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为防北堂雪从暮蝶那得知到什么,他亲自交待她务必将暮蝶处理干净。
而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一时间,屏儿只觉周身霎冷,犹如坠入了冰窟之中,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
堆心则是完全陷入了呆傻的状态中去,接踵而来的巨大变故让她完全承受不得——小蓝死了,而且,小蓝才是害死光萼的真凶?
北堂雪眼前忽然闪过暮蝶那道复杂又兴味的眼神,还有那个噩梦中的失望和震惊。。。 。。。
脑海里一时塞满了光萼和小蓝的形容,汹涌至极,让她觉得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起来。
各种意识交错无法自抑。
“怎么,可能。。。”她颤颤地低语了句,不住的摇着头。
一刹那,她只觉浑身忽然没了半分力气,脚一软,朝着身后的积水中倒去。
“小姐!”
**
这场绵绵春雨过后,天气渐渐回暖。
这一日,天气终于一鼓作气摆脱了往日来的阴沉,晴朗的极为彻底。
堆心走到窗边伸手将两扇窗打开,顷刻间,便有金灿灿的阳光洒进了室中。
“小姐,今日晴的这样好,要不要出府走一走。”堆心嘴角含笑,转头朝着整个人都埋在榻中的北堂雪询问道。
距离小蓝离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七八日,堆心虽心中仍有悲切却不敢在北堂雪面前表露半分。
北堂雪闻言缓缓抬起了头来,视线所及之处光线徒然变亮,她微微有些不习惯,不由眯起了眼睛。
赤金般的日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这样强烈却温和的日光,久违而又温暖。
心似乎也跟着变得明亮了许多。
“小姐年前不是说等出了正月打春过后便去龙华寺给老爷少爷祈福吗?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又是难得的好天儿,不如奴婢陪您去龙华寺烧香吧——”
堆心想着法儿的让北堂雪出去走走。
北堂雪的双眸被日光映照的湛亮至极,望着窗外,轻轻一点头。
堆心见她点头欢喜不已:“那奴婢先去准备准备!”
北堂府的马车在龙华寺山脚停稳,北堂雪被扶着了马车,放眼一看,骡车马车林林密密地停了几大排,看车的车夫们三五个的聚在一起闲唠。
亦有无事可做的小厮寻了地坐着,用木枝和石子作棋了起来,身侧的烟柳都抽出了青绿的新芽。
山峦重叠之处,春色显露。
龙华寺常年香火旺盛,而现又是初春,许多人是想借着拜佛烧香的机会顺便一睹城外的新色,故香客是比平常要多上许多。
北堂雪吸了口微凉的空气,山谷之中,雨后初霁特有的清新,使得她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春日里早午温差大,待北堂雪和堆心主仆二人来到了龙华寺寺门前的时候,北堂雪瞅了一眼正中的日头,额头竟起了些薄汗。
堆心拿帕子替她擦了擦,笑着道:“成日在府里只觉得冷得不得了,上个山却要冒汗了,可比烤炉子还暖和呢,看来人还是要多多出门走动的好。”
北堂雪弯着嘴角浅浅一笑,点了头。
堆心见北堂雪终于是露了回笑,心情也跟着越发舒畅了起来。
北堂雪去前殿烧了香,则让堆心去捐了香油钱。
她双手合十在口中默念着——“佛祖大慈大悲,信女愿折寿十年,只愿求得父兄平安归来。若佛祖能圆了信女这个心愿,日后必当日日奉香感念佛祖慈恩。”
她本是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神佛之说上面,而今,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安心一些。
沙弥敲打木鱼诵经的声音萦绕在大殿之中,北堂雪复又欠身虔诚地叩了三个头。
“不知无光大师今日可在寺中?”北堂雪起了身之后,问向一侧的白面小和尚。
那小沙弥见过北堂雪几次,隐约知道无光同她是有些交情。但凡这位北堂小姐来寺中,只要无光师叔在寺里就绝不会借故不见。
这种事情在无光那里可谓是少见之极。
故这沙弥便没找借口推脱,念了句阿弥陀佛,便诚然道:“无光师叔今日刚巧来了寺中,现正在无罙大师的禅院中修习佛理。”
无罙也在?
