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离慕的确是被这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感动了,心生不忍。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可怜的女子让她抓到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指责宓妃的不是,看谁还能维护这样冷血无情的她。
故而,此时的离慕是百分之两百要站到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身边,她相信这次没人再敢说她的不是,她可是正义的化身。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错的人可是宓妃,而不是她。
“她不过一介弱女子,你那使出全力的一脚会即刻要了她的命的。”离慕见没人开口说话,大义凛然的又道,甚至还满脸关心的走到那个女子的身边,扶起不停咳血的女人,语气温柔充满关心,“你怎么样,可还能说话吗?”
“多谢姑娘,咳咳…小女子云依。”云依惨白着脸,一句话喘了好几次才说完,“云依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家境清贫,实在是身无分文连替父亲安葬都做不到,只得在此卖身葬父。”
众人唏嘘,不少大妈大婶小姑娘开始抹眼泪,男人也面露不忍,看向云依的目光满是同情,而看向离慕的目光则是赞扬。
顿时就觉得这姑娘不但人生得美,连心肠也生得好好。
“云依真的什么苦都能吃,还求姑娘可怜买了云依为婢吧,云依会好好伺候姑娘的。”说着,云依就挣扎着起来,跪着不住的朝着离慕磕头。
额头一下又一下磕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发出‘咚咚咚’沉闷的声响,一下下似敲在人心上。
见此离慕愣了愣,骑虎难下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想要拒绝她的请求,但她又不能说出拒绝的话,否则那岂不是要自打耳光么,她做不出来。
故此,离慕只得面带不忍却又心生忐忑的看向溥颜,唤道:“师兄,她那么可怜,咱们能不能帮帮她。”
溥颜不语,蹙眉沉思,他可不觉得宓妃会因为这个叫云依的姑娘只是抓了她的裙角而将她给踢出去。
虽然他知道,宓妃看似温和娴雅,恬静乖巧,但实则她冷心冷情,凉薄至极又黑心黑肺的,除了她在意的人之外,其他任何人,任何事她都不会放在心上,若非有人真的冒犯到她或者触到她的底线,她应该不会如此。
换言之,旁人或生或死,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会将云依一脚踢出去,极有可能是这个女人有问题,甚至还威胁到了她在意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极有可能是冲着温绍轩兄弟而来的。
否则,她没有理由这么做,也不屑这么做。
不得不说,溥颜在这一点上,的的确确揣摩到了宓妃的几分心思。
“赶紧起来别跪着,你看你都被踢成重伤了,快别给我磕头,先起来再说,先起来。”别说,离慕其实很喜欢这种被人感激的感觉,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感,嘴上说着不受云依的礼,偏偏硬生生受了人家的礼,还让围观的人觉得她心地善良,对她投以赞许的目光,“师兄,你倒是快说话啊?”
“寒羽,你怎么说?”溥颜没有表态,而是把问题抛给了墨寒羽。
他是孤儿,四海为家,离开天山之后,他也的确到四国都游历了一番,最终他却留在了寒王府。
寒王府虽然多一个丫鬟不多,少一个丫鬟不少,但却不是他能做主的。
更何况,这个云依貌似还有问题。
甭说他做不了主,只怕墨寒羽都不见得能做主,真正能做主的人,貌似还没有开口。
墨寒羽抬眸扫向离慕,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端得是高冷,可后者却在他看向她的时候,脸色倏地一白。
她怎么就忘了,她好不容易缠着师傅,让师傅答应将她送到墨寒羽的身边,她都是处于一种寄人篱下的状态,又如何能替别人做主。
寒王府,那是她能放肆的地方吗?
