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许倾落一声声的话语,九皇子的面色一点点的白了。
许倾落望着他这个可怜的样子,有一瞬间也有些不忍,不忍继续说下去,不忍戳穿这个孩子那一层自我欺骗的膜。
只是,她愿意放过人,不代表人愿意放过她。
“我母妃现在被父皇和母后关了禁闭,总之我不管,你害的我母妃如此,如果我母妃真的出事的话,那都是你的错,我不会放过你的!”
九皇子咬牙喊道,眼角有点儿红。
许倾落的眼眸中的神色淡淡的,甚至是有些冷,她望着直言威胁自己的九皇子,嗤笑一声,蹲下了身子,伸手按住了孩童的肩膀,一字一顿:“九皇子,你是孩子,但是你也是皇家的皇子,我想你心中比谁都清楚你的母妃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我没有陷害你的母妃,正相反,这一次,是我救了你,我只想要让九皇子殿下记住一句话,你越忍,她越狠,她是你的母妃,你在她心中,便真的是儿子吗?”
何止不是儿子,称为仇人也不为过。
娴贵妃是南国的公主。而南国正是被本朝所灭,皇帝觊觎娴贵妃的美貌,将没入宫中为奴的前南国公主强行占有,百般宠爱,这样的出身只有两种反应,一种是真的被皇帝的宠爱迷了眼睛乱了心神,一种便是娴贵妃现在表现出来的,对皇帝对与皇帝所出的九皇子的恨意。
本来娴贵妃要如何痛恨皇帝痛恨九皇子都与她许倾落无关,但是谁让娴贵妃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次非要将事情牵扯到许家头上,栽赃到她的身上。如此,许倾落反击,她便也只能够受着了。
“你这个恶女人。”
九皇子瞪着许倾落,咬牙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许倾落微微眯了眼睛,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我只是说出了实话而已。”
九皇子气势汹汹而来,却是近乎逃窜的离去。
许倾落望着九皇子那小小的背影,眼底神色莫测。
“小姐,九皇子听说很得陛下的喜欢的,那位娴贵妃听起来很不好惹,出来之后若是加上九皇子在陛下身边说什么,也许会对小姐你不利的。。”
百草在一边忍不住道,实在是担心许倾落得罪了九皇子招徕祸事。
许倾落伸手摸了摸百草的脑袋,勾唇浅笑:“放心,九皇子确实是受宠,正因为受宠,这位娴贵妃,估计在圣驾在许家的时间内,都没有机会出来了。”
皇帝是因为娴贵妃的原因对九皇子格外宠爱,但是前提是九皇子是他的小儿子,证明他老当益壮的小儿子,娴贵妃是笼络住了九皇子的心,让九皇子就算是知晓她做了什么还是为她求情,她觉得只要九皇子在皇帝面前说好话,加上皇帝对她一贯的宠爱,她会无事的,才敢留下那个阿如直接陷害许倾落,可是她却忽略了一个帝王的心。
九皇子先是皇帝的儿子,再是娴贵妃的儿子。
娴贵妃是九皇子的生身母亲,却没有资格伤害皇帝的儿子。
这件事情,她再是巧舌如簧,再是觉得还有翻身余地,也终究是在皇帝的心中扎下了一根刺了。
九皇子再也没有来找过许倾落,娴贵妃的院子被重重守卫住了,连九皇子没有皇帝的允许都不能够进去,而九皇子现在想要像是往日一般轻易见到皇帝,也是不能了,毕竟是皇后出手,好容易等到机会,怎么的也不会让这个一直一直像是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的娴贵妃这么轻易的出来的。
跟着皇帝过来五洲城的那些个大臣家的公子小姐们,因着事情过去了,也渐渐的开始在外面走动了起来,五洲城这几日称得上是极其的热闹了,毕竟京城中来的公子小姐身后都代表着不同的势力,不能够攀附上皇帝,也不好直接交好那些个大臣,但是能够趁着机会多交好一些京城大臣家的公子小姐也是好的,因此许府这几日称得上是拜帖不断。
许倾落身为许家的小姐,没有特意去打听,却也知晓素日里都有哪些个下帖子走动的比较勤快,五洲城中大部分的人家都动了,别说是那些个官宦人家,便是豪富商人,也递过拜帖,反而是其中一家应该极为活跃的,没有什么动静。
“复家这几日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吗?”