北堂雪闻言心中一喜,无罙云游四海有甚是几年都不回龙华寺。她来龙华寺询问多次都未能见着他的面,今日莫不是就遇着了传说中的机缘不成。
“那可否劳烦小师傅代为引见?”
“阿弥陀佛。”沙弥闻言对着北堂雪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施主请随小僧这边请。”
无罙的禅院北堂雪曾来过一次,还是前年那次被华颜拉着过来开天眼。
院中陈设依旧,简单古朴,一棵两人环抱的菩提树似又比前年粗壮了一些。北堂雪仰脸看去,便见刚抽发的嫩绿枝叶在日光的投射闪着翠色的光芒。
物是人非未免惹人伤神。
那小沙弥是个精明通透的,华颜公主同北堂小姐私交甚好不是个秘密,那年二人同来这禅院还是他引着过来的,眼见北堂雪有些失神便琢磨出了此中缘由。
“佛说有云。生死轮回皆有定数,死即意味着新生,逝者已去还请施主不必过于悲切。”
是啊。
北堂雪认同的点点头。
就拿她来说吧,在二十一世纪她已经死了,却在另个时空里活的好好的,这世间的事情似乎真的难逃一个循环轮回。
若真有投胎转世一说,那华颜,光萼,小蓝和她身边所失去的所有人,是否也算不得真正的离去。
如此一想。竟觉心中好受了许多。
“多谢小师傅开导。”
那小沙弥见她眉眼间阴霾散去大半,便知她想通了这个理,就又念了句阿弥陀佛。
沙弥近了禅房门前,抬手叩门道:“无罙师叔,无光师——”
他话都没说到一半,就听自房内传来一道急急躁躁地声音道:“什么事儿啊!进来吧!”
这种丝毫没有一点点高僧该有的修养和自持的口吻,不消多想北堂雪便知除了无光再无他人。
饶是这小沙弥见惯了他如此说话,但当着北堂雪的面还是觉得有几分丢脸,尴尬地冲着北堂雪一点头,便抬手将房门打开了来。
北堂雪跟在沙弥身后行了进去。便见身着袈裟的无光背对着她站着,一条腿搁在长凳上弓曲着,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着,嘴巴也不甘愿闲着:“笨死了笨死了!这样走怎么行?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个笨徒弟啊,我来我来!”
“师弟——”无罙拦住他想要挪棋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嘁。”无光讪讪地收回了手来,不大的眼睛里全是鄙夷:“你说你欺负一个小辈算什么本事,有种咱们来一局!”
无罙呵呵地笑,既不辩解也不答应,让无光在一旁恨得直咬牙。
北堂雪进来瞧见这一幕,看向一侧的小沙弥,眼神带着询问的意思——不是说,在探讨修习佛理?
这是哪一门子的佛理。。。 。。。
沙弥尴尬地挠了挠光亮的脑袋,咳了两声,抬高了些声音道:“二位师叔,北堂小姐来了。”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寂静了来,无光极快地转过了头来,望向房门边的北堂雪,眼睛登时一亮。
无罙也瞧了过来,目光虽是一贯的清明,但里面却还是多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北堂雪被他们这么一通看,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刚一转开目光去,刹那间就傻了眼。
慕冬也在。
方才无光一人挡在前头将棋局遮了个完整,她也没去细看房里都有什么人,猛不迭地在这里瞧见慕冬,自是意外不已。
自从那日小蓝的事情发生以后,她没去找过他,他亦没再来见过她。
说白了就是等同冷战的状态。
虽说性质有些不大一样但结果终也是相同的——
无光大概是因为经过二十一世纪文化熏陶的缘故,做事贯来较为直接豪放,上前二话不说攥住北堂雪的胳膊就往里走,边说道:“你来的刚好,这老家伙死活不肯跟我,来来来,你陪我一局!”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北堂雪嘴角一抽。
北堂雪甩开无光的手,无语地看着他道:“大师,我来是有事问你的。”
无光闻言直摇头,“嗨!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陪我上一局你问什么我答什么,行不行?”
