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西明风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放开我!”
北堂雪眼神凌厉似刀,狠狠地扫向他。
“小姐!小姐!”
堆心的哭声越过噪扰的声音直直地传入了北堂雪的耳中。
眼见着那个消瘦了许多的背影在人群中无助的奔逃着。
一支箭堪堪擦过堆心削弱的肩。
北堂雪惊呼了一声,一颗心简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她百般挣扎不得,眼泪急的都要掉了出来。
再也顾不得许多,她低头咬住了那只禁锢着她的大手,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只一瞬间,那手背上便冒出了大片的血迹来。
“陛!”
一侧的两名侍卫见状立刻白了脸,想要上前却被西明风拦住。他手一使力,轻而易举地将北堂雪整个人捞进了怀中去。
看了眼血流不止的右手,西明风眼中竟是兴味的颜色。
他冷笑了两声,紧紧禁锢着挣扎的北堂雪。“冷静不来了对吗?想不想救她?”
“你这个恶魔!若是她出了事情,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北堂雪红着眼睛,泪水已经爬满了脸颊。
“你且说嫁不嫁?”西明风无视着她充满恨意的双目,再一次问道。
说话间接过了一侧的侍从递过来的弓弩。他松开了北堂雪,缓缓地将箭搭了上去。
“现在,你可以跑过去救她,但要跟我手中的箭比一比快慢。”
“记得那日篝火节,我便是一箭射中了灯心。”他似孩子般炫耀的口气,移动着手中的弓箭,嘴角向一侧扬起,眯起了眼睛道:“你猜我能否一箭命中呢?”
刚想提步冲过去的北堂雪闻言一子便软了腿,跌坐在阶边。
那日篝火节射中烛心之人。竟就是他……
她怔怔地转过了头去。见他手中的箭已蓄势待发。
一股破体而出的寒意蔓延在她的四周。
她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痛恨一个人,却又束手无策的时候。
“我嫁。”
她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都变得不清晰起来,开口说出这两个字之后。一时间竟是无比的平静。
“你说什么?”西明风含笑着询问。
“我嫁!你让他们立刻住手!”
北堂雪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喊道,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箭。重重地朝着席掷了去。
席众人被这动静给惊住。
一时间都不由都朝着西明风看去。
西明风脸上的冷意却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弯身拥住了她。
动作极尽小心温柔。
****
次日,西宁宫中传出了三日之后皇帝大婚的喜讯。
消息一出,震惊了朝野和各方百姓。
一切都是按照迎娶皇后的仪式来布置的。
然而对于这位即将要成为西宁皇后的女子,其身世和背景却是空白一片。
甚至,无人知晓她姓甚名谁。
但却没人敢多置一词。
个人心中都很清楚,但凡是这位帝王认定要做的事情,根本没有他们说话的地方。
多说多错,不如缄口不言。
“姑娘,太后娘娘过来了。”
绿乔小心翼翼地行到默立在窗边的北堂雪身侧,禀道。
北堂雪仿若未闻,目光一片死寂,空洞无物。
自打那日狩猎归来,她便再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这让绿乔为接来的大婚事宜非常担心。
“姑娘……”绿乔见她没有反应,不由再次出声提醒着道:“太后娘娘,在厅中等着您过去呢……”
按理来说,姑娘是即将要成为西宁皇后的人,本该去拜见太后聆听宫训的,但显然,依照姑娘近来的状况来看,若她会过去那当真是见鬼了。
可太后娘娘今日却放了架子,亲自过来了,若她连这个面子都不给,那可真是说不过去了啊……
绿乔在心里暗暗地琢磨着道。
“姑娘,您就去见一见吧,奴婢求求您了……”
绿乔看着仍然雷打不动的北堂雪,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北堂雪去见太后娘娘才好——