显然不是,那她又该怎么办。
从头到尾,宓妃不动声色,安静得不像话,丝毫没有要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一二的意思。
前世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灵魂深处最渴望的莫过于亲情。
今生,她好不容易父母健全,又对她关爱有加,还有三个哥哥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着宠着,生怕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她真的觉得她的人生很圆满了。
她说过,今生她不求别的,只求护好身边爱她疼她之人,保他们一世平安。
但偏偏就是有人要触犯她的逆鳞,非要逼着她手染鲜血,屠尽负她之人。
旧账尚未清算干净,如今又添新账,既然别人一再挑衅,她又岂会退缩半步,那岂非让人小瞧了她去。
胆敢伤她兄长者,她必杀之。
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家境清贫的女子,会有那样一双细皮嫩肉保养得宜的手。
不曾接受过良好教育,甚至是严格培养过的女子,会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柔美温和的书卷之气。
柔弱无依,楚楚可怜的女子,会在一个男人强势的欺压之下,看似无意实则反被动为主动的一一化解,且还内力不俗。
啧啧,这还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简直就是一朵实打实的白莲花绿茶婊,看一眼都令人忍不住作呕。
上演这么一出好戏,只为接近他们一家,混入他们一家,偏生又心高气傲,打心眼里就轻视对手,瞧不上对手,看似完美无缺的计划露出这么浅显的破绽,真真是令宓妃又觉好气又觉好笑。
但愿来日待她抓到那人,那人还能在她的面前将他高贵的头颅抬得那么高,还能目中无人,丝毫不将对手放进眼里。
今日她的一步退让,来日必将要他百倍千倍的偿还,如此方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气。
看轻她的人,往往下场都不会太美好。
“求求姑娘收留云依,求求姑娘了。”云依低着头,双肩颤抖得厉害,似是在压抑自己的哭声,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谁又能看到她低垂双眼中,那一抹转瞬即逝狠厉毒辣的暗芒。
今日她所受之辱,来日定当千百倍讨要回来。
“王…公子,我…她…”离慕险些称了墨寒羽为王爷,好在立马就改了口,不然连师兄都不会帮她。
每每墨寒羽不出声的时候,就是她心肝胆颤,浑身直冒冷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的时候。
离慕很害怕,很怕会被赶走。
看了看跪在身旁的云依,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墨寒羽,离慕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
若不是她想要硬压宓妃一头,又如何会把自己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她本出生江湖,性子里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那么多的助人为乐,一切无非就是想要搞臭宓妃的名声罢了,高门贵族的千金不都很重视自己的名声么,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击到宓妃,又怎知反倒把自己给陷进了泥坑里。
“妃儿,这个女人是不是有问题。”温绍宇压低声音,贴在宓妃的耳朵边问道。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其实他根本没有多想,他的妹妹多善良啊,就算不喜欢别人碰到她,也断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踢人。
这个看着很可怜的女人,如果不是有问题,他相信宓妃不会如此。
声音虽小,但围在宓妃身边的人,个个武功都还不赖,耳力也不错,全都听到了。
温绍轩跟温绍云也没有怀疑什么,他们的看法跟温绍宇是一样的,他们的妹妹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伤人。
若非这个女人有问题,宓妃不会踢她。
面对三个哥哥如此坚定的信任,宓妃忽然觉得鼻头酸酸的,竟然莫名有些想哭。
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自信,怎么就相信她不是那么冰冷无情之人。
其实,她真的是啊,她真的是杀人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人。
她生性凉薄,冷心冷情,甚至是黑心黑肺,还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啊,怎么在他们的眼里,她就那么好,那么好,好到他们无条件相信她所做的任何事情,就不怕她,不怕她是……
“她服用了易容蛊。”宓妃抿了抿唇,抬起小手比划道。
那些躲在黑暗里见不得人的死老鼠既然想玩,她自当好好奉陪。
此番虽然破获了秀水村的秘密,但也仅仅只是找到一点点半年前围杀她三个哥哥幕后之人的线索,因此,眼前这个女人不管是哪一方的,宓妃对她都极感兴趣。
“易容蛊?”温家三兄弟皆轻喃出声,眼神随即变得幽深起来。
易容蛊虽说他们没有见过,但也是听过的。
比起能够以假乱真的高超易容术,显然易容蛊更加的完美。
易容术是将类似人皮面具的东西贴在脸上,以改变容貌变成他人的模样,若是多一个心眼,定能发现真假;然而吞服了易容蛊的人,脸上没有那层面具,真的很难辨别真假。
因此,易容蛊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神奇,同时也很是可怕,也相当的珍贵,一般人用不起,也很难有途径得到。
“你可瞧出来了。”墨寒羽虽然没有瞧出云依是服了易容蛊的,但他直觉这个女人就不简单,某些细微处的异样,他也察觉到了,跟宓妃的判断相差无几,几乎一样。
心知这个女人的确有问题,却是当真不知这个女人服用过易容蛊。
溥颜看不懂宓妃的手势,但他将温绍轩兄弟三人的低喃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一惊,目光投向被离慕遮了半个身子的云依。
天山老人收了四个徒弟,其中墨寒羽跟离慕都只是略懂医毒之术,而非精通医毒之术,他们瞧不出来很正常,而他跟大师兄则都是醉心于医毒之术的人,可他却并没有发现云依有服用过易容蛊啊?