有时候棋瘾犯了可真是拦也拦不住。
听他这么说,北堂雪到嘴边的‘我不会棋’几个字生生咽了去。
“真的?”她怀疑地看向无光,是对他的信用度有着莫大的怀疑。
“我何时说话不算数了?”无光拍着胸脯脸不红气不喘地保证道,又伸手指向一脸无感的慕冬和无罙:“再说了有他们俩在这作证,我还能跟你一个小丫头赖账不成?”
说话间,他已迫不及待地翻出了一套棋具出来。
“陛为何迟迟不落子?”无罙含着清明的笑,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看向慕冬。
慕冬持着棋子的手悬在棋局上空半刻,将棋子丢回了棋碗里,道:“大师棋艺登峰造极,弟子甘拜风。”
说话间,人已站起了身来。
无罙稍稍一愣,忽而轻笑了一声。
无光摆好了棋局,分好了棋子,刚又要上前来拉北堂雪,却被慕冬先一步挡在了身前。
“你这个臭小子,为师怎么教的你,认什么都不能认输!你可真是把我这张老脸都给丢尽了!”无光瞪了他一眼,似嫌弃至极不愿跟他多说,自他身边绕了过去,走到北堂雪身旁便扯起了她的衣袖。
“你作何?”
无光的手被慕冬拂了去,他抬头看向慕冬,皱着眉问道。
“她不会棋。”慕冬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握起北堂雪的手,便要转身。
北堂雪脸一红,挣脱他的手辩解道:“谁说我不会棋——”
是不想错过这次从无光这里套话的机会,她竟也真的装出了几分气势来,“我棋,从来没有输过。”
这句话听在无光的耳中更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放眼大卫能赢得了他的也只有无罙一人了。
“你一边站着去,别干扰我们棋!”无光瞪了一眼慕冬,普天之也就他敢这么对待皇帝陛了。。。
一转脸换就了一副笑脸,看向北堂雪道:“丫头,咱们切磋切磋!”
见他一脸兴奋,想到自己那只怕连五岁小童也赢不了的棋艺北堂雪不由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对于无光这种人就必须得采取特殊方法来对待,再者说了她也没有撒谎,她的的确确是没有输过的,只不过是因为——
“因为没人能同她完一整局棋。”慕冬悠悠地说道,再次扯起了她的手,力量明显大了很多,带着不容挣脱的气势。
无光闻言愣了愣,为什么没人能同她完一整局棋?
北堂雪不及多说,便被慕冬拉着出了房间去。
“你。。。”北堂雪苦皱着眉,“我有要事要问大师。。。你拦我作甚?”
“从他那里你问不出什么来。”行至院中那棵参天的菩提树,慕冬松了她的手,转过身去正对着她道:“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了。”
房内的无光皱了皱眉,却听无罙笑呵呵地说道:“一切皆有定数,所谓天机也不过是一个预数罢了,真正决断生死的却还是最平凡不过的芸芸众生——事在人为。”
无光闻言摇了摇头,行至无罙对面坐了来。
无罙见他此种表情,半是无奈地道:“你啊,什么都领略到了,却始终还是参不透一个悟字。”
无光顿了顿,遂低头捡着棋盘上的白子,“若我能参透了自也不会在此了,还不早早升了去。”
说到这里,他抬头望向无罙,不解地道:“话说回来,师兄你为何还逗留在这纷扰的尘世中迟迟不愿离去?”
