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不是暂时休息一下,我看到前面有人家,可以过去借宿。”
说话的是一个叫马武的禁卫,丁东和大多数禁卫都没有跟来,许倾落让他们留在京城保护琅母,毕竟京城中一定还有漠北人的奸细。
许倾落走的急,身边只带了两个禁卫便直接出了京。
一路上骑着马星夜赶路,三个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而马武会如此提议,也是因为许倾落已经整整六个时辰没有下马了,对于身子娇弱的女子来说,六个时辰不下马疯狂赶路,其中的苦头他却是知晓一二的。
许倾落感受着大腿两侧火辣辣的疼痛,轻微一动都觉得疼的厉害,身下的马儿也是不断的喘着气,呼哧呼哧的。
许倾落咬牙:“不用,最近的路去边关还有几日?”
“小姐,若是按照现在这个速度赶路的话,只需要最多三日,但是你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即便你没有事,马也受不住的。”
另外一个禁卫也开了口。看着许倾落的眼神中满是感佩,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女子有如此勇气与坚持,为了所爱的男人,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许倾落握了握缰绳,惹来身下马儿一声轻嘶,带着浓浓的疲惫。
“还有多久到驿站?我们去驿站稍事歇息一下,然后换马。”
许倾落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摸了下马儿的鬃毛,掌心中一阵刺痛,马儿鬃毛上出现了丝丝红色,却是许倾落的掌心一直攥着缰绳,也被磨破了。
“前面应该有一处驿站,那里的驿丞属下认得,多备几匹马也好。”
许倾落坚持,而且她说的有理,另外两个人也不再坚持。
驿站确实不远,只是骑着快马,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看到驿站的那一刻,无论是谁都松了口气。
许倾落是跟皇帝请命离开京城的,若不是她给皇帝说自己专门去一趟边关能够给他带来一种海外奇药需要的材料,皇帝也不会同意她离京。
若不是顾忌着琅母还在京城,许家还在京城,许倾落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去找皇帝,不过有了皇帝的手谕,去驿站这种地方,有什么要求也会很痛快的被满足。
许倾落留下了足够的金银,加上她手上有皇帝的手谕,才能够将驿站中的几匹马都牵走。
临走的时候,马武回头:“老铁怎么不在?”
那驿站外头送许倾落几个人的中年男人身子一顿,抬起头笑了笑:“老铁家里有事,所以没在。小人是他家中亲戚,也在这驿站帮忙,大人如果还有什么吩咐,尽数可以对小人说。”
许倾落望着那个笑的格外憨厚的驿站之人,心里有些疑惑。
到底赶时间,没有多想,若是这驿站的人真的有问题,方才在驿站中有的是时间出手,许倾落招呼一声两个禁卫,三个人迅速离开了驿站范围。
半路上,马武突然出声:“奇怪,老铁那个人没爹没娘也没有老婆孩子,就是孤老一个。哪里来的家里事儿?”
许倾落猛的回头,下一瞬,她身下的马儿长鸣一声,腿脚一软,若不是许倾落一个翻滚从马上跳下,单手撑住身子的话,恐怕要被狠狠的摔一下。
马前腿深深的陷入了一个坑洞,先前被浮土与树枝掩盖着,天色昏暗,不到跟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许倾落听到身后传来了金铁交鸣之声。
身子一个翻滚,迅速躲到了旁边的草丛中。
十几个黑衣人围着两个禁卫。招招杀手,其中一个人注意到了许倾落,往她这边走来。
许倾落眼眸微微眯起,一手按住了左手腕,对方一步步走近,近了,越来越近。
两个人的眼睛对上,一蓬银针向着那个黑衣人双眼冲去。
对方的反应也不慢,手中短刀迅速在身前布置下一道光幕,叮叮之声不断,那一蓬银针被一根不剩的打落,许倾落滚落的地方是个凹陷的地方,类似于下风口,而对方站在上风口,她的迷药没有办法应敌,对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狰狞的笑,短刀一抖,对着许倾落的脑袋挥去。
“小姐!”
“小姐快躲!”
两个禁卫看到许倾落这边遇险,一时急了,手中的动作一乱,一人埃了一下,幸亏两个人也是高手,躲避开了致命伤处。
却在这时,许倾落跟前的男人身子轻轻晃动。
他手中的短刀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人也跟着向前翻去。
“穆鲁!”
