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娶贤,纳妾纳美。”荀氏一手拿了把美人扇一边替候氏轻轻的打着,一边沉声道:“我们是什么人家,那陶家又是什么人家!七、八岁就出来抛头露面,期间还跟着人一去几年,谁知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人娶回来,这家里还能安生!”
候氏一直低垂的眉眼微微的抬了抬,目光冷冷的撩了眼荀氏。荀氏对上她冷冽的目光,原本还待再说的话也不敢说了,飞快的低了头。
“你家里的那个族妹还没定亲吧?”
荀氏飞快的抬起头看了候氏,连声道:“没有,我那婶婶自见过小叔后,就一直欢喜的很。”
候氏低头略一沉吟,待再抬头时对屋里侍候的婆子道:“去请了老爷,便说我有事跟他商议。”
婆子屈膝应是,急步退了下去。
荀氏自是知道候氏请邱老爷来的目的,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先退下去,省得邱老爷看到了,越发的对她夫妻二人不喜。不想,候氏却忽的说道。
“杏娘来信,说是宝哥儿想她外祖父了,过些日子会随了姑爷一起来送中秋节在家小住几日,你好生安排安排。”
荀氏闻言,眉眼间便飞快的掠过一抹恼色。
若是这个家里,真正让她不喜的,其实还不是邱燕竹。而是这个出了嫁的大姑子,邱杏娘。当年她嫁进来时,邱杏娘还不曾说亲,那时对这个头痛医脚--不对路数的大姑子,荀慧娘就觉得头痛的很。
这邱杏娘是个只要想说话,便是明知说出来得罪人,她也非说不可的人。为着她这张嘴,候氏也好,便是鲜少过问内宅之事的邱老爷也疾言利色了几回,可始终扳不回她这个性子,说多了,她说你不喜她,说少了,她说你不教!
当年说亲,媒婆就差将华阳县的有儿子的人家都跑遍了,最后才算是在距华阳县五十里地的武威县说上了一户姓陈的人家。
这陈家原也是武威县的大户人家,只到邱杏娘说的这家人家时,离陈家的本族已经出了五服,且这一脉子嗣也单薄,那陈公子的爹娘也是个老实憨厚的,家中日子虽过得不是艰难,却也并不宽裕。
当年邱老爷和候氏为了能让老两口善待邱杏娘,愣是置了二百两的嫁妆过去。这平常过日子还三五不时的接济一把。正因为这样,这邱杏娘在陈家越发的猖狂霸道,公婆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不说,便连那陈玉林,陈公子也被她压制的历害!
这便也罢了,偏生这邱杏娘还觉得这一切是她的本事,出了嫁的女儿,不说孝顺这候氏和邱老爷老俩口,却是没事便要回家来找点事。家里谁的事她都敢开口说上一二句!
眼下,乍然听说她要回娘家,荀氏只觉得脑袋里便似钻进了一窝马蜂,痛得历害!
候氏眼见得荀慧娘怔愣不语,眉宇产便掠过一抹恼色,喇痢头儿子是自己的好,邱杏娘千不好万不好,那也轮不到她荀慧娘来嫌弃!当下,便冷冷的道:“怎的,你不高兴她回来?”
“没有,没有。”荀慧娘回神,连忙对候氏道:“儿媳是在想宝哥儿喜欢吃些什么,要早点嘱咐婆子才是。”
虽然明知,荀慧娘是在撒谎,可候氏心里还是舒服了不少。作为投桃报李,她便轻声道:“你放心,燕竹的婚事,我不会让他自作主张的。”
“哎,媳妇有什么好担心的。”荀慧娘笑了道:“我这不是怕小叔年纪轻不经事嘛!这么大的事总要娘和爹帮着拿拿主意,是不是?”
候氏笑了笑,虽不言语,但神色间还是看得出,很享受荀慧娘的奉承。
“娘……”
荀慧娘才站起开了个口,不想,屋外便响起婆子的的脚步声,下一刻婆子打了帘子进来,低眉垂眼的对候氏道:“太太,老爷出门去了。”
荀慧娘一怔,不由自主的朝候氏看去,候氏眉眼一拧,对婆子道:“出门?他这都久不出门了,怎的这会子却是出门了?”
婆子不敢抬头,轻声道:“说是去大老爷府里了。”
“去大老爷府里?”候氏愕了一愕,她自打嫁进来,若非逢年过节族中祭祀,她们是鲜少与身为族长的邱员外家来往的。眼下,老爷却是去了邱员外家,为的会是什么事?电光火石间,候氏脑海灵光一闪,不由颤声道:“难道……”
荀慧娘不解的看了候氏,犹疑道:“娘,怎么了?公爹他怎的突然就去族伯家了?”