该死,究竟哪里出了错。
有些懊恼的溥颜不由将目光投向神色平静,无波无澜的宓妃,想到她给墨寒羽服用的药,难道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宓妃的医术果真在他之上,那寒羽所中之毒岂非……
“如果她真的服用过易容蛊,那我催动蛊虫之时她体内的蛊虫应该有所异动,但……”这也正是溥颜疑惑不解的地方,若真服用了,不该没有任何的反应才对。
“她服用的是精圣易容蛊。”似是知道溥颜的困惑在哪里,宓妃难得好心的又开了金口。
听得温绍宇的耳语,溥颜面色凝重,对云依这个女人越发好奇了。
她究竟是谁?
又是谁派来的,究竟又有何目的?
难道单单只是冲着温家三兄弟来的,又或者根本就是冲着墨寒羽来的。
精圣易容蛊与普通的易容蛊不同,前者只有苗族王室嫡出子嗣以自身精血喂养方能养成,后者的要求则没有那么高,但凡苗族内精通蛊术之人都能养成。
溥颜之所以没有往那方面想,实是他知道,想要得到苗族王室嫡系子孙以精血喂养而成的易容蛊有多么的艰难。
一般人根本得不到,甚至还会惹上杀身之祸。
然而眼下,竟然就有这么一个服用了精圣易容蛊的女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若说没有图谋,那真是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寒羽,这个女人要好好查查。”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的思绪,溥颜给出自己的建议。
墨寒羽眉头微蹙,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看向宓妃,道:“你想怎么做?”
“既然别人想玩,本小姐岂能不奉陪。”宓妃笑了笑,眉眼弯弯。
她笑得极美,笑得也极为绚丽,然,墨寒羽却看到了她笑容背后的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还有一条左右摇摆着的恶魔尾巴。
这个女人,除了她所在意的父母,兄长,世间众人在她眼里,皆不过尔尔。她生性凉薄,冷漠无情,与他倒是一样,但她又黑心黑肺,杀伐果决,若能为友,绝不能与之为敌,否则当真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入密传音,将宓妃清冷的说话声,清楚的传进墨寒羽的耳朵里,后者扬了扬眉,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她这是终于不在他的面前隐藏了,愿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实力了。
同时,她又何尝不是在提醒他,警告的他,莫要做出会伤害她父母兄长之事,否则她定会与他不死不休。
啧啧,真是个护短的小女人。
“那她便由你处治。”墨寒羽以同样的方式回复宓妃,也算一种间接的承诺。
他从不当温绍轩他们是臣子,也从不觉得自己的身份尊贵过他们,而是真的当他们是兄弟,因而,他是不会利用他们的。
温绍轩等人,跟他那些亲兄弟不同,他们真心待他,他又如何能利用他们。若非同样是以真心相交,又岂能换得他们的真心相待。
皇室太冰冷,他也需要一点点的温暖。
“如此甚好。”宓妃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她家大哥,而她跟墨寒羽的短暂交谈却是谁也没听见,“大哥,既然她那么可怜,我们就买下她吧,反正也才十两银子而已。”
歪着头,宓妃举着白嫩如葱的小手比比划划,模样俏皮而认真,丝毫不见之前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仿佛那真的只是人们的错觉,眼前这个如邻家妹妹般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嗯,我们买下她。”温绍轩点了点头,他也想知道这个云依背后藏了什么人,越是危险的人,放远了反而不安全,倒不如把她留在身边,看她能耍出什么手段。
没等温绍轩开口,温绍云上前两步,扬起明媚的笑容,语气亲和的道:“云依姑娘,刚才实在抱歉得很,我家小妹自小就有较为严重的洁癖,不喜外人触碰,因此才会误伤了你。”
众围观之人见温绍云风流俊雅,说话又亲和有礼,再看宓妃乖巧恬静,一脸担忧自责的站在两个同样俊美无俦的男子身边,不时看上那云依一眼,不由就相信了他的话。
就说嘛,这位天仙似的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心狠手辣之人,原来是有洁癖,心地其实还是非常善良的。
云依微怔,如弱柳扶风般的身子颤抖得越发惹人心怜,看似又惊又惧,却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温绍云,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话,实则一颗心七上八下,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一时之间完全拿不定主意。
