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奠雁之礼,是采纳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指的是男方的使者执雁为礼送到女方府中。因为雁乃候鸟,随着气候变换定时南北迁徙,且有固定的配偶,一只亡,另一只将终身不再另觅他偶,寓于矢志不渝,忠贞不变。
奠雁便是意味着采纳定亲,采纳后,再是问名、纳吉、纳征、再请期,定下迎娶的日子,过了礼,这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这么大事情,他这个当爹的还没吱声呢,谁给林氏那么大权力,这就答应人家了?
金元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挑眉看了梅娘一眼,低声道:“本官这些天因衙门里的公务繁杂,也没来得及抽出时间答复严家,这是本官的疏忽。严家,本官自然知道是不错的,严大郎的人格品性,本官也有所了解,不过这婚姻乃是大事,关乎小女一辈子的幸福,本官答应了三丫头,让她觅个自己喜欢的、称心如意的郎君。所以,这门亲事,小女自己不点头,本官也不能强行为她做主定下,还望梅娘回去跟严家置个歉!”
冰人梅娘当场就懵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事儿?
刚刚不是都跟金夫人谈妥了么?怎么出来大人一句话就将之前定下来的所有事宜都推翻了?
这让她回去怎么跟严家交代啊?
梅娘记得今儿个来金府问回执的时候,严大郎亲自送了她出门,说金府若是提什么条件的话,他都会尽力配合,让梅娘务必要帮他争取下这门亲事。
梅娘当时还笑称,严大郎是不是已经见过金三娘子了?
那严大郎脸上笑意就像绚烂的朗日一般,也不遮掩,低喃道:“平生不曾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梅娘见严大郎竟对金三娘一往情深,又认为凭严家在身家背景,这搁哪儿都是极好的良配,这亲事谈下来不是难事。当即就拍胸脯保证一定将红线完满的牵好。
事实上,她来也没有费多少唇舌,跟金夫人聊了一会儿后,双方都对这门亲事很满意,便将琐碎的俗文礼节都敲下来,再加上严家的礼单非常体面,让梅娘觉得这趟差事办得很是得脸。她心想着严家定不会吝惜一点儿冰人钱,指不定大婚时,还能给她一封大利是,可这心头的狂喜还没过去。就被金元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全部的热情......
梅娘回魂后,眨了眨眼,努力扯出一抹镇定的笑容,开口道:“大人会不会搞错了?这妾身刚刚都跟金夫人谈妥了啊。严家的礼单都送过来,且严家大郎对大人家的三娘子一往情深,这是难得的好事啊!”
梅娘甩了甩帕子,一股腻味的香风拂向金元的面容,让他不由别过头,眉头微蹙。
“这都见过一次面儿了,也不算是盲婚哑嫁。三娘子以后嫁到严家,严大郎定然也是捧在心尖上疼惜着,这样好的夫婿,可不容易找!”梅娘的分贝又提高了几分,显然,对金元刚刚那话儿。有些不屑。
这世上的娘子,谁不想找个自己称心如意的郎君相伴一生?
但梦想的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她做冰人这一行,牵过的红线无数,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见人家婚后就不幸福、不称心啊!这感情不就是在相处里培养出来的?哪一个娘子郎君不是先婚后爱的?
那些个自恃过高,要追求什么精神契合的娘子郎君,梅娘也看过不少,可最后曲终人散的一抓一大把,说到底都是矫情。这做人做事都是要现实一些比较好,这朱门对朱门、木门对木门,讲究的都是个门当户对,这日子才能过得舒心太平,好高骛远的,不定就得摔得浑身是伤。
梅娘在上金府提亲之前,也不是没有了解过金家的三娘子。
这三娘子母系氏族虽然是高门大阀,背景深厚,深得先帝倚重的开国功臣,但那都是年代久远的事情了,且三娘子的母亲不过是刘氏的庶出女儿,又是远嫁,这多少年没来往了,就是大族娘子出身的名头好听一些,但实际上占便宜的地方,极少。
再说这个金三娘子,就是一张脸蛋吸引人,若人家计较名声,也是个不大能上大台面的。
‘不祥’、‘克母’,还曾经患过孤独症,缠绵病榻十几年的药罐子......
啧啧,这些都是人家严家才能不计较的事情,这放眼整个州府,论谁知道这些,也不能毫无芥蒂地将人风光迎进门啊,图啥啊?