许倾落的指尖轻轻的敲击栏杆,眼中带着沉思。
“是,从那日没有办成的晚宴之后,城主府便一直闭门谢客的,没有什么动静,这可真是奇怪了。”
回答她的是公子衍,虽然许倾落对公子衍不是全然信任,但是有些事情,还真的是要找公子衍帮忙,对五洲城中的情报,除了公子衍,这整个许府,也没有第二个更加合适的人了。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注意城主府?虽然他们最近不四处走动是比较奇怪,但是复家明显在陛下面前失去了恩宠,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公子衍的眼睛望着的,是小桥之后的屋宇,是那从屋宇院落前经过的一批批的禁卫。
琅晟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圣驾的行踪可没有人敢打听的。
许倾落嗤笑了一声:“九皇子那回事儿,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娴贵妃与我无冤无仇的,为什么会突然出手将许家,将我陷入那种境地。甚至在之后更是不惜冒险想要强行给我定罪,别告诉我说世上真的就有一个人第一眼对另外一个人恨之入骨,不惜代价的想要构陷。”
公子衍对上许倾落那双太过清明的双眼,沉默了一瞬:“有时候我发现你聪明的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旁的女子现在的注意力估计都在娴贵妃身上,惟独许倾落,却是将视线直接放到了根底上寻找。
“我若是普通女子,你现在会搭理我吗?”
许倾落似笑非笑的道。
“复明前的夫人姓谢,和京城谢府有亲,虽然不是嫡系,但是还是能够联系一二的,而谢府的当家主母。听说和娴贵妃的关系很好。”
娴贵妃厌恶九皇子,时时刻刻都想着将这个让她不耻的痛恨的证据除之而后快,京城中皇宫中的宫人太监太多,皇帝对九皇子重视,没有任何人敢怠慢九皇子,人多眼杂的,她也不好下手,这边倒是比较好下手。
正好复明前对许倾落心有恨意,又想着若是能够帮着娴贵妃除了九皇子,那么他攀附上娴贵妃的话,除了许倾落这个知晓太多事情也坏了他太多事情的人,那封信,便不需要那么在意了。
便是远在五洲城,复明前也知晓京城中皇帝对娴贵妃的宠爱,皇帝这一次圣驾选择了许府,所有人都在看复家的笑话,造反谋逆的事情复明前不敢做,其他的,若是隐蔽的话却是可以做一做的,九皇子的事情复家只是出了主意,再多的不沾手,娴贵妃便是复家的机会了。
只是没有想到,娴贵妃居然如此没有脑子,这么快就被抓到了把柄,不止没有将许倾落如何,自己也被关了禁闭,在皇帝皇后面前失了脸面。
复家这几日真称得上是愁云惨淡,整日里惶惶不安,谁都不确定娴贵妃会不会将复家给卖了。
“夫人,你当时出的什么主意,现在可好,娴贵妃那个女人居然如此没有脑子,明明只要顺水推舟便是。她非要将事情办到绝地,漏出了破绽,结果搞的事情全部都砸了,现在可好,若是她一个顺口将我们卖了,到时候复家就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复明前在大厅中不停的踱着步子,面上的表情满是愤恨无奈担忧疑虑。
复夫人坐在一边,望着复明前这样推卸责任的样子,面上也带了气,当时自己说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复明前是多么的欣赏,现在呢?
一出了事情,就不关他的事情,全是别人的错误了?
“老爷,我们谢家和娴贵妃的关系一直不错,她不会轻易将复家说出来的,只是禁足,不是刑求。娴贵妃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毕竟她的容貌在哪里,九皇子也还在的......”
“九皇子,九皇子,我就不明白那个疯女人怎么想的,她有那手段直接害太子还能够给自己谋取利益呢,害九皇子,自断臂膀!”
复明前一口打断了复夫人的劝说之语,面颊上的肌肉抖动了下:“总之我们不能够这么坐以待毙!复家不能够败在我的手中......”
他狠狠的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之色。
“老爷,你要做什么!”
为了复明前眼中的神色心惊,复夫人忍不住质问。
“我要做什么?”
