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方家手里也握着有用的筹码,为何方二老爷才点出来后,就马上告辞了?
丹阳郡主悄悄吐了一口气,忽略心里的不适感,问出自己的不解。
清耀夫人一边站起身往里屋走,一边道:“他知道现在提,我肯定不会答应,再说此事亦非三言两语能定下,除此外,玉衡殿那边,方家也不会轻易罢休讨回公道。不过你放心,今日他既然主动找到我这来谈此事,便表明,方家的真正意图还不在玉衡殿,就算有,他们也实在没有那个精力。”
“既如此,为何还要揪住玉衡殿不放?”丹阳郡主在清耀夫人旁边坐下,面露担忧,“姑姑之前就已经表过态了,如果方家真的不罢休,对姑姑实在不利啊,母亲为何不再想想法子。”
“傻丫头……”清耀夫人怜爱地看着丹阳郡主那张酷似自己的脸,“无论能不能得逞,方家一开始一定会对你姑姑狮子大开口,胃口大得甚至会让你姑姑觉得愤怒,而方家为了安抚方玉辉,即便知道不可能,却也不会轻易罢休。我并非不能阻止方家的行径,而是,总得让你姑姑知道,这件事会让她多么烦恼。她觉得越棘手,待我替她解决后,她即便厌我,也不得不承我的情,并且经此事,她终究会明白,她永远都是崔家的人。”
丹阳郡主有些不赞同清耀夫人此等做法,但她心里却又明白,依姑姑的性子,这样做确实能修好姑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也能修好姑姑和家族的关系。因而她无法反驳,于是只得微微垂下眼。
“她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知道我为她费了这么多心思,自当会明白我的苦心。”说到这,清耀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但语气里却隐隐带着几分自得。“所以。如今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又帮了她,到时她自然会看出你的好。那玉衡殿的传人之位是非你莫属,用不了几年,你便是玉衡殿的大香师了。你就等着吧,能为你做的。娘都会为你去做的。”
丹阳郡主忽的抬起眼,有些怀疑地看着清耀夫人。怔怔地问了一句:“母亲……怎么会知道,这传人之位,姑姑没有别的选择?”
桃花居的时候,崔文君只是对丹阳郡主说了桃花林香境的情况。解释了是将薛氏错当成是白纯,所以下了杀手。而关于之前,谢云说的那番话。以及安丘送来的那块玉佩,崔文君一字不提。因而此时清耀夫人忽然道出这句话。丹阳郡主即察觉到里头似乎隐藏着自己不知道的事,不仅是关于安岚,还关于她母亲。
丹阳郡主,她天性善良,为人正直,却不等于她心思糊涂。
她一样有颗剔透玲珑的心,思维亦不迟钝,天赋亦是难得,只是因自小被保护得太好,从未真正接触过灰暗的世界,因而她容易心软,她打从心里希望天底下的事情都是公正的,并因此一直尽可能地以身作则。
只是,因为清耀夫人无意说出口的那句话,她遂联想到她同姑姑离开长香殿之前,清耀夫人曾希望她此行莫要跟随。
为什么?
清耀夫人微顿,只是随即就笑了笑,神态自若,目中隐有成竹在握。那是丹阳郡主熟悉的表情,在清河崔家大宅里,她母亲同她那些婶婶或是嫂子们说什么事时,也总是带着这样的表情。
丹阳郡主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清耀夫人:“母亲……难道母亲,早就知道这件事,这场算计,您真的亦参与其中!?”
清耀夫人看着她微微摇头,不急不缓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何至于这般惊讶。”
这话,等于是承认了!
似乎太突然,太意外了,丹阳郡主有些不知所措。但同时,她心里某一处,却又如清耀夫人所说那般,并不是那么意外,甚至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一方面是她心性很难接受这种事,另一方面则是她身为崔家人,对这等算计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理解。
她是打从心里敬仰崔文君,对崔文君的关心亦无半分假意,只是此事,她能斥责清耀夫人吗?自然不可能的,崔家从未有晚辈敢斥责长辈的,清耀夫人是她亲生母亲,一直就及疼爱她。更何况,此事,她母亲是为了她,为了崔家的以后才这么费尽心思。
怔了许久,丹阳郡主才又开口:“是同……谢家合谋?”
“既然你猜到了,那么告诉你也无妨。”清耀夫人面上并无一丝愧色,“此事我确实早知道,但并非出自我的盘算,而是谢家的人提前来找过我,说的也不多,只是道出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可以给予我机会。”清耀夫人说到这,就笑了笑,“我不过是没有告诉崔文君桃花坞一行将会发生的事罢了,这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以往既不待见我,我自当没有义务要事事通知她。”
丹阳郡主问:“谢家为何要提前告诉母亲?”
“傻丫头,分明心思那般细腻敏捷,如何在利之一字上又这般迟钝。”清耀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依长香殿眼下的情况,谁都不愿再另外树敌,但又都希望自己的对手能添更多的敌人。之前天枢殿事变,方家和谢家算是同盟,但两家一直以来亦都想压对方一头。所以,在这当口,谢家管我崔家借刀,难道就不怕时候崔家一怒之下同方家携手对付他!”
“谢家难道就不怕母亲会告诉姑姑,甚至会告诉方家?”
“他们能过来找我,自然是算得到我不会说。”清耀夫人看着丹阳郡主道,“他们心里明白,为了让你坐上玉衡殿传人之位,我非常需要这个机会,所以,我绝不会说。”
丹阳郡主看着清耀夫人沉默许久,然后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母亲就不怕姑姑知道后,您所盼的这一切皆成空吗。”
“丹阳,你还是不了解你姑姑。”清耀夫人将目光移到窗外,此时她眼神里含着的,也不知是敬佩,还是不屑,“我说过,她是个爱憎分明到缺心眼的女人,此事与你无关,她日后即便知道我插了一手,也不会迁怒与你。自然,她会动怒,但不会恨我,因为我从未伤过她,她甚至会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她为了找那个孩子,这十多年都没有放弃过,我为了我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拒绝这送到面前的机会。”(未完待续)