“不必麻烦了。”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绿乔心头一惊,抬头看清了来人,慌忙跪了去。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免礼。”
“谢。。。谢太后娘娘。”绿乔提裙起身,不安地看向北堂雪。
北堂雪却动也没动一,好像她本就该这么站在那里一般。
绿乔顶着一头冷汗,替太后搬来了高椅,又示意丫鬟去沏茶。
太后含笑着落座,每一个动作都极尽优雅,一袭雍紫色霏锻宫袍,绣鸾织凤,衣角缀着繁琐的琉璃翠珠,曳地却无声。
她轻启了朱唇,看向北堂雪说道:“既然你不方便去见哀家,那哀家便来看你好了。”
“你们,都出去候着吧。”丫鬟上前奉茶,太后接过之后,便朝着房里伺候的丫鬟说道。
“是。”以绿乔为首的丫鬟们纷纷退了出去。
不多时,房中便只余了二人。
安静的可闻针落之音。
太后脸上挂着的笑见淡了许多。
“说来可笑,哀家至今竟是不知未来儿媳的姓名和来处。”
“但这也不打紧,皇帝喜欢你便好,只要他喜欢,哀家自然没有意见。”
她似不在乎北堂雪有没有听,亦或是她认定北堂雪一定是在听的。
“哀家今日来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一见你罢了。”
北堂雪方缓缓转过了头来。
“北堂雪,大卫。”
太后闻言稍愣了片刻,忽然掩口轻笑了一声。
才反应过来北堂雪是在回答她前面提的两个问题,姓名和来处。
还有,她方才所说的来此是想见一见她。
一刻,便见她已经转回了头去。
那背影仿佛是在说,问题也回答你了,你要见人也让你见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太后并未因北堂雪如此而变脸,相反的,她心中升起了一丝了然。
她想,她现在明白了,为何他会独独对这么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只是不知强求来的东西是否真的就能长久——
她是过来人,深知这个道理。
接来,太后也未有再开口,只细细地吃着茶。
北堂雪则是一直维持着起初的姿势。静观窗外。
二人各想各的,互不干扰。
“若留,便好好的留,若不愿留。便不必留。”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才施施然地起了身,含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便朝外室唤着随行来的丫鬟。
很快。便有一名紫衣丫鬟行了进来。
“回吧——”太后将戴着寒玉护甲的手指微微翘起,抬起胳膊搭放到了那紫衣宫女的手臂上。
绿乔等人行着礼,“奴婢恭送太后娘娘。”
北堂雪淡淡垂眸,嘴角现出一丝苦笑。
不必留吗?
她又何尝不想走——
***
天色未亮,双宜宫中却已是人声鼎沸。
殿外守着迎亲的队伍。
这还是头一个从双宜宫里‘出阁’的皇后娘娘。
内室之中,数十位侍女站成了一排,手中的朱漆盘逐一托放着喜服,首饰,凤冠。霞披等。
北堂雪坐在梳妆镜前。神色木然。
这三日来。她想了很多,梦到了很多。
梦到和想到最多的是,慕冬来将她带走。
她心中想了一万遍是也不愿意让他只身犯险。为她抛江山大事,但却总也忍不住会去臆想他会以怎样的姿态来救她。
北堂雪凝视着镜中的倒影。眼角忽然现出一丝自嘲——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再平庸不过的女子。
危难之时,总会将希望寄于心念之人身上。
可是,她同时也很清楚,若她这个心上人是个寻常人也罢,可他偏生不是。
他绝不可能是单单属于她一人的,绝不可能事事以她为先,不顾一切。
据闻西宁加大了对国公岛的攻势,战事吃紧。
边陲之战胜负未分,横尸遍野。
甚至还有传言,攸允已同辰国订百年交好的约,凉州一战,辰国将会出手相援。
卫国以一抵四,情况堪忧。
如此想来,北堂雪才完完全全的意识到,她能将他等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他不会来。”她朝着镜中的自己轻动了被涂以朱脂的唇,几近无声地说道。
绿乔细心的梳理着她每一根青丝。
唯恐出一丝错。
“小姐!”