无罙笑着摇头,意味深长地往房外深深看 了一眼,挥起宽大的的袈袍,一阵清风顿起房门自动闭合了起来,却没发出丝毫声响。
他这才道:“时机未到。”
无光沉思了片刻,眼中显现出恍然, 点了头自道:“原来如此。。。”
须臾便又听他忧心忡忡的声音响起:“可天劫将至,这丫头至今毫无所觉,咱们又不能在一旁提醒。。。这可如何是好?”
当然,纵然可以提醒,他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转眼间,只剩了一年不到的时间。
可事情却是毫无进展。
“等。”无罙也抬手拾棋,清亮湛湛的眸中含着一成不变的笑意。
“等?”无光叹了口气:“再等去天可都要塌了。”
“天若当真要塌也不是你能拦得住的。”无罙似根本没将他的忧虑放在心上。笑着打趣他道:“你有此等忧民的闲心倒不如陪我局棋。”
方才还一腔心思要找人棋的无光此际却是没了半分热情,摇摇头道:“不不。不提还好,这一说起来我便越想越静不心来。”
无罙见他这么多年一成不变的急性子,不由就笑着摇头。
“师兄上次不是给这丫头开过天眼吗?可有预见什么?”无光显是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都是未知之数啊——”无罙叹了口气,“是难得一见的脱命之人。”
“这。。。”无光那两道不甚茂密的眉毛越皱越厉害,“真是有够急煞人的!这乘黄也真真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命运波折的宿主。上上折腾了好几世楞也没能把天灵给开了!上一世大好的机会给浪费了。还险些闹个灰烟灭,好不容易辗转两个时空把魂魄给凑齐了吧竟还整出了个脱命人!这玩笑开的可真是够大的!”
他埋怨的话说了一大通,言毕,脸上却多了几分愧色:“说来说去还是怪我那迷了心窍的兄弟。。。若非他包藏祸心从中挑拨又给月缪冠上妖女的罪名。她便不会被施以火焚烈刑,她自更不会宁愿魂魄散也要立那个毒咒。”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有定数的,若此事同你无干联你又怎能上天入地也要将她魂魄集齐,更遑论入我佛门了。”无罙见他只叹气,又道:“你且不必过分忧心,昨日我夜观星象发现西北处星位游走,第一十二宫星宿是有了 异动。”
无光眼睛一亮,“难不成是乘黄归位的预示吗?”
“现还不可妄定论。”
“但好歹算是有动静了!”无光眼中俱是希望之色。却又突地正色道:“等一等!方才师兄提到的星宿游走之位是西北方向吗?”
“正是。”无罙似无意地往门外看了眼。将视线落在棋盘上,“看来果真是天意啊——”
无光闻言沉思。
卫国的顶西北处,可不就是汴州吗?
院内的北堂雪一脸讶异,眸中带有巨大的震惊之色。
看着慕冬莫测的神色,她心底的震动扩散得更大。
她本还不知该不该对他说起她的来历。却不曾想,他竟然已经全然知晓!
“。。。陛,是何时得知的?”她声音略有颤抖,显是紧张的过度。
除了震惊之外,她还有害怕。。。
害怕被他当成异类甚至是鬼怪来看待,莫说别人就是她自己想来都觉得荒谬诡异,她一缕来自别的时空里的孤魂寄托在这个时空里一个已故之人的身上,怎么说也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比你想象的要早。”慕冬给了她这样一个回答,“还记得之前你一直戴在身上的玉佩吗,那实则是结魄石,是你尚且未来到这里之时我南寻来的。”
什么。。。!
“结魄石?”
慕冬点点头,“你不必过分惊慌,这具身体本身便是属于你的。”
慕冬意在安抚她,却不料这话一出却令北堂雪越发的失措——
一种越发浓郁的诡异感萦绕在周身。
“这,这怎么可能。。。”
她忽然想起无光那日对她说的什么天命,说她来到这里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言语间像是在说她来此是事出有因。。。
那么她日后会遇见什么事情?等这个所谓的事出有因结束了之后她是不是就该回到她之前的地方去?