“严大郎和我家璎珞见过面?”金元一字胡一顿,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梅娘笑了笑,应道:“这妾身就不知道了呢,不过从严大郎对令千金的态度上看,两人应该是处得不错的,大人,你看这得多有缘分,出门才能碰到,是不是?”
金元没有被梅娘的话唬住,这璎珞明明白白的说过,她想自己选择所爱之人,所以,就算璎珞真的跟严家大郎见过面,那也不能代表什么,若璎珞真的对严大郎有情,也愿意嫁给严大郎的话,他会尽自己所能,让璎珞风光出嫁,但这一切现在还未知,他不想草率应承。还有前天昊钦来信也说了,这些年,对璎珞的亏欠实在良多,他希望在璎珞的亲事上,给予她一个父亲,一个兄长,最大的支持和宽容。
这话说到了金元的心坎里了!
冯妈妈站在一边,听到金元与冰人梅娘的对话后,心房一阵颤动。
老爷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也不知道这三娘子究竟跟老爷说了些什么,竟这样好不留情面的将人家诚意求娶的婚事给拒了。还说要让三娘子自己拿主意,这也太奇怪了吧?
婚姻大事,老爷竟做不得主了?
这三娘子不声不息间,竟对老爷有了如此大的影响力?
冯妈妈凛了凛神,心中一惊,这之前还真是低估了她,难怪夫人每次想起慈善斋宴的事情,就怄气,可偏偏她躲到外头去住了,要使点儿什么绊子,也没地儿使......
梅娘给冯妈妈使了使眼色,冯妈妈却因心事重重而没有留意到。
冯妈妈想着,老爷此次无疑是给了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这一会儿,夫人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呀,才刚刚跟冰人梅娘都把细节都谈妥了,就让老爷一句话全推了。
这让外人怎么看?让冰人怎么看?
冯妈妈无言的叹了一口气。
“关于亲事的事情,本官还要再问问三丫头的意思。严家那边,还望梅娘你多做担待,改日本官有时间,再约严老爷出来喝茶叙旧!”金元说完,面无表情的转向冯妈妈,吩咐道:“阿冯,你送送梅娘!”
冯妈妈猛地被打断思绪,身子不觉一颤,忙垂眸,恭声道:“是,老爷!”
梅娘眉头一挑,嗨了一声,还想说话,却见金元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院门,步伐快得惊人。
冯妈妈抿着嘴,望了一眼金元远去的背影,转头,朝冰人梅娘欠了欠身,道了一声请。
梅娘心中怄火,气得就快炸毛。
她牵那么多红线,就没有一次被人如此当猴耍的,可偏偏这次事关桃源县的父母官,一县老大,就是心中再咽不下这委屈,也不能破口大骂,这让她越发觉得窝火,一张脸涨得通红,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梅娘甩了一下云袖,冷哼了一声,钻进轿子里。
冯妈妈她心中不喜,可礼节还是要周全的,给了轿夫一些银子,嘱咐了一声仔细些,目送梅娘离开。
她想起老爷刚刚步履匆匆的模样,心想他定然是去质问夫人林氏了,心中有些焦虑,忙匆匆进府,往馨容院的方向走去。
冯妈妈才刚走到馨容院外的抄手回廊,便见院内几个伺候的三等丫头,低着头,急急从院子里退了出来。
冯妈妈停下脚步,抬手招了一个最近的一个小丫头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儿?”
小丫头脸上还有惊慌之色,她欠了欠身,低着头小声道:“老,老爷刚刚进了院子,二话不说就将院子里头夫人精心养护的几盆盆栽都砸了个稀巴烂,还,还让奴婢们都滚出来......”
冯妈妈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松快了一些,这先发泄了一通火,总好过直接进门将火气撒夫人身上好......
“行了,老爷心情不好,你们都警醒着点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私下乱嚼舌根子,知道么?”冯妈妈提醒道。
几个小丫头齐齐应了一声是,迈碎步,循着回廊退了下去。
冯妈妈穿过水榭,走到馨容院门口时,便见院子里一地狼藉,好些珍品花草,都被扫在地上,砸得不成样子。
她倒吸了一口气,跟在夫人身边这么久,她都不曾见过老爷发这么大脾气,敢情这次夫人是拔了龙之逆鳞了?
冯妈妈刚往院子里迈了一步,就听里头传来了林氏呜呜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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