究竟她该进,还是该退。
这个时候,即便是退,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倒不如赌一把,看谁更胆大。
那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她没穿衣服,整个人都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样,有种自己极力隐藏的秘密被窥视了个干净的错觉。
然而,当她再细看之时,温绍云的表情是那样的真挚,丝毫没有作戏的成份,不觉就会让人相信他的话。
可是越是如此,就越发让云依不敢相信,也不敢冒然靠近,心下虽然下了决定,但戏还是要演好的。
“云依姑娘莫怕,在下代舍妹向你道歉,跟你说句对不起。”温绍云见她戏演得真切,若非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问题,或许他还真就会被她给欺骗了,瞧瞧那表情,那神色,哪怕是蹙一下眉,咧一下嘴都表现得分毫不差,着实将人心这个东西揣摩得透透的,简直就是滴水不漏。
只见云依对他又惊又惧,眼神深处却又带着几分期待与渴求,隐隐还有两分欣喜,是那种自己遇到好人的欢喜,温绍云倒也不恼,很是沉得住气,大有一种你会演,本少爷就不会演的架式。
“我家小妹自小体弱多病,故而自幼就跟着我们三个兄长学习武功,遇事惊慌之下难免力气就大了些,还望云依姑娘见谅。”
随着温绍云话音落下,围观的百姓就开始对着云依指指点点了,不少人都暗指云依不识好人心,人家都再三向你道歉了,你还拿起乔来了。
要不怎么说,会吃人的野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
一念之间,既可成佛,亦可成魔。
说这句话的时候,温绍云特别专注的看了离慕一眼,他的记忆力很好,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是如何败坏他家妹妹名声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妹妹使全力踢一个弱女子,简直不知所谓。
等某天他一定让她尝尝,什么叫做使尽全力。
“公…公公子无须如此,小女子并…并无责怪令妹的意思。”云依惊慌失措的看了温绍云一眼,复又赶紧低下头去,双肩微颤,语带哽咽。
实际上都快被自己心里那把火给烧死了,真真是又恼又怒,还憋屈得不行。
此时此刻,她被宓妃一脚踢中的胸口还隐隐作痛,连呼吸都觉得痛,真怀疑那个女人就是想要一脚将她给踹死。
明明她心口疼得要命,从外面看起来她仅仅只是被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受了些皮外伤罢了。
别说云依想的还挺正确的,若非是打算用她钓出她背后的大鱼,宓妃有那么一瞬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念,好在最后清醒过来,方才饶了她一命。
那一脚,虽说不会致命,也不会对她造成内伤,但至少未来两个月之内,每每云依呼吸的时候,都会伴着若有似无,却又让她无法忽视的疼痛。
一点一点,深入骨髓。
她有心要重伤一个人,就绝对不会让那人好受。
当然,在宓妃发现云依有问题的时候,她踢出那一脚,也有试探的成分。果不出她所料,云依并没有乖乖的受她那一脚,而是暗中运功化解了她一部分的脚力,以保全自身。
又岂会知道,正是她自作聪明,以为无人察觉的举动,彻底让墨寒羽瞧出了一部分她的来历,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在下多谢云依姑娘大义。”温绍云笑得随和,谁又知道此刻笑若春风的他,究竟是有多想狠狠撕下云依楚楚可怜的这张美人皮,“在下家境尚算富裕,若是姑娘同意,在下愿意拿出三十两纹银,一来让姑娘能够厚葬家父,二来也让姑娘卖身进府之后手中尚有余钱留存,作为将来嫁人的嫁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样的美女蛇,说实话温绍云是真心不想放到宓妃身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到他的宝贝妹妹。
“这个……”云依突然有些傻了眼,这好比青天白日的,天上斗然落下一个大馅饼,砸得她有些昏头转向。
相对于云依的犹豫与纠结,站在她前面的离慕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她主动去碰触的麻烦可算得到解决了。
她可是为了她心心念念的三师兄(墨寒羽),好不容易缠着师傅,求着师傅的面子才能顺利住进寒王府的,又怎么能让云依给她破坏了。