一声带着哭音的呼唤想起,让北堂雪为之一振。
从镜中可看得是谁。
堆心哭着扑到了北堂雪身边,在她身侧跪了来。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连累了您!”堆心几乎泣不成声,眼中满是自责。
北堂雪示意绿乔等人先退。
绿乔犹豫了一瞬,还是恭敬地退了去。
西明风事先亲口吩咐过,只要北堂雪肯乖乖的嫁,其它的都听她的吩咐。
北堂雪伸手扶起堆心,摇了摇头道:“是我连累了你才是,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么多罪。”
她又抬手替堆心抹去眼泪,“可后悔跟了我这么一个倒霉的主子吗?”
堆心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摇着头。
“等过了今晚,便会有人把你送回去,到时回了卫国。。。不要过多提及我的事情,若是——”
北堂雪话没说完,便被堆心打断。
“不!”她哭着说道:“小姐在哪儿奴婢便在哪儿!小姐不回去,奴婢死也不回去!”
“别说傻话。”
北堂雪笑了笑,道:“北堂霄还在等着你,你若不回去同我留在这里,可没办法给你物色到这样好的夫婿。”
这是西明风答应她的。
会将堆心平平安安的送回去,这样一来,不管以后怎么样,她便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陛定也在等着小姐!”堆心不及思考,便哭喊着说道。
北堂雪身形顿时一僵,脸上的笑也凝住。
“不一样的。”好大一会儿,她才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你若真拿我当主子看,就该听我的。”
“小姐……”堆心不住地摇着头,泪水打湿了北堂雪的肩。
“你先听我说完。等你回去之后,不要过多提及我的事情。”北堂雪交待着道:“若是……陛问起,便说我是自愿的。”
“小姐!”堆心突然提高了声音。似忿忿不平,“他都不来救小姐,让您吃了这么多的苦头,现在还要被迫嫁给一个这么可怕的人……他既然对小姐的生死都不管不问。小姐为何还一心想着他!当初他答应少爷说什么会保护好小姐,他就是个言而无信的骗子!”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这样看慕冬。
她懂的不多,不会去思及时局,但她认为一个男人就该信守承诺。
北堂雪被她这么一顿哭喊的话给怔住。
堆心喊完之后哭的更甚。似乎想连着北堂雪的那份委屈也一同哭出来,趴伏在北堂雪的膝上,肩膀颤抖的厉害。
****
明乾宫中一派通红喜色。
内殿之中,西明风张臂在一人高的镜前观赏着自己的倒影。
“朕这样穿,好看吗?”
秦连闻言微微一怔。
这似带有孩子气的话,上一回听到已记不清是多少个年岁之前的事情了。
想到半个时辰前西明风对他的交待,他却是半分也欢喜不起来。
既然如此喜欢,又何必——
西明风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转回了身来。看着他再次问道:“你说朕今日这样。好看吗?”
秦连就点着头。
西明风一身绯红喜袍。黑色滚边织金绣龙,腰间是缠龙腰封,愈发衬得他身形欣长挺拔。冷峻的脸庞上也被烘托出了几分喜气。
“她穿红色的样子,应当最好看。”
他忽然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后便朝着秦连问道:“事情可都已经办妥了吗?”
“回陛,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西明风勾唇一笑,眼神烨烨生辉,“今日这亲,你猜朕可成得了吗?”
