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张太监的赵嬷嬷,转身回到内殿后,不由看向了一旁还在沉思中的万贵妃。
赵嬷嬷见此,不由低头垂手站在了一旁。此时,主子不开口,她这个做奴才的,自然也不敢随便说话。
半晌之后,回过神来的万贵妃抬头看向赵嬷嬷时,脸上已经是一片平静,“嬷嬷,那张太监的话,你看有几分可信?”
万贵妃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在宫里熬了大半辈子的老太监,行事最是圆滑,这说话间往往也是留了一分余地的。
赵嬷嬷见主子问起了此事,不由神色一顿。
“娘娘,”她上前一步,躬身替主子斟上了一杯热茶,捧到了万贵妃的手边,“依老奴看来,那张太监是万万不敢骗您的。”
最多不过是隐瞒了几分而已。不过,为了安主子的心,这一句,赵嬷嬷也是万万不敢讲出口的。
“是吗?”万贵妃接过了赵嬷嬷手中的茶盏,却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虽然那名秀女并不出众,对她没有任何的威胁;可若是就如此轻易的放过了她,别人还以为她万贞儿示弱了不成?
只是,此时周太后盯得正紧,倒是要想个更好的法子,不动声色的除去了那名秀女才好。
赵嬷嬷眼见主子的眼光一闪,心念急转之间,顿时就又想出了一个法子。
“娘娘,过几日便是画选了。此次画选的宫廷画师,您还没有指定呢。”她见万贵妃抬起了眼帘,不由低头笑道,“依老奴看来,宫廷画师毛未此人,可堪当大任。”
毛未?万贵妃闻言,不由轻笑了起来。
自己怎么把此人给忘记了。这毛未自称乃是汉元帝时的宫廷画师毛延寿的后人,自幼出生在绘画世家,倒是家学渊源之辈。
在宫中的这一干画师之中,此人倒是善画人形,好丑老少,必得其真。只不过嘛,此人和他的祖先毛延寿一样,最是爱财不过了。
想那王昭君是如此的人间绝色,尚且都抵不过毛延寿的一只画笔。更何况,如今这本就貌不出众的张婉呢。
若是自己使上一些钱财,那在这画选一节中,要让一个本就貌不出众的秀女落选,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待那名叫张婉的秀女落选之后,没有了秀女的身份而只是一个普通宫女的她,自己要动起手来,也会方便很多。
到时候,掌管后宫的自己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找,就可以把那张婉安排到宫中的某个旮旯角落之中。等再过上那么一段时间,大家都淡忘了今日的御花园之事后,自己再动手也就更加水到渠成了。
想到这里,万贵妃不由笑看了一旁的赵嬷嬷一眼。
“嬷嬷,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次画选的御用画师,便点那毛未吧。”
赵嬷嬷闻言,面上仍是一副谦逊之色,心里却不由得意了起来。
她当然要想得周到一些了。若不事事周到,自己又怎么能成为贵妃娘娘身边的第一红人儿呢?
赵嬷嬷也知道,自己虽然是万贵妃的干娘,可那毕竟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贵妃娘娘也早就不在是多年前,那个初入皇宫的胆怯小宫女了。
众人皆知,如今的皇贵妃宠冠后宫;这宫里啊,也不知有多少人想在娘娘的面前露露面,以求飞黄腾达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若不聪明一些,事事想到更加周到一些,只凭几十年前的那一点干亲情分,她又怎么能坐稳娘娘身边第一红人儿的位置呢!
万贵妃见周嬷嬷还是一如多年前一般,事事为自己着想,脸上的神色也温和了几分。
“嬷嬷,”她起身拉住了赵嬷嬷的手,仿佛一如多年前一般的亲热,“这画选一事,本宫可就交给您了。”
赵嬷嬷的心思,万贵妃不是不懂。只是,她毫不介意罢了。
自己的身边,总归是要有人的;而赵嬷嬷不但是自己的干娘,如今更是要事事倚靠自己。想来如赵嬷嬷这样的人,定然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吧。
既然如此,多了这样一个事事为她着想又对她忠心耿耿的心腹奴才,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赵嬷嬷想要的荣华富贵儿孙前程嘛,对此时的自己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是给她,又有何妨呢?
万贵妃的亲切信任,显然让赵嬷嬷更加的欣喜了。
“娘娘,您就放心吧。”她后退半步,半蹲着行了一礼,“老奴明日就去一趟十二监那边。”
“嗯。”万贵妃点了点头,刚刚才坐了回去,却见赵嬷嬷抬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嬷嬷,你今儿是怎么了?”她笑着摆了摆手手,“咱们母女之间,又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呢?”
赵嬷嬷见主子提起了母女二字,不由心中一个警醒。跟在万贵妃身边几十年的她,哪里会不知道这是娘娘在拿话点她呢。
“娘娘,”见此,她赶紧上前一步,快速的回禀了起来,“万首辅那边传了消息进来,让您在此次的秀女遴选中,照顾照顾他那远房的侄女儿万宁儿。”
闻听是此事,万贵妃不由轻蔑一笑。
万安那个老狐狸,他自己在前朝毫无作为,落下个纸糊阁老之称的名头。如今,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后宫之中吗?
哼哼,既然如此,本宫就成全他好了。
“嬷嬷,你去告诉来人。此次遴选,秀女万宁儿必然花名在册!”
赵嬷嬷闻言,却是一惊,继而急忙开口劝了起来。
“娘娘,您可要三思啊。依老奴看来,那万宁儿此女,在此次的这批入选秀女之中,无论是容貌才情,那可都是上上之选啊。若是……”
赵嬷嬷话未说完,却被万贵妃抬头冷声打断。“嬷嬷,你是认为,本宫会不如那万宁儿吗?”
万贵妃此言一出,顿时惊得赵嬷嬷脸色一白,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奴才不敢。娘娘您天生丽质贵气天然,又岂是那一个小小的秀女可以比的?”赵嬷嬷一边眼急脸白的叩头解释着,一边暗自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都怪自己刚才一个得意,疏忽之下,才犯了娘娘的忌讳。
眼见赵嬷嬷的额头已经磕得通红,万贵妃这才摆了摆手。
“好了,赵嬷嬷,你先起来吧。”她看着跪倒在地的干娘,脸上的神色终究是缓上了几分,“本宫也知道,你说那番话,也是为了本宫着想。”
若不是为此,她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就让对方起来呢。
“你先下去吧,此事本宫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