒皇后素来说话就圆融地叫人挑不出一丝错误来。
张淑妃眼角微飞,说道:“这是自然,何况我们这里那么多人,各人有各人的评判标准,也怕是得不出个统一的标准来。”
徐德妃却是一直黑着张脸,她听说是张淑妃竟有意要将傅相的嫡长女说给自己的孙子,心里的感觉是说不出的复杂。
前阵子的时候,要说能和傅琨结亲,她是一万个一千个愿意,可放到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何况还有先前齐昭若和傅念君那档子事,加上傅念君年纪还比周绍雍大,她是怎么想怎么不愿意,甚至觉得这是张淑妃和舒皇后串通好了要叫他们徐家和邠国长公主离心的一招损棋。
现在听张淑妃这么说,徐德妃自然忍不住道:“虽说个人有个人的偏爱,但是比试终究是比试,若是样样都不拔尖的小娘子,我们雍儿怕也是看不上的。”
这就是在说傅念君若是没什么出众之处,这亲事也是绝不可能的了。
张淑妃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当日原本就是随口一说,谁耐烦管周绍雍的亲事了,这徐家的人,个个都是自以为是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