“…………”秦连张口却又闭口,是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干脆便垂首不语。
“你可真是越发没趣了。”西明风拍了拍他的肩,似说笑的口气,大步行了出去。
****
吉时已到,作为喜殿的明乾宫中奏起了喜乐。
文武百官分列而席,脸上虽大多都挂着笑意,但仔细看去,都是不达眼底。
其中是以右相周礼的脸色最为难看,连敷衍的笑也挤不出来。
自从周云霓逃到卫国的消息在西宁传开之后,西明风对他的态度便一日比一日来的强硬。
周家已是不比以前的周家。
他在朝廷的地位也日益不被看重。
然而就在三日前,西明风突然传召他,命他写一封亲笔信给北堂烨,告知北堂雪现在西宁,只这简单是一句话。
其它的并未有任何提及,更没有说要北堂烨拿什么条件来交换。
周礼向来猜不透这个帝王的心思。
然而苦思冥想了几日之后,他终于发现了端倪。
西明风称北堂雪现人在西宁,而双宜宫中又突然出来了一个神秘的女子,而且,在今日将会嫁西明风为后。
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若真如此,那他之前那封信……岂不是就等同引北堂烨来送死的催命符吗?即使北堂烨不会亲自前来,他绝对相信,北堂烨绝不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北堂雪被逼嫁给西明风。
那个孩子的性格,他多少是了解一些的。
可当时他真的无暇顾及这些。
若换做他人来写这封信,北堂烨兴许还不会全信,但他来写的话,就不一定了……
他自认摆脱不了家族名誉的枷锁,才会任由皇帝打压而不敢言语,甚至,为了在保全周家,而牺牲妻女。
但这不代表他心里是不难受的。
周云霓到卫国之后多蒙北堂家照料,他不是一个不懂得感恩的人。
可如今,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巨大的自责感和挫败感冲袭着他,让他的良心一刻也无法安静来。
而且只怕西明风的用意是想借北堂烨之口让大卫的皇帝知道——
北堂雪不仅是北堂家的小姐,还是即将要成为大卫皇帝妃嫔甚至是皇后的人。
周礼无法确定西明风撒这只的目标究竟是谁……
吉时将过,却还不见迎亲的仪仗露面。
众人开始在心底猜测不已。
这叫什么事儿啊——
皇帝大婚,这么重要的事情,怎就觉得处处都不靠谱。
先是找了个身份不明不靠谱的女子做皇后,现在吉时都过了这人都还没露面。
西宁皇室婚俗,那可是需要新人依循着事先订好的时辰来交拜天地的。
皇帝大婚如此儿戏,传出去不是让别国耻笑吗?
就在此时,西明风近身伺候的老太监行进了殿中。
“陛让老奴过来传个话,临时决定将吉时后延些时辰。”
这话一出,更是令本就心存不满的一干老臣们暗自吐血。
可也没人敢说不是。
太后端坐在高堂的位置之上,莹玉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起伏,接过一旁侍女奉过来的茶,轻啜了一口便搁了来。
***
“姑娘您再等一等。”绿乔在蒙着盖头的北堂雪身侧说道:“陛那边似有些急事,您别着急,待会儿便会有人过来安排的。”
北堂雪暗自冷笑了一声。
她着的什么急?她巴不得今日这亲成不了——
西明风做事谨慎,怎会在此等关头去办其它的事情,指不定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不管他打得什么主意,她都没有心思去理会。
现在,她只想堆心能平安离开西宁。
而关于她自己,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作打算了。
***
待殿中各人等的心焦之时。忽听殿外有了动静。
首先是二十余位羽林军进入了视线,个个手中持着雪亮的寒剑,防备的看着负手而入的男子。
来人一身寻常的深蓝袍服,看不出身份。
然而冷峻分明的脸上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让人望之便觉非富则贵。
见羽林军刀刃相防,便知此人身份不同寻常,殿中群臣皆站起了身来,防备地看向行入殿中的来人。
周礼神色大变。
别人兴许不知此人是谁。但他却是在四年前见过一次的——
相比于殿中众人的轰动和防备,太后则显得过于平静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被羽林军团团围住却神色如常的男子,“我朝陛恭候您多时了。”
说着,拂袖示意那团羽林军散开。
众人是才松了口气——此人既是太后识得,又是此种口气,当并非什么危险的人物。
“人在何处?”男子开口问道。
太后闻言微微一笑,起身道:“不急,皇上在偏殿等候,备好了酒水还请赏面一叙。”
男子眸光一敛。不置可否。
有侍女上前朝着他一礼,恭敬从容地道:“随奴婢这边请。”
眼见着太后和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子朝着偏殿行去,殿中百官这才炸开了锅来。三三五五的落了座来。
“可有人认得此人是谁?”