最重要的是,北堂天漠和北堂烨现陷入危境是否同她的到来有关?
她没办法不去想多。
一时间无数的疑问浮上心头,害怕也顾不得去害怕,她忽然扭回了头朝着无罙的禅房快步行去。
慕冬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你先冷静冷静。”
“不。”北堂雪摇着头,眼中有迷惘更有无助,“我要去问问清楚。。。我。。。”
她不知该怎么表述此时此刻混杂不清的思绪和想法,就好像走进了一个充斥着迷雾的森林里,什么都看不清晰,好像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她只是作为一个工具来到这里有着自己的使命和归宿,而更要命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和最终的归宿会如何。
就像是原本活的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有人告诉你,你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事先早就注定好了一切,你只能跟着命运的脚步走,不管怎样也逃不出它的掌控一样。
慕冬将她眼底强忍的惊惶看的清楚,不待她挣脱便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怀中,紧紧地拥着。
“万事有我。”
他轻声说道,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带着无限的力量,驱散她的忧虑不安。
“。。。你会不会怕我。”他身上的冷香使得她的心逐渐平定来,她试探的开口问道,口气带着小心。
这种感觉像是极其熟悉。。。被深爱之人避之如蝎,深深厌弃。
“怕。”慕冬应答了一声,让北堂雪立即屏住了呼吸,却又听他在耳旁道:“怕你离开。”
北堂雪鼻头一酸,直觉大于理智,眼泪顿时滑落了来,抑制着声音的哽咽,“可我。。。”
“我都知道。”慕冬打断她的话,将她拥的更紧了些,“什么都不用去想,好好呆在我身后就可以了。”
话说出来却是连自己也意外了,他最开始产生想将北堂雪留在身边的心思的时候,大半是因为欣赏她与寻常女子的不同之处,不是太聪明但该理智的时候格外冷静,没有什么大谋略但却总能想出出人意料的办法。
总之,是带有出于利益考虑的决定。
他一直以为他需要的是个可以并肩的人,而非一个处处需要他来保护的弱女子。
而今才真正的意识到,当你彻底将一个人放进心里的时候,即便她有着与你并肩的毅力和能力,你还是想将她放到身后,好好的保护着。
前方所有的险恶都由自己来清除,半点危险也不愿让她去承受。
待北堂雪的情绪平复来之后,二人并着堆心一同离了龙华寺去。
堆心很自觉的选择了跟车夫坐在驾坐上,将马车留给了刚‘和好’的二人。
这些日子慕冬和北堂雪之间悄无声息的冷战让她十分忧心,眼见这情形显是冷战已经结束。
堆心好心情的望着偏西的日头,越发觉得自己近日劝饬着北堂雪来龙华寺上香实在是太对了。
马车里北堂雪正态度良好的跟皇帝陛认着错。
“那一日是我不对。。。”北堂雪耷拉着脑袋说道:“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容不得我去想其它。”
这些时日她冷静来便知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她考虑,这么急着动手也是为防她知道光萼是死于小蓝之手。
依照那日小蓝的话来想,就算屏儿不动手,她应当也是不想活去了。
依照她对小蓝的了解来看,她杀光萼应当是一时失手,绝非故意为之,而正因如此内心的愧疚感才会更折磨人。
北堂雪认错的话说出来了好大会儿也不见慕冬有任何应答,就像是压根没听到一样。
方才还好言好语的,一提到这儿,好么,变脸变得再没比他更快的了。北堂雪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他一句小气,但同时也打着鼓——却不知屏儿有没有将她那句‘日后她的事情都不用他来管’气话同慕冬说起。
当时她是真的被小蓝的死冲昏了头。
北堂雪又等了会儿仍旧不见慕冬开口,忍不住道:“再者说了,这也不能算是我一个人的错啊。。。虽说,我在这场错中占得比例较大,虽说陛这么做是用心。。。咳咳,用心良苦,但在面对大是大非和错对的时候我们不该将情和理混为一谈,所以严格的来说陛有错在先,而我的错则是由陛的错所延伸出来的必要麻烦。”
“。。。。。。”慕冬表情甚是复杂的看着她,觉得若不是自己智商还够可以,就真的被她给糊弄了过去。
然而她这话虽说带有些恶人先告状的嫌疑,但仔细想来也多多少少有些道理。
鉴于此,伟大的皇帝陛决定顺着她一回。
当知道她将屏儿和他派去保护的人一个不留的赶了回来的时候,他的的确确是真的动了怒,于是决定先晾着她一段时日,让这个一牵扯到情义便丧失理智的小东西好好反省一番。
然而这段日子走来,他时常总觉得自己是被晾着的那一个。。。
“所以呢?”