因此,顾不得要找宓妃的不痛快,离慕觉得温绍云能把这个麻烦从她身边拿走,简直就是她的救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台阶下。
眼见云依傻愣愣的不知抓住机会,想到之前墨寒羽看她不满的眼神,离慕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挽回才行,故而转身拉住云依的手,颇为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你别担心遇到坏人,温二公子是好人,他们一家在星殒城那可都是有名的大善人,你若卖身进了温府可真是天赐的福气。”
前边温绍云的话就让围观百姓觉得他是大好人了,整整三十两白银买她回去做丫鬟,除去埋葬她父亲的银两,少说还能存下十五两,对于小老百姓来说,这笔银钱可算小富了。
非但如此,往后还能准她嫁人,这可又是一项恩典了。
尤其,最后离慕不还说了,温家上上下下那都是好人,这样的主家上哪里找去,要是云依不愿意,真真就是个傻的。
因此,没等云依有所反应,周围的人就在起哄让她赶快答应,这样的好事错过了可就没有下次了。
“你若心中还是不安,你可以求温二公子安排你到温小姐身边伺候,温小姐除了有点洁癖之外,为人其实很不错的。”离慕咬牙,重重的吐出‘洁癖’两个字,又语气暗讽的吐出‘不错’两个字。
在她看来,宓妃就是个表里不一,心思阴毒的女人。
明明就是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偏偏自以为高贵不凡,真令人恶心。
俗语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离慕虽没发现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涌,但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倒是晓得宓妃根本就不喜欢云依。
故而,她才说出这样的话,将云依主动推到宓妃的身边去,就算伤不了宓妃,若能膈应她一下也是好的。
“真…真的可以吗?”云依也知道自己是骑虎难下了,原本握在自己手里的主动权,不知怎的就变得被动了,她根本无法再自行决定自己的去与留。
罢了,此番虽说距离她的目标远了些,但好歹她还是能成功进入相府了。
至于其他的,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当然可以。”温绍云除了对自己的妹妹宠得无法无天没有原则之外,对待其他女人倒是跟大哥温绍轩一样,发乎情,止乎礼,温和有礼,带着几分疏离,既不热情也不冷漠,还是头一回对一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满是厌恶,甚至比对云依这个是暗探的女人还要厌恶与憎恨,离慕可算是彻底把温绍云给惹毛了,也得罪了。
“奴婢云依谢谢二公子,奴婢今后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说着,云依就再次跪下,对着温绍云不住的磕头。
“起来吧。”挥了挥手,温绍云神色淡淡,若非宓妃冲他点了点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个女人近宓妃的身。
罢了,谁让妹妹有要求呢?以后他盯紧一点就是,断不会给这个女人可趁之机。
“谢谢二公子。”
事情就这么圆满落幕,离慕还觉得有点儿不真实,不过她倒是不介意温绍云恨她,事情做都做了,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么做。
别人怎么看她,她是不会介意的,她在意的人从来就只有墨寒羽而已。
“离慕,你陪着她处理她父亲的身后事,然后带她回去。”说这话时,墨寒羽已经转身迈步离开,语气如冰,胜过千年玄冰。
温绍云压根就是懒得再看离慕一眼,从袖口掏出三十两银子递给云依,交待道:“一会儿你跟着她来找本公子便是。”
“是,奴婢多谢二公子。”
没人瞧见,转身离开的温绍云黑眸中那肆意袭卷的风暴,不管是云依也好,还是离慕也罢,惹得他不痛快了,那就谁也别想痛快。
这么快就能进入角色,倒也不失为一个合格的暗探。
只是这场游戏,谁是主角,谁又是配角,她可瞧清楚了。
失神的望着已经远去的背影,离慕隐隐知道自己犯什么错了,但她又如何会承认那是自己的错。
“是,王…公子。”半晌,低低的吐出这么一句话,离慕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而另一边,那个之前准备就地欺辱云依的男人,则已经被墨寒羽的侍卫幽夜带走了。
当着亲王的面欺男霸女,一副我是天王老子的模样,百姓对此惊惧不已,身为王爷的墨寒羽怎能坐视不理,好歹皇室的面子是一定要维护的。
……。我是可爱分割线……。
相府·观月楼