“我怎么知道!”候氏没好气的道。
荀慧娘被候氏一声轻斥给顶得半天回不了气,有心甩手就走,却又没那个胆,只得讪讪的立在那。
不想,候氏想到邱老爷去邱员外家的事,心上已是无名火一蹦三尺高,抬眼又见荀慧娘木着个脸坐在那,不由便道:“你怎的还在这?”
这是嫌弃自己在这碍眼了!
荀慧娘当下便站了起来,草草的福了福礼,当下便往外走。
待出得候氏的门,离得远了,她方狠狠的朝地上啐了口。
“奶奶!”
婆子小声的提醒着荀慧娘,荀慧娘左右看看,眼见远远的几个婆子朝这边看来,不由便历声道:“看什么看,仔细当自己的差。”
她这一声吼后,那些先前还悄然打量的下人,连忙低了头,不敢招惹这位的手段历害的大奶奶。
且说,候氏待荀慧娘离了屋子,方对使去请人的婆子道。
“老爷带了谁出门?”
“回太太的话,老爷一个人出的门。”
候氏眉眼间便越发的阴郁,略一沉,高声道:“备车,我也要出门。”
“是。”
婆子连忙退了下去。
且说,邱员外得了下人的回报,说是邱老爷来访后,先是愕了一愕,但很快便对下人道:“快去请了进来。”
“是,老爷。”
这边厢,邱老爷被下人请进了门。
人未进门,便郎声对邱员外道:“大哥,寿生冒昧来访。”
“这是说的什么话。”邱员外上前虚引了邱老爷往里走,又对屋里侍候的小厮道:“去,将我新得的老君眉泡了来。”
“是,老爷。”
待得小厮退下,两人分主次坐下。
邱员外方笑吟吟的看了邱老爷,轻声道:“寿生啊,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是什么事。”
邱老爷呵呵一笑,并不开口。
不多时,小厮奉过茶后,邱老爷轻啜了口茶水后,方抬头看了邱员外,“确实有事与兄长相商。”
“且说无防。”邱员外放了茶盏对邱老爷道。
邱老爷略一沉吟,对邱员外道:“燕竹的婚事,愚弟想与兄长商量商量。”
邱员外闻言,不由便眉头一挑,笑呵呵的道:“寿生可是已有看妥的人家?”
邱老爷点头。
“哦,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说来并不是我看中的。”邱老爷笑了笑道:“是燕竹他自己喜欢上的。”
邱员外便知是邱老爷说的是哪个。不由便忆起当日与邱燕竹的一番话,默了一默后,沉声道:“这事,我也隐约知晓一些。”话落,目光慎重的看了邱老爷,道:“寿生啊,燕竹在这一代最为优秀,我是希望他继续参加科举,一朝金榜题名好为我邱家光宗耀祖。”
邱老爷摇头,“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吧!邱家的责任不应该由他来承担。”
“可是……”邱员外还待再劝。
邱老爷摆手,“兄长,我想请了大嫂去陶家提亲,你意下如何?”
“陶家?”邱员外看向邱老爷,“那姑娘姓陶?”
邱老爷点头,“小姑娘据说很是能干,七、八岁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对燕竹也有援手之恩!”
邱员外不语。
邱老爷见邱员外不语,便也不再开口。
良久。
“燕杨媳妇娘家的那个族妹……”
“那是他们夫妻俩的意思,并不是燕竹的意思。”邱老爷淡淡的道:“兄长你也知道,燕杨媳妇为什么便想着要将那族妹嫁给燕竹。左右不过是为了燕竹的那一份家产罢了!”
邱老爷说得这般直白,邱员外倒不知道怎么再劝了。就他而言,他自是希望邱燕竹能找个门当户对的,虽说高嫁低娶,但是这太低了,于家于业都没有任何助力,反而可能会拖后腿的亲事,总还是不如人意的!
“寿生即这般说,我自当让你嫂子出面。”邱员笑道:“争取明年就可以喝上燕竹的喜酒。”
“如此甚好!”邱老爷当即自袖笼里拿出一张大红写着邱燕竹生辰的庚帖递给了邱老爷,“这是燕竹的庚帖,还请兄长交于大嫂。”
邱员外接过邱老爷手里的庚帖,点头道:“我这就去交给你嫂子。你在这坐坐,喝杯茶。”
“有劳兄长。”
邱员外与邱老爷客气一番,便起身朝后院走去。
才走了几步,便与侍候骆氏的丫鬟撞了个正着。
“老爷,太太正使了奴婢来寻您,说是有事请您去商量。”
邱员外点了点头,大步朝骆氏的院子走去。
走不几步,隐隐看到院里有几个面生的婆子,不由便对丫鬟道:“太太有客人?”
“是,燕竹少爷的娘亲来了。”
邱员外步子便滞了滞,脸上掠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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