复明前冷笑一声:“我要做我早该做的事情,原来的一些想法其实是对的,只是用错了手段罢了,现在我想通了,这五洲城,可还是我复家做城主呢。”
他已经上了娴贵妃的船,现在说什么下去不下去的也已经晚了,现在唯一能够让他们复家复起的方法,便是另起窍径,重施手段了。
皇帝现在宠着的可不止是娴贵妃这么一个后宫妃子呢。
——
许倾落对复家起了疑,但是有了疑心却没有证据,复明前终究是五洲城的城主,没有真凭实据,没有人处置的了他,因此带着百草出来也只是想要在街上听听有没有什么更多有用的消息。
公子衍是好用,却也不能够尽信,许倾落最相信的人是自己。
半路上却是碰到了杨谦。杨谦一没有功名,二也是因着杨太尉已经身死,还是被杨云平所杀,皇帝面前,他不怎么方便出现,自己也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因此这几日杨谦一直没有接近过许府。
看到许倾落的时候,杨谦的表情很惊喜,一路带着许倾落去了茶楼:“我听说前两日许府出事了,却不知道具体是出了何事,正想着要去看望你,没有想到这便遇到了。”
杨谦抬起手给许倾落倒茶,一边说着。
许倾落看到杨谦,心情也颇为不错,对杨谦,她一直都是欣赏的,两个人虽然见面不多,却也是互相帮过对方多次,称得上是很交心的朋友了,因此也没有隐瞒,便压低着声音将九皇子和娴贵妃的事情说了,并且将自己对复明前的怀疑也说了出来。
杨谦听完了之后。面色便是一紧:“没有想到发生如此事情,我在京城中还算认识几个人,我会帮着你打听一下复家和娴贵妃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他也是才思敏捷之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
“那就提前以茶代酒谢谢你了。”
许倾落端起了茶杯饮尽了杯子中的茶水。
京城中的事情,公子衍不可信,琅晟也不熟悉,也确实是杨谦更多点儿门路。
杨谦看着许倾落的笑意,眉眼也弯了弯。
能够帮上她的忙,他觉得很开心。
包厢外突然传来百草的惊叫声,许倾落和杨谦下意识的望向门口,刀光闪过。
——
许倾落怀疑复家。怀疑复家在九皇子之事上有些关联,觉得复家应该不会那么老实,但是许倾落没有想到一件事情,她没有想到,复家居然会趁着她出了许府的时候,这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和杨谦绑了来。
“抱歉,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许倾落手腕上的镯子,袖袋中的针包,怀中的药粉药丸,甚至是头上的簪子。耳朵上的坠子,都被拿走了,甚至连手指甲缝儿都被洗过了一遍,这一点许倾落还是能够感觉的出来的。
看起来这一次复家是真的下了死力了。
许倾落面上带着一丝丝焦虑,若是只有她一个,说实话,她还不回这么形于外的露出这些情绪,可是还连带着杨谦一起被绑架来,许倾落不想要连累朋友。
“......我很庆幸这次我在你身边。”
半晌的沉默之后,杨谦突然出声,他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少年的清亮,而是多了成年人的低沉,甚至是含着笑意的,他在许倾落面前从来都是羞涩的,谦和的,沉默的,第一次的,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杨谦的身上有两道刀伤,是保护许倾落的时候被砍的,那两道刀伤汨汨的流淌着血液,却因为许倾落和他都被紧紧的绑住了手脚,而无法处理伤口:“我只是觉得自己无用的很,明明就在你身边,却没有办法将那些人给打退,反而让你遇险,是我无能......”
“杨谦,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许倾落抬眸,认真的对着杨谦说道。
话音落,许倾落又试了试绳索,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根本磨蹭不断,她没有再在绳索上浪费时间,而是身子蠕动着,往杨谦那边去。
这里估计是地牢之类的地方,地上的石块不太平滑,阴冷潮湿,身子手脚碰触着上面,摩擦的外露的肌肤生痛。
“许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杨谦看到许倾落往自己这边蠕动,担忧的问。
“你身上的伤口需要止血。”
就算没有银针没有药粉,只要有一根指头能够动,许倾落都能够帮着对方止血。
杨谦看着许倾落那专心致志往自己这边过来,眼中多了一丝柔和,他也开始挪动身子。往许倾落那边过去。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碰到一起了,地牢门被打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许倾落,你那个丫鬟已经去送信去了,你说,琅晟究竟会不会为了你在陛下面前给我请旨赐婚?”