“夫人,您就放宽了心,好好的坐下来歇一歇,可别着急上火的。”钱嬷嬷看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转来转去的温夫人,只觉自已个儿这头都被转晕了去,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将她安置在软榻上坐好,又道:“夫人,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少爷跟小姐会回来的,您别担心。”
话虽是这么说,但钱嬷嬷自己心里也没底,只是她纵使也满心的担忧,却是不能再在温夫人的面前表现出来,那岂不是让温夫人更加的担心,更加的坐立不安。
小姐从清心观回来,就已经是快要接近年关,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一切事宜,可小姐都没在府中呆几天,就说是要跟三少爷到城外的别院去小住几天。
之前,她跟夫人都觉得小姐是为了躲老夫人才住到别院去的,别说她们了,就是相爷也是这么觉得的,甚至连老夫人也这么觉得。
哪里知道,三少爷跟小姐压根就没有在别院,而是…。而是秘密去往了雷县。
钱嬷嬷一个身在深宅后院的奴婢,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就算知道一些也都是温夫人说给她听的,房里其他伺候的丫鬟都是不知情的,唯有她知晓,一个个的都还以为三少爷跟小姐仍旧住在别院里。
大少爷跟二少爷就是去了雷县管辖之内的流枫镇,说是有关于半年前围杀刺客的线索,想想就觉得危险,偏生三少爷跟小姐也去了,这可不就四兄妹都身处未知的危险之中,万一再发生类似上次的事情,那……
仅仅只是那么一个念头从钱嬷嬷的脑海里划过,她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脸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
连她都不自觉的有这样的想法,可想而知温夫人知道真相这两日,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上次是一个儿子出事,她就险些撑不下去,要是这次儿子女儿都出事,那还要不要她活了。
“你说这几个孩子,做事之前怎么就不替我这个做娘的想一想,这真真是要我的命啊。”说着,温夫人就坐在软榻上哭了起来。
不是她不够坚强,也不是她不信任自己的孩子,而是那种未知的恐惧与猜想,真真会将她给逼疯。那一个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的命根子,她哪里能经受得住这些。
“夫人您可别哭啊,您的身子还虚得很,最近又处理府中诸多庶务,可别……”
“相爷。”门外,两个大丫鬟晓碧,晓芸福身行礼,也成功打断了钱嬷嬷未说完的话。
温相走进内室见温夫人坐在软榻上红着眼眶,受了钱嬷嬷一礼,挥手示意她出去,这才上前轻拥着她,开口劝慰道:“可别哭了,哭得为夫心疼,等几个孩子回来,为夫定当好好惩罚他们替夫人出出气。”
他原是也以为宝贝女儿是不想见他的母亲,为了躲着他的母亲,这才拉了绍宇去城外别院小住,哪里知道等他派去的人到别院一看,哪里有两个孩子的影子,当即就吓得他白了脸。
好在温绍宇还是在别院留了口信给他,说是妃儿派去接应绍轩跟绍云的护卫传回消息,他的大儿子跟二儿子又再次遭遇刺杀,温相震惊的同时,又是无比的震怒。
当初费尽心思查到流枫镇那条线索,已是再三保密,没有透露出丝毫的消息,怎么他的两个儿子前脚刚到流枫镇,后脚出了镇就再次遭遇刺杀,若还想不明白其中的猫腻,温相就真是白活,白混了。
小儿子跟宝贝女儿去接应他们的大哥二哥,温相除了担心之外,他还不能自乱阵角,他必须保持冷静,才能找出蛛丝马迹,抓到那个幕后黑手。
索性,宓妃也是心细,知道老爹若是知晓她跟三哥去找大哥和二哥了会担心,因此,她倒总是让彩儿带回最新的消息给温相,至少要让温相知道他们兄妹几个都平安。
当然,宓妃也没有隐瞒跟随大哥二哥出来的铁卫全部殉职,贴身侍卫全部重伤几近死亡的事实,连带着她身边的五人都重伤一事,她也详细的告诉了温相,至于相爷老爹会怎么做,宓妃倒是没有管。
她相信,她家老爹不会让她失望的,而且她更相信,她家老爹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是非常强大的。
“不许。”虽然孩子们让她担心了,可是温夫人还是舍不得罚。
一听温相的话,立马就急了。
“就知道你舍不得。”
“老爷,孩子们怎么样,有没有事,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们……”一张口,温夫人就跟连珠炮似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
温相拥着她,又气又笑的道:“这么多问题,你让为夫先回答哪个?”