有黑衣人看到这边的惊叫,忍不住大吃一惊:“图远,你们几个去杀了她!屏住呼吸,她精通迷药。”
也顾不得两个禁卫了,三个杀手脱迅速离开战团,就向着许倾落这边扑来。
许倾落冷笑一声,以为面对她只要屏住呼吸就好了吗?面对着三个杀手的短刀,扬手便是一个瓶子扔向前方地面,瓶子碎裂,里面的液体溅射而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惨哼声,那瓶子里却是腐蚀性极强的毒液,只是溅到了一滴,一个黑衣人胳膊上便以着极快的速度开始腐蚀露出白骨。
“是跗骨毒!是二殿下的毒药!”
被毒液腐蚀了手臂的黑衣人一刀割断了自己的胳膊,砰然洒落的鲜血中,其他两个人也忍不住后退,因为许倾落一把从袖子中掏出的好几个瓶子。
“该死的,她怎么会有跗骨毒!”
那个领头的黑衣人眼中也现出深深的忌惮,显然对他们而言。这毒药的大名威力他们清楚的很。
两个禁卫借着几个黑衣人心神恍惚的瞬间,各自一剑杀伤了一人,翻身纵跃到了许倾落的身前,双剑展开,护住了她的左右。
许倾落三个人和那十几个黑衣人形成了对峙之势。
气氛一时间极其的肃杀凝重,只有刀光映射在眼中。
蓦然间,一声低低的女子笑声传出,许倾落牵着唇角:“你们是漠北人,还是那位大王子的人吧?”
“倒是没有想到,那位大王子对我一个小女子如此重视,专门派人跟出了京城。只是那位大王子没有给你们说,我不止是精通迷药,更加精通毒药吗?看来你们这些人在大王子殿下心中也不过如此,送你们过来送死,试试我的手段,想来你们死了之后,大王子殿下会派出其他的人接替你们的任务吧。”
许倾落随意的转动着手中的瓶子,对面的十几个黑衣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生怕她一个手抖,将瓶子打碎,跗骨毒实在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存在。
许倾落的话更是让几个人心中忍不住猜忌,大王子既然知晓许倾落懂得迷药,怎么没有说她更加精通毒药,尤其是跗骨毒这种东西......
黑衣首领感受着这边自己人的士气低落,忍不住出声反驳:“跗骨毒是最顶级的毒药,即便是二殿下手中也没有多少,这个女人是骗我们的,她手中也许只有那么一瓶,我们一起上,一个女子,还对付不了吗?”
许倾落嗤笑一声,打断了那个首领的话语。从两个禁卫的身后走出,不顾两人反对担心的神色,径自拿着瓶子一步步向前。
她越来越接近那十几个黑衣人,一个女子,拿着顶级的毒药,即便是疑似,也是让人害怕的。
有人的脚步忍不住后退了一下。
许倾落举起了手中的东西:“信不信由你,我随时可以将这些东西扔出去,到时候谁若是不小心溅到,算他倒霉如何?”
说话间许倾落的五指一松,几个瓶子迅速的向着黑衣人扔去,纷纷退避,谁也没有注意到,许倾落现在所站的位置,居于上方,即便只是偏向一点儿上风口,也足够了。
瓶子碎裂开,许倾落一直扣在另外一只手中的迷药包也跟着洒了出去。
“快走!”
根本不看身后的情形,许倾落一把冲向了离着自己最近的一匹马,翻身跃上马背,招呼了两个禁卫一声,马鞭一落,马儿扬蹄冲出。
地上或站或躺着十几个黑衣人。
“该死的妖女!”
那个黑衣首领最警惕,一直屏蔽着呼吸,他看着眼前只留下的一片马蹄溅落的泥沙,气的咬牙。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狡猾可怕的女人,除了第一个瓶子中是跗骨毒之外,其他瓶子中都是迷烟。
加上许倾落扔出的迷药粉末,即便是他屏住了呼吸,因为女子离的过近,现在也是身子发软,眼前发黑。
想到自己十几个高手一路追到这里,还损失了人手。却放跑了许倾落,首领便觉得一阵耻辱,更加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和主子交代。
“首领,怎么办?”