“从未见过啊……大许是陛的私交也未可知。”
“不过话说回来。。。。这礼究竟还行不行了!”
“唉,就安心等着吧。。。 。。。”
周礼朝着偏殿的方向望去,心中不住的翻腾着。
果然是被他猜中了——
就是不知西明风的用意究竟是在何了……
此刻的偏殿之中,充斥着难言的寂静。
宫女将酒盅斟满,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西明风一眼,并未再有多言。带着随身的婢女从侧门行了出去。
转眼间,殿中便只余了二人。
“卫王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喝朕的喜酒,当真令朕意外。”西明风先开了口,目光灼灼。
“你想要什么。”
西明风闻言稍顿,随后便是一阵笑音。
问的好。
他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却注定得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西明风半晌才道出这么句意味不明的话,“你说我想要什么?”
“你该清楚。你是赢不了的。”
西明风听他一语双关,脸上的笑似也没有减少,“但你终究还是过来了,不是吗?”
那位闻言转过了头来,是觉得西明风身上喜服的颜色格外刺眼……
****
久不见有人过来,绿乔焦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从昨日里起,她眼皮便一个劲儿的跳,总觉得会出什么岔子。
外头有人声响起。
终于过来了!
绿乔面上一喜,朝着外室快步的行去。
却不是过来接亲的仪仗队。
她错愕了一瞬,忙地屈膝行着礼。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外头候着。”太后轻声道了句,一个人进了内间而去。
蒙着盖头的北堂雪身姿依旧挺得端直,坐在喜墩上,活像一尊雕塑。
绿乔不知太后是同北堂雪在谈什么,探着头往里面瞧去,恨不得把耳朵都支起来,可偏生二人的声音都放的极低,她也听不甚清,于是不由忐忑有加。
不知觉间,她竟是已将北堂雪当成了真正的主子来看待。
约莫是一炷香的时间,才听得珠帘被拨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抹紫红现入眼帘。
绿乔忙地收回了视线。
只听北堂雪的声音忽然响起——“多谢太后娘娘。”
这一句声音响亮,绿乔听得清楚。
心里不由惊惑交加,太后娘娘是同姑娘都说了些什么?
平时别说谢谢了,就是想让姑娘开口说一句话那都是难如登天。
太后驻足片刻。道:“不必言谢,哀家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和我西宁的大业着想罢了。”
“多谢。”北堂雪如同没听见她的话,又道了一句谢。
太后嘴角笑意微显。
“那哀家便承你个人一句谢罢。”
话落,脚便不做停顿,行了出去。
外室的丫鬟们忙呼啦啦的跪了一地,恭送着她出了双宜宫。
北堂雪无法遏止心中的狂喜。
这种感觉就如同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具体的她不清楚,但是太后的意思显然是要放她离开……而且,是经过了西明风同意了。
她虽不知西明风怎会突然改了主意。大发了善心,但此际她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琢磨其它……
她不用嫁了!
北堂雪一手掀去了火红的盖头,站起了身来。
绿乔一进来便瞧见她这个动作,被吓了一跳,忙制止道:“姑娘万万不可啊,这盖头可不能随意掀的,这不吉……利……”
她话还未有说完,便身形一晃,顺着身后雕兰的白玉柱倒了去。
北堂雪一惊。望见帘外隐隐绰绰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她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竟然还是过来了……
“陛……”北堂雪话到嘴边,见帘子已被挑开。来人冲她展开一个扬的笑来。
“怎么会是你!”
她顿时脸色大变。随后,便是满脸的失望。
怎么,不是他……
辰三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顿时就气的跳了脚,“什么叫怎么是我?我千里迢迢,不辞凶险来救你。你竟然就这么对待我!”