“你……”闻言,温夫人脸颊爆红,羞恼的在他怀里背过身去。
这都老夫老妻了,这样的温相还真让温夫人有些不适应,可心里倒是跟吃了蜜糖似的。
女儿说得对,如果温相心里没有她,哪怕就是和离分开过,也不是不可以;但温相心里有她,只有她,那么她为什么不牢牢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还有何理由去软弱,去退让。
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她退一步,别人往往就会往前逼近三五步,她不是都已经亲自体验过了。
是以,往后她只会越来越坚强,越来越不屈,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地位,更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打她孩子的主意。
“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想我们的孩子。”
“妃儿来信了,他们都平安无事,只是……”没等温相把话说完,温夫人听到‘只是’两个字脸色就一白,然后抓着他的手就着急的问道:“只是什么,难道……”
温相一脸黑线,赶紧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哎哟,我的夫人你倒是听为夫先把话说完,别想那有的没的。”
知道温夫人是被半年前那件事情吓坏了,时至今日绍宇已经痊愈,她都还有些草木皆兵。
但凡跟几个孩子有关的事情,就总是让得她如那惊弓之鸟一般。
“那。那你说,我。我我没事。”也知道自己反应大了些,可她就是怕啊。
“我们的四个孩子都没有事情,只是他们又遭遇到了刺杀,负责保护他们的铁卫全部殉职身亡,六个贴身侍卫也全部重伤。”
温夫人一惊,整个人险些弹跳而起,瞪大双眼颤着声,惊叫道:“什么?”
而后又拍拍自己的胸口,幸好孩子没事,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不是她无视那些死去的铁卫,而是作为一个母亲,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首先关心的当然是她自己的孩子。
“妃儿他们跟寒王一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最迟明日午时就能进城,所以夫人且放宽心,一切自有为夫来处理。”那幕后之人三番四次对他的儿子下手,他又岂能由着他。
他若不做些什么,真以为他温兆元好欺负,他的儿子好欺负。
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那双温和无波的黑眸里层层冰霜渐聚,隐隐却又荡漾着几分浅浅的,似是无害的笑意,如果此时宓妃在这里,又恰巧看到温相的这抹笑,她一定会觉得老天或许不是真的在玩她,而是这家人与她,的确是有缘。
否则,该如何解释,温相此时露出的笑,为何与宓妃如此的像呢?
或许,她的到来,真的就是冥冥之中,一场注定的宿命。
“当真?”