北堂雪见他终于接话,脸上泛了些笑,道:“所以我都主动认错了,陛总该有些表示,。。。陛身份尊贵道歉就不必了,不如咱们就当扯平了吧?”
慕冬不置可否地一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但还是叫北堂雪松口气,这么久来她别的没学到,但看慕冬的脸色来推断他的心情这一点却学了个熟。
今日慕冬在无罙的禅院里一番话,是叫她的心又融化了几许,关于她的来历,她多多少少都觉得有些隔阂,而今他已经全然知晓并毫不介意,再没什么比这个更让她安心的了。
**
未时,洐王府。
“王妃还是不肯吃东西吗?”掌事的丫鬟见已经冷掉的饭食被原封不动的端了出来。不由忧心地皱了眉。
这一天天的怎么得了?
真是不知王爷究竟怎么就惹了这娇气的王妃动了这么大的肝火,寻死不成现在又玩起了绝食来,她一个大人一天吃几口饭还过得去,可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哪里经得起这么饿。。。 。。。
“让人再去通知王爷一声儿吧。”掌事的丫鬟吩咐道。
“是。”
小丫鬟去书房将事情禀了洐王之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久,洐王才来了欧阳明珠居住的凌月殿。
殿前的一干人丫鬟们忙地拜礼。
欧阳明珠在内间听到了动静。忙命人将帘子给拉了来。自己则是又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头也蒙了进去,面朝内闭上了眼睛。
洐王行了进来的时候便是瞧见了这么一副情形,挥手屏退了在内间伺候的丫鬟婆子。上前在床沿坐了来。
“不闷得慌吗?”他好笑的看着蒙的死死的欧阳明珠,狭长的桃花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无奈。
“王爷还过来做什么。”欧阳明珠闷闷地声音响起,“王爷不是说再不管明珠的死活吗?”
“本王有这样说过吗?”洐王疑惑地道:“本王怎不记得了——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府的王妃,我怎能不管你的死活。”
“你——”欧阳明珠听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口气,再也耐不住性子了,一把掀开了锦被转身对着他坐了起来,“你明明就有说过!”
她这么一转脸,洐王才看见她一脸的泪水,一双杏眼红红的。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好不可怜。
洐王不由心中一阵疼惜和愧疚。
这件事情毕竟真的是他有错在先。若非他自认为没必要多去解释,也不会让欧阳明珠误会至此了。
他这个王妃什么都好,唯独是一副急躁的性子时常让他头疼。
可换言之,她能有这么大的反应恰恰不正是因为她真的将心系在了他的身上吗?
他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先不论喜欢不喜欢。可人既是娶了,便要好好的疼着才对。
想到这,他抬手替欧阳明珠擦着眼泪,边柔声含着笑道:“好好好,是为夫不是,可你也总不能拿自个儿的身子来赌气,是不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