手下忍不住问,就和首领一样担心回去不好交代。
“怎么样?继续追,如果不想像是前面那些人一般被主子处以鹰嗜之刑的话,无论如何要追上去,杀了她或者将她带到主子的面前。还有,她手中的跗骨毒定然与二殿下有关,那是他的独门毒药,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报告主子。让他小心二殿下。”
首领的话所有人都知晓有理,即便都对许倾落有些犯怵了,几个能够站起来的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刀,踉跄着向着旁边的马匹走去。
下一刻,一阵风声袭过,几片金光分成好几个方向消失,同时间,几个往马匹那边走去的人,脖颈上都插着一枚金叶子,砰砰声响中,几个人倒了一片,全部成了尸体,唯一活着的也只有那个最警惕的武功最高的首领了。
白衣公子一袭在这个天气显得有些厚重的裘衣,慢吞吞的走了过来,望着及时躲避了一下,没有直接断命却也被割断了半边喉咙,脖颈处血染了一片的黑衣人首领眼中惊惧不信质疑的神色,微微一笑,笑的格外温雅好看:“阿古达,你们主子和我是有些合作,但是落儿,我都不舍得让她死。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杀她?你们应该庆幸自己没有伤了她,否则的话,我就不会让那几个人那么简单的去死了。”
明明是笑着的,公子衍眼中却是凉薄的可怕。
“赫赫”之声不断的从阿古达的半边喉咙中传出,他伸手指着公子衍,满眼的暴怒与控诉,终究是脑袋一歪,断了气息。
“公子,你若是真的那么在意许姑娘,为什么不出现呢......”
将被迷药迷晕的几个人一一补刀的千岁手中拿着披风走到公子衍身边,一边为男人披上披风,一边有些迟疑的劝道。
“出现做什么?”
公子衍咳嗽了两声,苍白的面上泛出一阵红潮:“我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公子你别胡说,你那么厉害,一定能够找到法子救自己的,你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的,能够得到你在意,是许姑娘的福分,你不说我说!”
千岁红着眼眶开口,下一刻,他闭了嘴,因为公子衍按住在他肩膀处的手还有面上的冷然:“千岁。这是我已经决定的事情。”
千岁张嘴欲言,终究不敢反驳什么。
公子衍又笑了:“而且比起和她谈情说爱那种不切实际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更加想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和落儿好好的斗一场,她可是一个好对手,边关专门给她准备了那般的好戏,她若是不能够一路顺利到达边关,我准备的好戏不是白费了,我可是会很遗憾的。”
公子衍很清楚许倾落不可能爱上他,他也不觉得自己爱许倾落,他只是很喜欢看到许倾落被自己为难住的样子,喜欢看到她一次次的解决难题时候的锋芒毕露。喜欢看到她总是那么努力的活着,那么努力的为自己争取想要的样子,想要看到她失败的样子,想要让她永远都记住自己。
能够让许倾落认输绝望的,只能够是他公子衍。
千岁歪着头望着公子衍眼中的异色,只觉得心底莫名发寒。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自家的公子对许倾落有兴趣,却不是那种世间男女的兴趣,许倾落招惹上自家公子,算她倒霉。
——
“小姐,方才第一个人你是怎么迷倒的?你当时明明是站在下风处。而且我看着剩下的那些人好像都中了迷药,为什么我们不在那里杀了他们,反而要逃跑?”