“为夫何时骗过夫人。”
“那倒没有。”摇了摇头,温夫人柔声回应,想到已经死去的那些铁卫,正色道:“老爷,那些殉职的铁卫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孩子才死的,可否多给他们的家人一些银钱。”
作为母亲,温夫人心里明白,哪怕再多的银钱也换不回孩子的性命,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补偿给他们的家人银钱了。
“这件事夫人安排就是,为夫没有意见。”不过一些金钱,温相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心中难免对那些已逝的铁卫,多多少少心怀愧疚,到底若是没有他们的拼死相护,他的两个儿子也不能全身而退。
城北狩猎场那次,温相是见过跟随在宓妃身边那五个护卫的,他们出自药王谷,身手极其不凡,可连他们都在保护绍轩绍云离开的时候,与那些死士交手而重伤,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是多么的凶险。
虽然宓妃在信上没有说,但温相也明白,如果不是最后宓妃跟绍宇赶到,估计他的大儿子跟二儿子就要没有了。
这些话温相当然不能对温夫人,可他记在了心里,等找到那幕后之人,他定当好好回报于他。
也正是经此一事,温相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认识到,他的宝贝女儿是真的习得一身好本领,武功只怕早就超越了她的三个哥哥。
如此出众的武学天赋,也不难怪药王非要执意收她为徒,还亲自教导她武功,甚至还派人跟在她的左右,生怕她受委屈。
想想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还没为女儿考虑得如此周到,真是失职得很。
“近来府中事多,夫人莫要凡事亲力亲为,有些事情交待给下人去做便是,莫要劳累了。”自打母亲用计逼他纳妾,温夫人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尤其是生下宓妃之后,身子更是严重亏损,后来宓妃高热烧坏了嗓子,她的身子更差,几度险些救不回来,若非一心记挂着宓妃,靠着一股执念,怕只怕是早早的就去了。
每每想到这些,温相就心疼难当,对她也越发的怜惜。
“老爷不用担心,我没事。”
“夫人可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不然妃儿回来该不理我这个父亲了。”
“嗯。”说到女儿,温夫人就是满脸的微笑,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几分。
“走,为夫陪夫人用午膳。”
温夫人点点头,扬声道:“晓碧,传午膳。”
“是,夫人。”
大丫鬟晓碧刚应声退下,慈恩堂的大丫鬟月桃就跟在章嬷嬷身后走了进来,先是对温相温夫人福身行礼道:“奴婢给相爷夫人请安。”
“这个时辰你不在慈恩堂伺候老夫人,来观月楼有何事?”温相蹙了蹙眉,面色不善,近几个月他真是越发不想跟老夫人有所交集了。
倘若老夫人不是生他养他的亲生母亲,温相都有想要把她给送走的冲动。
老夫人做人母亲能做到这种份上,她也的确是古往今来独一份儿了。
“回相爷的话,老夫人亲自下厨准备了相爷喜欢吃的菜,特命奴婢前来请相爷跟夫人到慈恩堂用午膳。”月桃模样生得妖娆,很是有几分姿色,说话的声音带着娇嗲,软软的很粘人。
当着相爷的面,月桃表现得极为恭敬,也不敢流露出丝毫对温夫人的不敬。
事实上,她也不敢对温夫人流露出不敬。半年前,六少爷重伤痴傻,府中上至能说话作主的主子,下至她们这些奴婢,都觉得温夫人会一蹶不振,就此名存实亡,哪里知道非但没有如他们所想,温夫人整个人更是变得非常的强势起来。
不但渐渐收回手中的权利,还不动声色的拔除了不少眼线,将自己身边以及三少爷,五少爷,六少爷身边埋下的眼线都拔了个干干净净,让府中奴才清楚的知道,这个府中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去回话,本相随后就到。”
“是,奴婢告退。”
月桃离开之后,温相看着身边的温夫人,柔声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再过两日就是除夕,宫中会举行除夕宴,今年更有琉璃国,北狼国,梦萝国三国皇亲使者,也算是皇上为迎接他们而举办的接风宴,场面极其盛大。
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带家眷出席除夕宫宴,因着此事,最近几日老夫人没少派人来请他过去,可他都以忙为借口推拒了。
眼见着除夕将近,老夫人也是真的坐不住了,连亲自下厨这种砝码都使出来,温相再不过去就说不过去了。
万一传了出去,到底不是那么好听。
再加上,有些事情温相也觉得很有必要跟他的母亲好好谈一谈,得让她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尤其是跟宓妃有关的事情,万不能让他的母亲打宓妃的主意,药王谷的事情更是不能沾染,一个不小心将会给宓妃带来无止尽的麻烦。
“嗯。”温夫人也知道这次是避无可避了,只得迎头而上。
转首对钱嬷嬷吩咐了几句,自己带着章嬷嬷和两个大丫鬟跟在温相身后朝着慈恩堂走去。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温相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哪怕是面对老夫人的刁难与责难,温夫人那也是不惧分毫的。
以前她让着她,才让她有机会欺她,辱她,往后她是不会再退让半步,就算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她的儿女,断不能再被老夫人任意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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