“我……”北堂雪此时反应过来,也知方才那句没经大脑的话委实不中听,便讪讪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辰三又要开口,她忙地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制止他再说去。“好了好了,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出宫吧……”
辰三显然事前的工作做的很好,一路上竟是一个侍卫也没碰着。
眼瞅着出了这道后门便彻底自由了,然而这宏伟有加的皇宫后门竟是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
纵然西明风默然了太后要放她出宫的事前,可这怎么不该是一个皇宫该有的防御系统……竟是如此疏漏。
辰三见她这个时候竟还有心思走神,在她头上敲打了一记,强扯着她出了宫门。
北堂雪刚想反击,一抬眼却是顿时愣住了。
西明风负手站在门外。
他一身喜袍鲜红似火,乌黑如墨的发丝整齐的绾在头顶,午后的阳光折射过来,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他站在那里,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见北堂雪过来,他竟是展开了一个浅浅的笑,笑意荡漾在眼底,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明朗。
“你穿嫁衣的样子,比我想象中的更好看。”
北堂雪本想回一句“你也是”来寒暄寒暄,但是到嘴边她便意识到这句话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于是她忽然觉得不知该说什么。
这些日子来她是将恨他恨的牙痒痒。
但现在突然却恨不起来了。
说到底,他并没有真正的做过什么伤害到她的事情。
西明风走上前来一步,看着她道:“别恨我。”
北堂雪顿了顿,还是点了头。
辰三揪扯着她宽大的衣袖,不耐烦地催促着:“走吧走吧,天都要黑了。”又朝着西明风道:“改日得空我再来拜访,告辞,不用送了啊!”
北堂雪一头的黑线,朝着西明风一点头,便随着辰三离去了。
“……快点快点!”
“知道了!你别扯我行不行!”
西明风望着那抹红消失在宫墙的尽头,再也寻不到痕迹,似觉心中被掏空一般。
秦连来到他身畔,见他神情,不由叹口气。
随后便犹豫着道:“若是现在去追,应当还来得及……”
与别人不同,他最在意的不是别的,只有西明风的喜怒。
相较于万顷江山,他更希望看到一个活的开心的西明风。
他太了解西明风,他眼里什么都装不,心中什么也填不满,纵然是西宁的江山,也不例外。
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可以改变他的女子,可以使他真正去笑的人,秦连在心里说句不讲道理的话,不管用什么手段,得罪多少人,他都想将人留。
可西明风却选择了放手。
“不追了。”西明风淡淡地道:“已经太迟了。”
秦连听他口气分明是不舍,急道:“不迟的!只要陛愿意,属一定将人带回来!”
西明风缓缓摇头,“不,她心中有人了,所以,太迟了。”
“可是——”秦连还想再劝,却被西明风的话打断。
“秦叔,以前你总教我,只要想要的便去争。”
这句秦连闻言几近呆愣。他已经记不起,是有多少年不曾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了——
“可我现在才发觉,有的东西即使真的争过来,她终究也不会真的属于我。”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可这次,却全盘皆输。
若她空心以待,即使是这天,他也不换。
唯一的遗憾便是那年的城门前,他没有坚持将她带回来,那时候,她眼中空空如也,心中尚无牵挂。
若时光可以倒回到那一天,他想这一切都将完全不同。
然而,没有如果。
北堂雪同辰三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忽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辰三被吓了一跳。
“你有没有看到堆心?”
事情转变的太突然。她方才竟将堆心的事情给忘了!
“嗨!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辰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走吧,早办妥了!”
北堂雪见他表情不似开玩笑,才安了心来。
约莫是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二人才算是真的离开了皇宫的管辖以内,转而入了一条官道。
两侧种着垂柳,几棵垂柳的掩饰,隐隐现出一座客栈的踪影来。
“我去客栈里取个东西咱们就走。”辰三看了北堂雪一眼。道:“待会儿他会过来接你,你们先走,我随后便跟上。”
北堂雪点着头,目送他朝着客栈走去。
果然,没多多大会儿,便有一顶马车停在了她眼前。
北堂雪不敢肯定是不是辰三的人,抬眼看向那车夫,却是一愣。
肖裴从驾座上跳将来,对她含笑点了头。示意她上车。
北堂雪只觉得心跳猛然加快,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肖裴来了……那他,是不是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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