直到冲出很远的距离,马武才终于忍不住问。
许倾落一勒马缰,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的茫茫之处,长吐了一口气,几个人现在稍微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漠北人最多控制路上的几处驿站,在京城在整个大庆,他们的力量还是很薄弱的,起码许倾落他们不走驿站通过的地方。漠北人的杀手就无法准确把握他们的行踪。
现在才算是脱离危险,听到马武的疑问,许倾落回答了他:“我身上的香若是普通人闻了自然没事,但是对于那些多以烤肉牛羊为食,内火肝燥的人来说,却是有些催发作用了。”
马武张大了嘴,觉得许倾落的说法像是天方夜谭一般:“这样也可以?那是不是可以用到战场上,那样的话漠北人就都像是那个人一般被迷倒,就再也不用害怕他们了。”
他看着许倾落,像是看着神人,知道这位许家小姐懂药,但是没有想到懂的这么多,这么厉害。
“世间万物各有生克,只要肯下功夫,总能够找到专门针对的,不过也是我当时遇到这些杀手之后已经悄悄捏碎了一种挥发性的药物,那药物挺少见的,我也是在宫中才找到少许,而且还让那人那么近前,否则的话也没有用处。”
许倾落都被马武的眼神看的不自在了,叹了口气,给他解释清楚了。
若是自己真的随手做的药丸都能够专门针对漠北人的话。早就大量制造给琅晟带到战场上用了,只是这种药物的限制确实太多,而且长期吃牛羊肉肝火愈燥的可不止是漠北人。
巧合太多。
“至于为什么我们要快走,那十几个人可不是人人都中了我的迷药,便是中了只要屏住呼吸也不会太严重,走晚了的话我可不一定能够再吓唬他们一次。”
“小姐,其实你一个人都能够到边关的吧。”
另外一个禁卫满是感叹的道。
真是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女子,便是边城那边的女子也最多泼辣,即便有许倾落面对刀剑生死也不眨眼的勇气,却不一定有她的手段冷静缜密机变。
“我一个人的话可是到不了边关的,起码我有千般手段也要人帮我挡住正面攻击呀。方才若不是你们二位,我可就真是死定了。只是接下来的一路上也许我们还会遇到更多危险,你们二位其实没有必要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许倾落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
“小姐你说的什么话,本来保护你便是我们的责任,更何况我们可不是单单为了小姐你,我们也是为了将军,为了边关百姓,除了琅将军,边关京城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挡住西域人的铁蹄了。小姐你这么厉害,一定能够找到琅将军的,琅将军那般人物。我和老秦不相信他就这么没有了,他一定在哪边等着小姐你去找救他呢!”
马武眼神中满是认真。
许倾落忍不住轻笑:“那接下来的一路,有劳二位了”
——
三日后,许倾落和马武,秦勇终于赶到边关,在见到那座伫立在黄沙间古朴中带着些残破的高大城楼的一瞬,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三个人风餐露宿,快马加鞭,捡着小道走,虽然又遇到几次危险,却也都是有惊无险,能够顺利赶到边关,比什么都好。
三个人下了马,城门紧闭,城楼上有士兵发现了他们,长箭在阳光下闪烁着铮亮的光芒,一个脸上带着斑斑血痕的士兵凑出了头:“什么人!”
声音充满厉色。
许倾落没有出声,身侧的秦勇伸手取出皇帝手谕。
“我等是京城来人,奉陛下之命前来边关寻药,这是陛下手谕,请开城门。”
这是商量好的,琅晟失踪。唯一能够提供线索的便是他身边的人,但是他也正是被身边的人背叛才会受伤失踪,许倾落暂时隐瞒身份,想办法找到琅晟或者非天,长缨他们几个中的一个,才能够知道更多确切的消息,也才能够确定寻找的方向。
“许小姐。”
非天看着取下兜帽的女子,看着女子面上满满的风霜之色,面上露出了惊愕之色:“许小姐你怎么来了,这里是战场,随时会打仗的,我马上安排人送你回京城,这边不安全。”
一段时间不见,非天面上憔悴了许多,眼底全是青黑,手臂上还扎着绷带,有血迹渗出,显然这段时间边关这边不太平,非天更是过的不好。
“这边不安全,你以为路上安全吗?我是阿晟的未婚妻子,我不来这边,我去哪边?”
许倾落面对着非天要送走自己的行为。冷了面色:“我来是找阿晟的,要么你提供他失踪地方的具体信息还有他在边关最常去的几处地方,总之越详细越好,你帮我一起找,要么我自己去找。”
许倾落固执起来,连琅晟都无可奈何,更何况是非天,他早就将许倾落当做未来的将军夫人了,在知道许倾落想到办法帮着琅晟缓解体内的毒蛊之后,在知道许倾落在京城中对琅晟的维护之后。
“我不帮你成吗?”
非天苦笑一声:“小威和长缨也一直在找将军,这边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西域五国的联军时不时的便过来骚扰,我们的大军不敢出动去寻找将军,也只能够我们几个亲近的人带着将军的近卫去找了,只是已经找了整整十日了,到现在还是没有丁点儿消息,说实话,我都担心将军他......”
“阿晟不会死。”
许倾落打断了非天的话语,她一字一顿,面上满满的都是执拗:“他答应了娶我,便是阎罗王要收他,我也从阎罗王手里把人拉回来,我没有允许,他就不能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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