复莹莹哼笑着走到许倾落的跟前,望着许倾落那张绝美的容颜,望着她那双丝毫没有害怕的澄净眸子,如此问道。
“不说阿晟会不会答应,复莹莹,你觉得这样得来的男人是真心喜欢你吗?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奉劝你一句,不要痴心妄想,自取其辱,你就是再投胎三十次,阿晟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许倾落的话语让复莹莹面上的得意一顿,下一瞬,少女的神色一狞,猛的伸出手,狠狠的向着许倾落的脸上打去:“贱人,你现在落在我手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住手!”
杨谦大喊一声,拼命的往这边蠕动,却根本阻止不及,啪的一声,许倾落的脸上被重重的一巴掌给挥到,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复莹莹的尖叫声,因为许倾落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
“啊,好痛,贱人,你放手!”
复莹莹只有一只手,她被许倾落一口咬住了不撒口,一时间居然无法脱出来。地牢中一时间全是复莹莹的尖叫声:“来人,快来人!”
地牢的门被撞开,许倾落被好几个人拉着才好容易拉开,复莹莹脸上哭的涕泪横流,望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指尖,狼狈凄惨的很。
“贱人,你居然敢伤我,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复莹莹拔出身侧一个侍卫腰间的长刀,便要向着许倾落头上挥砍而去。
杨谦撞向许倾落的身子,以身迎刀,眼中全是决绝之色。
幸亏杨谦不是第一次如此,许倾落一看他的眼神就知晓他要做什么。
“笨蛋!”
在杨谦撞来的时候,她背在身后的手一勾男人的手,拉着男人躲开了复莹莹的长刀。
长刀砍在地上,哐当一声巨响,复莹莹只有一只手没法使力,加上被许倾落咬了一口,那刀砍了一下直接掉落在地,根本砍不了第二下,更何况许倾落现在还不能够死。
比起复莹莹,复明前清楚的很。
“莹莹,住手!”
复明前一把将复莹莹推开,推到了地上。
“爹?”
复莹莹不敢置信的望向复明前:“爹,我只是想要教训许倾落,你做什么还要护着她?我未来可是将军夫人,你怎么能够这么对我!”
复明前冷嗤一声,望着复莹莹的眼神像是望着一堆垃圾一般:“我什么时候说你便一定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只要有许倾落在手心,相信琅晟会接受我的意见的,而将军夫人只要是复家的女儿,我只要是将军正经的岳丈,其他的我无所谓。”
复莹莹瞪大了眼睛:“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真的对自己这么狠心,这是什么意思:“你宁愿要那个卑贱的庶出女儿认作你的女儿。也不在意我,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不是我要如何对你,是你一次次的让我太失望了!”
复明前看了许倾落一眼,在她的脸颊脖颈胸脯那里流连了一番,想着待到琅晟娶了复家的女儿之后,这许倾落其实也不用非要杀了,这么美的脸蛋,其实可以先好好享受一番的,听说太子对她似乎很是上心,也许能够用许倾落再攀附上太子......
复明前想到了美好的前景,想到了自己将一盘死棋盘成了活棋的手段。这段时间因为小周氏给他感染的那种脏病而一直不堪灰败的神色都多了些不同的光彩。
复莹莹大喊大叫着被那几个侍卫带走了,复明前嘿嘿笑着走到了许倾落的面前,手指摆动着,在杨谦愤恨的视线中,用带着些淫秽意味的目光舔舔着许倾落的身子:“世侄女,你放心,你这么美丽绝色的女子,不应该死在这地牢之中,只要琅晟答应了我的条件,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一丝一毫,甚至我还会保护你......”
复明前的手抚摸了许倾落的脸颊一下,望着垂低了眸子的少女,不顾杨谦的破口大骂,哈哈笑着摩挲着指尖向外走去:“手感不错,不错,嘿嘿,许姑娘,我等着日后好好享用你。”
“许姑娘,许姑娘你不要担心,我就是拼着这条命也不会让他动你的!”
杨谦喃喃着,眼中都是红色的血丝。
“扑!”的一声,许倾落张嘴吐出了一块沾染着血迹的东西,那是一个耳坠。
复莹莹的耳坠。
在杨谦惊愕的目光中,许倾落抬眸,眼中哪里有受辱之后的心死,她眼中是坚定无惧还有一丝笑意:“我们有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